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信之考,旬月躊躇
——《毛澤東書信選集》編輯記事之一[1]
編輯工作是一門學問,具有科學性和規律性。就拿編輯已過世的和現任的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文集這項工作來說,文稿的收集,篇目的確定,版本的校勘,文內人名、地名、事件及其他史實的考訂,個別文字的訂正和作注釋,等等,要求編輯人員具有相當的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基礎知識和其他方面的知識,具有較好的語言文字水平,科學的和兢兢業業、一絲不茍的工作態度。
《毛澤東書信選集》的編輯工作從1983年3月全面展開(1982年進行了一些準備工作),有十幾個人參加,經過半年多的緊張工作才告完成。
在編輯這本書信選集時,我們對一些信的收信人,寫信的時間,信中談到的一些時間、地點、人名、書名和事件等,進行了核實和考訂。全書作了900多條注釋。
在進行這些工作時,文獻資料方面我們以檔案材料為主要的依據。在北京,我們到中央檔案館和中共中央組織部等單位,查閱了大量的文獻檔案和干部檔案;還到其他幾十個單位,查閱了有關的檔案材料和文物。我們還到湖南省檔案館和南京第二歷史檔案館等單位查閱檔案材料。此外,我們查閱了許多書籍、刊物和報紙。同時,我們開展了大量的調查訪問。在北京進行了300余次的調查訪問,到湖南長沙、湘潭、湘鄉等十幾個市、縣訪問了近200個單位和個人,并在南京、上海、無錫、寧波等地訪問了十幾個單位和個人,了解到許多情況,收集到一些文字資料。我們還發出了上百封函調信。
《毛澤東書信選集》的編輯工作,正是在文獻檔案資料同調查訪問相結合的基礎上,在二者互相補充、互為印證的情況下,才得以完成。
現在,就《毛澤東書信選集》編輯工作的情況和體會,寫成這篇編輯記事。這是總結我們的工作,以便發揚成績,克服缺點和錯誤;也是向讀者匯報我們的工作,進行編者同讀者之間的交流;當然也是把我們的某些一慮之得介紹出來,同我們的編輯工作同行們切磋,共同為編輯學的建設添磚加瓦。
“各位教授先生們”是誰?
在毛澤東書信中,有個別書信的收信人不清楚或不完全清楚的情況。例如1936年11月2日毛澤東有一封寫給各位教授先生的信,這封信沒有信封,信是用毛筆寫的,有手稿。信的上款是“各位教授先生們”。“各位教授先生們”指的是哪些人呢?
當時的著名教授,較多地住在北平、上海兩地。我們認為指北平的教授可能性較大,因為信中說“我們正準備一切迅速地進到團結全國出兵抗日,我們與你們見面之期已不遠了”,當時的抗日前線是在華北。這封信中還說:“收到惠贈各物(火腿、時表等),衷心感謝,不勝榮幸!”這樣,我們決定訪問當年北平的著名教授和在北平做地下工作的老同志。
我們首先訪問了郭明秋,詢問“各位教授先生們”指的是哪些人。她建議我們訪問當年燕京大學的著名教授張友漁。
我們訪問張友漁時,他說這封信他記不得了。關于火腿等是誰送去的?他分析說:如果說是上海送去的,有這種可能性,不過上海的抗日救亡運動中以教授身份出面的人不多,主要是一批愛國民主人士;而北平則是由黃松齡、許德珩、程希孟和我等人公開地以教授身份組織了華北救國會,火腿等是北平送去的這種可能性更大。他還說,黃松齡、楊秀峰和他當時已是共產黨員,毛澤東的這封信很可能是寫給黨外的幾位教授的,當時黨外的著名教授有許德珩等。
