一丁點大的審訊室里，陳更審完了嫌疑人，正靠在搖椅上思考人生。審訊室里彌漫著煙味，是那位嫌疑人遺留下來的味道。味道的主人涉及的是一起社會性質惡劣的當街殺人案。死者名字叫何貴樹，死前面像不是多么雅觀，男性，尸檢報告沒有吸毒史。目前鎖定嫌疑人張浩北，死者全身有且只有一處致命傷，是一把插在了胸口的水果刀。案發地是市里的窮鄉僻壤，連個監控的線頭都找不著。要不是目擊證人證實是他殺，這起案子簡直可以直接定論為“城里公園的動物又走失了還傷了人”。奈何兇手好像沒有作案經驗，窮鄉僻壤雖然沒有監控，可終歸人多，警方趕到現場本打算直接逮捕結案，那個關鍵的目擊證人卻又發話了，他聲稱此人有同伙。那行，逮一個是一個，不過此案尚有疑點，不好輕易遮蓋過去。市警局決定著手調查。而陳更，無疑是警察中的倒霉蛋，身為這起案子的副隊，他只能受罪。

“陳副隊，你咖啡?！眲偛咆撠熡浌P錄的小劉從審訊室里出去了一趟，想必他自己悶了一口咖啡，又端來一杯遞給陳更。

陳更看著局里“提神醒腦”的劣質咖啡，心情頓時五味陳雜，他這個閑散的“業余”警察自打入隊以來，就從來沒加過班。

正當陳?業余?警察感慨人生幾何的時候，他手機忽然很不安分的響了，接起電話的那幾秒，陳警官瞬間感覺到了耳朵在響。

嘿，這人比咖啡因管用。

“你說那個不雅觀是有多不雅觀？”比咖啡因管用的楊茗女士正不懷好意的用聲音刺激著陳更的耳朵。

陳更克制住自己想掛電話的沖動，毫不留情的從嘴里發出了一句直男語錄：“只是面相。”

“你想說這案子很奇葩?！彼劳龀聊?。這本該是問句，楊茗卻好像分外肯定，電話里傳來關門聲，楊茗到了市局門口，路燈下她的身影有些高挑。

“嫌疑人與死者沒有私人恩怨，目擊證人說有人伙同犯罪，這已經三四個小時過去了，我都來了，嫌疑人卻還沒鎖定，有必要懷疑目擊證人的證詞。”

楊茗向保安問過好，接著說：“至于動機，隨機作案，買兇殺人這些都有可能，還有激情殺人，但前提......”說話間的功夫，楊茗已走到了正廳，陳更不知什么時候從審訊室里走了出來，他在電話里聽到了回音，抬起頭來。

“前提？”陳更耳朵里塞著耳機，頭發是中午才洗的，雙臂抱胸，半個身子倚在門框上，眼神好像落在了離楊茗偏一點的位置，聲音低沉好聽，有種頹廢的痞帥。

楊茗承認自己是被陳更的身材比例以及那張帥臉打動了。

“前提兇手得是個變態?！睏钴嚯娫?，向陳更靠近幾步，本來她想說“兇手可能有心理疾病”這樣好聽的詞組，卻又見色起意，她活像個覬覦陳更美色的變?態。

楊變態對自己的玩火行為毫不知情，這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很單純”的樣子，陳更就拿她毫無辦法。

“陳副隊，嫌疑人張浩北現狀有些不穩定......”對講機里，周婷的話講了一半，聲音便飄散開來，對講機又壞了。話音飄進了兩人的耳朵，對講機那邊的周婷隱約聽見楊茗說了句“精神疾病”。

“嫌疑人目前可能有精神疾病。”楊茗說。

目前？陳更明白他的意思，殺人需要很大的勇氣，而當街殺人案則需要更大的勇氣。只有精神病人和瀕死之人才會有莫大的勇氣，用自己為代價，結束另一個人的生命，而不用為之負責。

陳更馬上給周婷打了個電話，惜字如金：“你說。”

“作家也在？”因為隱約聽見楊茗的聲音，周婷首先發問。“那事情就好辦多了，嫌疑人好像確實有某方面的疾病，并且逐漸清醒，他現在完全不知道他殺了人。有沒有可能是疾病發作突然失控，然后激情殺人？”

“沒可能?！标惛滞邢掳统鲅苑裾J，他打開了死者何貴樹的尸檢報告。

楊茗當然是在陳更出言的瞬間就明白了，但她遲疑了幾秒，等待陳大警官帶來一場精彩絕倫的解說，但并沒有。直到周婷發問：“為什么？”

“因為死者的尸檢報告‘有且只有一處致命傷’?！闭f到這里，楊茗抬眼看了一下陳更。多言的自然不是一向高冷的陳副隊，見陳更挑了一下眉，她接著說：“激情殺人兇手情緒高漲，激動之下的發泄絕不會是一刀致命。而是為了享受殺人的樂趣，拿受害者當靶子，一下又一下?！?

楊茗淺色的眼瞳變得清亮，她能設身處地的站在殺人犯離奇的思維方式上想，就能設身處地的構思一些別人想不到的事情。陳更明顯感覺到，在談論如何殺人的時候，楊茗會變得莫名興奮。

周婷夸贊了楊茗幾句便被陳更掛了電話，楊茗興致不減，調侃道：“陳副隊難道不給我倒杯水？”

陳副隊真的從劣質咖啡機里接了杯純凈水出來，他淡然地遞水給楊茗：“分析的不錯?！?

這夸獎讓人猝不及防，“作家要用腦子才當得成?！?

“關于犯罪，你倒是很會?！?

既然都這么說了，于是楊茗便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特長”，：“像我這種人，一旦犯了罪，陳副隊不一定能抓得到我?！?

對于這句話，陳更輕嗤了一聲，他正視楊茗的眼睛，看了一秒，又收了回去。：“如果你犯罪，那你應該會自首。”

因為一旦你犯罪，除非你自首，否則沒人會是你的克星。

因為一旦你犯罪，你只享受殺人的過程，并不在意結果。

因為一旦你犯罪，自首了你失去所有人還能剩下一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