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馮蕙同志于1956年冬，從中國人民大學借調到中央政治研究室。當時我在經濟組，她在歷史組，來往不多。20世紀60年代初，馮蕙同志參加《毛澤東選集》1—3卷注釋校訂工作，我參與《毛澤東選集》第5卷編輯工作，兩項工作都在田家英同志直接領導下進行，我和馮蕙同志接觸的機會多起來，彼此有所了解。

1973年冬，馮蕙同志調入河北人民出版社工作。1980年春，她出差路過北京，我在中央文獻研究室接待她，彼此聊了聊“文革”中各自的經歷。

當時，中央文獻研究室正在編輯《毛澤東選集》第5卷、第6卷和毛澤東專題文集，任務重，人手缺。馮蕙同志參加過《毛澤東選集》的注釋修訂工作，又是中共黨史專業的研究生，對中共黨史有比較扎實的基礎，加上又在出版社工作幾年的經歷，無疑是一位編輯毛澤東著作的理想人選。經組織批準，通過正式手續，她于1981年5月正式調入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入毛澤東研究組。1988年，由當時文獻研究室主任李琦同志推薦擔任了室務委員，直到2000年退休。她在文獻研究室前后工作三十余年，編輯和研究毛澤東著作，撰寫《毛澤東年譜》。這是她對黨的文獻工作作出重要貢獻的三十余年，也是她一生中出彩的一段時光。

馮蕙同志參加了《毛澤東選集》第二版的編輯工作，又參加《毛澤東文集》《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的編輯工作，分別擔任主編之一。她還參與主持《毛澤東書信選集》的日常編輯工作，參加《毛澤東農村調查文集》和《毛澤東詩詞集》的編輯工作。她是《毛澤東年譜》新中國成立前部分的副主編、新中國成立后部分的主編之一。

以上所列，是馮蕙同志在原中央文獻研究室工作的主要部分。此外，她還參加過其他老一代革命家著作的部分編輯工作，牽頭組織為《辭海》《中國大百科全書》撰寫有關毛澤東等老一輩革命家的條目。

在工作中，馮蕙同志極其認真細致，要求十分嚴格。大到對一個理論提法的斟酌思考，對一些重要史實的考證研究，小到對一個文件或材料日期的確定，一個標點符號的使用，一個字跡的識別，等等，都要求準確無誤地考證清楚，力求不出紕漏。她常常能發現未被別人發現的錯訛。

馮蕙同志成為一位優秀的黨的文獻工作者，得益于她的博聞強記。她記憶力強，又很用功，能背誦不少古詩文，記憶比較豐富的黨史知識。同時手又勤快，一部《辭海》、一本《現代漢語詞典》，幾乎被她翻爛。

在這里，我要特別提到馮蕙同志的工作精神。加班加點是她的“常規”，時常工作到深夜，有時忘記吃飯。在編輯《毛澤東年譜（1949—1976）》最緊張的日子，她患上嚴重疾病，卻一直瞞著別人，照常加班加點。直到工作全部完成時，她才透露病情，開始住院治療，但已錯過治療的最佳時機。撰寫這部年譜，耗費了她很大的精力。

在三十多年的時間里，馮蕙同志把全部精力和時間投入毛澤東著作編輯和年譜編撰工作，做了很多“為他人作嫁衣裳”的活兒。她個人寫的文章雖不是很多，卻較有分量。在她發表的文章中，一部分是編輯記事和編輯心得，一部分是學術研究。

說到寫編輯記事，并不是那么容易。沒有親自做艱苦細致的編輯工作，包括從版本的考證與選擇，文章的取舍，到文字的辨認和事實的考訂等全過程，是寫不出來的。馮蕙同志寫的編輯記事，翔實而準確，并寫出自己的編輯心得，很有借鑒意義。

馮蕙同志的文章，風格嚴謹、務實，條理分明，有理有據，沒有空洞的話語和夸張的辭藻。書中《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以下簡稱《決議》）形成過程的考證文章最具代表性。

這篇文章，是為了澄清在《人民日報》發表的一篇關于回憶《決議》起草情況的不實文章而寫的。

馮蕙同志為了寫這篇文章，研究了中央檔案館保存的《決議》形成過程的全部檔案，包括決議草案過程稿、會議討論記錄稿、毛澤東的講話和批示及任弼時的有關記載等。檔案材料很多，十分復雜，決議草案過程稿又是幾位參加者撰寫和修改的，相互交叉。面對這么一大堆紛紜復雜的檔案，要理出一個頭緒，清清楚楚地寫出一篇符合歷史實際的《決議》起草過程的文章，實屬不易。馮蕙同志憑她清晰的頭腦、敏銳的眼光和豐富的考證經驗，做到了。這個工作是前人沒有做過的，解決了一個歷史懸案，是一篇有歷史價值的文章。

《〈反對本本主義〉在毛澤東思想形成中的地位和作用》，是一篇頗有深度的論文。作者用史論結合的方法，論述了《反對本本主義》產生的歷史背景、理論價值和在毛澤東思想形成過程中的地位。20世紀60年代初，毛澤東見到了他的這篇未署寫作年代的文章（原名《關于調查工作》），馮蕙同志曾整理一份《1929年1月至1930年8月主席和紅四軍活動的大事記》，提供毛澤東確定此文寫作時間的參考。馮蕙同志對這篇文章自然有一種特殊的感情，為研究這篇文章看了不少檔案，下了很大功夫。

還有一篇值得向讀者推薦的是《抗戰后期中國共產黨政策中的幾個理論問題》，此文具有一定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作者把《論聯合政府》和毛澤東在中共七大的幾次講話綜合起來研究，抓出五個重要的理論問題加以闡述：綱領問題（總的綱領和具體綱領）、“聯合政府”口號問題、農民問題、資本主義問題、生產力標準問題。這是毛澤東運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觀點，解決中國革命和建設中的幾個重要理論問題，具有普遍意義和現實意義。

《談談毛澤東〈詞二首〉的寫作時間及其他》是一篇別具一格的文章。文章不長，卻顯示出作者深厚的考證功夫。馮蕙同志能從一些往往不被別人注意的細微之處發現問題，又善于將記憶中的有關事實信手拈來，聯系起來考察問題。她的這種治學特點和本領，是常常被人稱道的。

上面我從馮蕙所寫的二十多篇文章中，對幾篇不同風格的文章作了一點簡單介紹，為的是跟讀者談談馮蕙同志的治學精神、治學態度、治學方法，顯然未能涵蓋全書的豐富內容，但我相信，如果讀了她的全部文章，肯定會更深入地了解她的治學之道。

馮蕙同志要我為此書寫一個序言，作為共事多年的老朋友，義不容辭。寫了上面這些話，就作為序言吧。

逄先知
2019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