這樣,我們來到了許德珩家里,93歲高齡的許老熱情地接待我們。當他看完毛澤東寫給“各位教授先生們”的信(手稿的復印件)后,欣喜異常地說:“有這么回事!有這么回事!”他追溯那已經流逝的歲月,明確、具體、生動地給我們介紹了有關的情況。他說:“火腿和時表,是我和我愛人勞君展送的。勞君展是新民學會會員,早年就同毛主席相識。1935年12月,徐冰、張曉梅告訴我們,毛主席率中央紅軍已經到達陜北。我們聽了很高興,并問毛主席他們在那里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嗎?徐冰說,生活比較艱苦,最缺三樣東西,一是沒有鞋穿,二是沒有時表,三是缺少吃的東西。我當即拿出幾百塊大洋,讓勞君展和張曉梅去買東西。她們在東安市場買了三十幾雙布鞋、十幾只金華火腿、12只懷表(十塊大洋一只)。這些東西都交給了徐冰他們。他們問我這些東西送到后要不要毛主席親筆寫個收條。我說:‘不要,這點小事不用寫收條。’現在看來,要是有個收條就更好了,可以放在博物館作為革命文物展覽。1945年重慶談判時,毛主席在紅巖村八路軍辦事處請我和勞君展吃飯,周恩來等也在座。勞君展問毛主席:‘過去給你送的一些火腿等物收到沒有?’毛主席說:‘收到了,收到了。他們都吃了,我也吃了。’”許老正說到這里,他的秘書牟小東走了進來,許老把信遞給他看,并說:“你看這信,我過去對你說過的事,這上面都寫著哩!”牟小東看完信后問:“您過去說送的是三樣東西,信上怎么沒有說到布鞋呢?”許老笑了,說:“信上不是寫的‘火腿、時表等’嗎?那個‘等’字里面就包含著布鞋了嘛!”我們又問許老,當時看見了毛澤東這封親筆信沒有?他說在記憶中這封信是由徐冰念給他們聽的,沒有見到親筆信。
在考證一個問題時,人們常說“孤證不立”。許德珩關于這封信的回憶,對于考證“各位教授先生們”是哪些人,雖然也是一個孤證,但是,這個孤證是有說服力的,可信的。首先,許老的回憶是明晰、詳細的,是有情節有過程的,而且是與信的內容相符合的。其次,許老說他沒有見到這封親筆信,而是由徐冰念給他們聽的。這一點同我們從文獻方面掌握的有關情況也是吻合的。毛澤東給“各位教授先生們”的這封信,在信的手稿第一頁的右側有他用鉛筆寫的“已發”二字。這一情況說明這封信不是通過郵政遞送的,而是用電報發出的。這樣,許老當然不可能見到毛澤東的親筆信,而只能是由徐冰將抄收的這封信的電文念給他們聽了。
這種確鑿可信的孤證,我們認為是可以作為下判斷的根據的。這樣,我們將毛澤東給“各位教授先生們”的信,題為《致許德珩等》。
給高桂滋的信是哪一年寫的?
毛澤東寫的書信,有相當一部分沒有寫明年份,有的沒有寫明月份,有的甚至連年月日都沒有寫明。還有個別的書信,他親筆寫了年月日,但仍有可疑之處。在我們的編輯工作中,考證寫信的時間,也是很費力氣的。
毛澤東寫給高桂滋的一封信,中央檔案館提供的原抄件上沒有寫明年月日。中共中央辦公廳秘書局編印的一種內部文集收入了這封信,編者判定的寫信時間為“一九三五年十二月”。對于這一判斷,我們存在著一些懷疑。信中說“敝軍間關南北,克抵三秦”,這說明這封信是在1935年10月紅一方面軍經過長征到達陜北以后寫的。信中還說:“附上敝黨中央之政治決議及文告多種,借供參考。”這里所說的“政治決議”,應是指1935年12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瓦窯堡會議)通過的《關于目前政治形勢與黨的任務的決議》。內部文集的編者判定這封信的時間是1935年12月,那就是說這封信是在1935年12月26日至31日之間寫的。瓦窯堡會議后的短短六天中,決議就印成了文件,毛澤東等就寫信給高桂滋,這種可能性不能說絕對不存在,但一般說來是比較小的;相反,在1936年初寫這封信的可能性比較大。這只是我們的一個初步分析,要證實它需要有材料作依據。
信中與判斷寫信時間有直接關系的一段話是:“閣下率領之數千健兒,與于一九二七年大革命之役,復與于四年前抗日之役”。如能查明“四年前抗日之役”指的是什么,那么這封信的年份就基本上可以確定了。經查閱有關的材料和向長期追隨高桂滋的齊天然進行了解,弄清楚了“四年前抗日之役”是指1933年的長城抗戰。當時,高桂滋的84師與商震的部隊在長城冷口同日本侵略軍作戰。毛澤東等的信中將1933年的長城抗戰稱作“四年前抗日之役”,由此推算寫信的時間似應是1937年了。但從信的內容看,這封信不可能是1937年寫的。理由是:(一)信中的“賣國賊首蔣介石”這一用語,不可能出現在1936年西安事變和平解決以后的書信中;(二)信中所說的與高桂滋談判簽訂停戰抗日協定的事,也不會發生在西安事變和平解決之后,因為那時國內和平已基本上實現了。我們認為,信中的“四年前抗日之役”是一個不精確的說法,將寫信的1936年上溯到長城抗戰發生的1933年所跨著的四個年頭,說成是“四年前”了。如果說這封信是1935年寫的,那“四年前”的說法就根本無從解釋了。因此,我們判斷這封信是1936年寫的。至于月份,則難以確定,我們傾向于是1936年初寫的。為了慎重起見,我們對這封信的時間只署“一九三六年”,放在1936年第一封信的位置。
艾思奇到達延安的時間
毛澤東寫給艾思奇的一封信,信的下款沒有年月日。有人曾說這封信寫于1937年9月。我們考察和分析了這一說法的依據。毛澤東在寫給艾思奇的信中談到艾思奇的著作《哲學與生活》,并把自己對這本書的摘錄隨信附上請艾思奇看一看。毛澤東做的摘錄共19頁,題為《艾著〈哲學與生活〉摘錄》,署的日期是“一九三七,九月”。上述關于寫信日期的說法,很可能是根據這個摘錄所署的日期來判定的。
但是,寫信的時間不一定就是作摘錄的時間。這封信是艾思奇到延安后毛澤東寫給他的,查清楚艾思奇到延安的時間,對于分析和判斷寫信的時間是會有幫助的。
關于艾思奇到延安的時間,他1964年填寫的《干部履歷表》中說:“1937.9—1938年底到延安抗大任主任教員”。但是,1937年9月24日毛澤東給潘漢年的電報中說:“艾思奇已到西安,即來延安。”1937年10月4日《新中華報》關于陜北公學籌備情況的一篇報道中說,陜公聘請的教授“艾思奇、周起應、李初梨等五人已離滬北來”。從這兩個材料看來,直到10月4日艾思奇尚未到達延安。為了進一步查清這個問題,我們詢問過當年同艾思奇一起到延安的周揚,周揚說他們是1937年10月10日左右到達延安的。綜合以上情況,我們認為艾思奇到達延安的時間應是1937年10月。那么,艾思奇在《干部履歷表》中寫的“1937.9—1938年底到延安抗大任主任教員”,又該怎么解釋呢?我們認為有兩種可能性:(一)時隔20多年之后填寫的這個履歷表,記憶有不準的地方;(二)表中所說的9月,指離開上海動身來延安的時間。
既然艾思奇是1937年10月到達延安的,那么毛澤東寫給他的信就不可能是9月的。是不是10月寫的,我們難以作出最后的判斷。但從信中毛澤東急切地要同艾思奇面談哲學上的一些問題看來,這封信不像是在艾思奇到延安很久后才寫給他的,而像是在艾思奇到后不久寫給他的。由于缺少直接的根據,我們沒有將這封信的時間寫為1937年10月,而是寫為“一九三七年”,在目錄上將它排在1937年10月10日《致雷經天》與1937年11月27日《致文運昌》這兩封信之間,表示這封信的時間不早于1937年10月10日。我們認為,這樣處理是應當采取的實事求是的慎重的態度。
從林伯渠的個人生產節約計劃判斷出毛澤東寫信的年份
毛澤東寫給林伯渠的一封信,下款署的日期是“一月十九日”,沒有年份。有關單位提供手稿復印件時,注明寫信年份是1943年。這封信是不是1943年的,我們有些懷疑。信中說:“來示誦悉,生產節約今年必比去年有更好成效。”我們知道,陜甘寧邊區黨政機關的生產運動是在1943年才比較大規模地開展起來的,信中說生產節約去年已取得了好成效,這里的“去年”是指1942年嗎?信中還說:“你個人的計劃能實行,必有好的影響。”從這里我們想到查明林老的個人計劃是哪一年訂的,對判定這封信的年份會有幫助。查閱資料后,我們了解到林老的個人計劃是指他1944年訂的個人生產節約計劃。這個計劃首先在陜甘寧邊區政府機關1944年新年墻報上刊出,接著又在同年1月28日《解放日報》上發表。這樣,毛澤東寫給林伯渠談到他的個人計劃的這封信,不是1943年寫的,而應是1944年寫的。
“八年抗戰”應當怎么理解?
毛澤東寫給鄧寶珊的一封信,手稿上只署明“十二月二十二日”,沒有年份。信中說:“只有人民的聯合力量,才能戰勝外寇,復興中國,舍此再無他路。如果要對八年抗戰作一簡單總結,這幾句話,鄙意以為似較適當,未知先生以為然否?”最初我們認為,既然信中說到對八年抗戰作簡單總結,那這封信似乎應是在抗日戰爭結束以后寫的,而且可能是在1945年寫的。但是,信中還說:“去年時局轉換,先生盡了大力,我們不會忘記。”“去秋晤敘,又一年了。”這些又指的什么呢?抗戰時期我們黨同國民黨將領和民主人士來往聯系的一些具體事宜,有些是經過陜甘寧邊區政府交際處辦理的。于是,我們向當時任邊區政府交際處處長的金城了解這封信的有關情況。金城十分肯定地說這封信是1944年的,并對信中提到的一些事作了明確的解釋。他說:信中的“去年時局轉換,先生盡了大力”,是指鄧寶珊在蔣介石1943年發動第三次反共高潮時采取不支持蔣介石的中立態度;“去秋晤敘”,指1943年11月鄧寶珊由西安返回榆林時途經延安同毛澤東等會晤。他還說,這封信是經他交劉紹庭送給鄧寶珊的。我們還向當時在鄧寶珊處工作的沈求我(曾任民革中央副秘書長)了解這封信的情況,他提供的情況同金城談的是一致的。毛澤東致鄧寶珊信的年代,就這樣確定為1944年。信中的“八年抗戰”,可以理解為說的是跨著八個年頭的抗戰。
給符定一的信的年份是怎樣確定的?
毛澤東寫給符定一的一封信,下款署的日期是“九月三十日”,沒有寫明年份。毛澤東還有一封給符定一的信(這封信未收入《毛澤東書信選集》,但同考證9月30日信的年份有密切關系),從內容看是在接到符定一對9月30日信的復信后寫的,這封信的下款署的日期是“一九三六年,十一月廿八日”。由此可以推導出前一封信也是1936年寫的。但這有兩點矛盾:(一)11月28日給符定一信的信封上毛澤東寫有“劍英同志轉陳”六個字,那就是說這封信是由葉劍英帶交符定一的。但在1936年葉劍英根本沒有去過北平,怎么能將毛澤東的信帶給符定一呢?(二)這兩封信的毛澤東手跡,不像他在1936年時寫的字,而像他在抗戰勝利前后寫的字。這樣,我們認為這兩封信的年份需要考訂。9月30日的信說:“既接光儀,又獲手示,誨諭勤勤,感且不盡。德芳返平,托致微物,尚祈哂納。”“既接光儀”,說明毛澤東同符定一見了面;“德芳返平”,是說符定一的女兒符德芳從延安回北平。如果查清楚這兩件事情發生的時間,那就可以確定這封信的年代了。符定一、符德芳均已去世。我們訪問了符定一之子符同天,他詳細地向我們介紹了有關的情況。他說:1946年毛澤東邀請符定一訪問延安。這一年的夏天,符定一帶著女兒德芳乘飛機去延安,同機前往的還有陳瑾昆夫婦。符定一到延安后因水土不服很快回北平,符德芳稍后才回北平。9月30日的信是由德芳帶回來的,11月28日的信是由葉劍英轉交的,兩封信都寫于1946年。
我們還查閱了陳瑾昆的檔案材料,他在自傳中寫道:“一九四六年六月,到延安見到毛主席、朱總司令、劉少奇、林伯渠等中央同志。”從這里可以印證出符定一是1946年6月去延安的,符同天提供的情況是準確的。關于陳瑾昆去延安的時間問題,需要補充一點情況。陳瑾昆1946年6月到延安見了毛澤東等后,離開了延安。1946年9月陳瑾昆率全家到達延安,此后一直住在解放區,1949年到達北平。
我們還查考了葉劍英到北平的時間。葉劍英是1946年1月13日由重慶飛抵北平,作為中國共產黨的代表參加軍事調處執行部的工作。1947年初軍事調處執行部正式宣告結束,葉劍英離北平回到延安。毛澤東11月28日給符定一的信是由葉劍英轉交的,那應是葉劍英在北平這一年多的時間內轉交的。從這里也可以推導出這封信寫于1946年。
綜合以上情況,我們判定這兩封信都是寫于1946年,校正了11月28日信上毛澤東所寫的“一九三六年”這一筆誤。
判定《致陳瑾昆》寫作年份的兩點依據
毛澤東寫給陳瑾昆的一封信,下款署明“一月十六日”,沒有年份。有關單位提供這封信的手稿復印件時,注明寫于1946年。根據信封和信的內容,我們認為這封信不可能是寫于1946年的。
首先,毛澤東在信封上寫的收信人的地址是“楊家嶺”。陳瑾昆是1946年9月在張家口發表《余為何參加中共工作》的聲明后,舉家來延安的。因此,1月16日寫的這封送到楊家嶺的信,不可能是寫于1946年的。同時,這封信也不可能是寫于1948年的,因為1948年1月延安還被國民黨軍隊占領著。這樣,這封信應是寫于1947年的。
其次,從信的內容分析,這封信也應是寫于1947年的。信中說的“目前美蔣所提和談”,正是發生在1947年1月中旬的事情。據《美國與中國的關系(白皮書)》第六章記載,1947年1月15日蔣介石通知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國民政府愿意派一個代表團到延安去或是邀請共產黨派一個代表團到南京來,以繼續談判,或同意在任何雙方可以接受的地點舉行圓桌會議。”蔣介石并請求司徒雷登同仍在南京的中國共產黨首席代表王炳南接觸,以試探共產黨方面的態度。1月16日,司徒雷登會見王炳南,轉告了國民黨政府希圖恢復和平談判的意向。“中國共產黨當即予以直截了當的答復,說如果政府同意以前所約定的兩項條件(廢除憲法與恢復1946年1月13日停戰協定生效時的軍事位置),談判即可在南京恢復;否則即使派代表團到延安去,也不會有什么結果。”1947年2月1日,毛澤東為中共中央起草的黨內指示(《毛澤東選集》第4卷的《迎接中國革命的新高潮》一文)中也談到蔣介石的這一和談欺騙。
根據以上情況,我們判定這封信寫于1947年。
信封上的“51377”編號有誤
毛澤東給王首道的一封信,下款署的日期是“十月十一日”,沒有年份。這封信的信封上有用編號機打印的“51377”字樣,意即1951年的第377號。信的內容是說湖南教育界老人張次侖(張干)、羅元鯤(羅瀚溟)及袁吉六的夫人生活貧苦,請湖南省政府酌予接濟。張次侖是毛澤東在湖南省立第一師范學校求學時的校長,羅元鯤、袁吉六均為教員。10月11日,毛澤東還給羅元鯤一信(此信未收入《毛澤東書信選集》),信中說:“賜示敬悉”,“先生及張次侖先生……年老貧苦,甚為系念。已函王首道主席由湖南省人民政府予以協助,袁吉六夫人亦在其列”。1977年5月10日中共湖南省委辦公廳上交這封信的手跡時填寫的“說明卡”上說,“這是毛主席一九五二年十月十一日給羅瀚溟的復信”,“原件由羅的孫女羅宗華提供”。毛澤東寫給王首道的信和寫給羅元鯤的信應是同一年寫的,但上述材料關于寫信年份的說法卻不一致,需要考訂。
我們去湖南訪問了羅元鯤的孫女羅宗華。她向我們提供了羅元鯤生前抄寫的《第一次致毛主席的信和他的回信(一九五〇年八月—十月)》《第二次致毛主席的信和他的回信(一九五一年十月十九日—廿二日)》《第三次致毛主席的信和他的答復(一九五二年十月—十一月)》三個抄件。羅元鯤的這些抄件只抄寫了他給毛澤東的信,沒有抄上毛澤東給他的復信;但所署的年月日應是分別包含了他寫信的時間和毛澤東復信的時間。羅元鯤給毛澤東的第一次信寫于1950年8月16日,信中說,他“年屆七十”,“個人生活,尤覺彷徨”;袁吉六已去世,“其夫人戴氏……日在饑餓線上掙扎,殊覺可憐,望主席垂意及之”;“當日校長張干先生,老境頹唐,與我略同,并乞垂念是幸”。上面說到的10月11日毛澤東寫給羅元鯤的信,從內容看正是對他第一次來信的復信。從月份看也與羅元鯤抄寫的“一九五〇年八月—十月”相符合,“八月”是他寫信的時間,“十月”是毛澤東復信的時間。這樣,10月11日毛澤東給羅元鯤的復信,應是寫于1950年。我們還在湖南訪問了袁吉六的兒媳,又寫信向他的孫子袁大川了解有關的情況。袁大川回信說:“新化縣人民政府接省府通知找到我們家的時間是50年冬天,嗣后(51年)我祖母奉召到北京參加了這一年的‘五一節’觀禮,故毛主席給羅元鯤的和王首道的信一定在此前的50年,而絕不會在51年的10月11日。我母親和我對這件事的記憶是準確的。”
綜上所述,10月11日毛澤東給羅元鯤的信寫于1950年,湖南省委辦公廳“說明卡”關于此信寫于1952年的說法有誤;毛澤東在同一天(10月11日)寫給王首道的信,也應是寫于1950年的,這封信的信封上打印的“51377”號碼,其中表示年份的“51”有誤。
[1] 此篇文章發表在《文獻和研究》1985年第2期。《毛澤東書信選集》編輯記事共三個部分(之一、之二、之三),發表時作者署名為“《毛澤東書信選集》編輯小組”。之一和之二由馮蕙起草,之三由張誠起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