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學校位于東城東郊,距離東城東北面的清水河下游五六百米遠,與校內體育場東面的柳楊湖相通。

湖水清澈明晃,在南岸邊種有蓮花,現在這個季節,正是花香葉碧的時候,岸上楊柳依依,青草蔥郁碧綠,野花芬芳,是風景最怡人的時候。

教學區在體育場的西面,緊挨著是學校的辦公樓和圖書館,宿舍和生活區在湖的北面,校門口是一大片的樹林和花園區,大門大道直通盡頭的操場,操場盡頭便是教學樓,操場兩邊分出數條路來通向各區。

我回到校門口時,校里靜悄悄的。

學校有規定,為了保證學生的安全,過了夜里十二點就鎖上大門,不允許任何人出入,就連老師也要持證才能進出。此時已經過了十二點,大門口沒有人值班,不過校里夜里有值班的保安在巡邏。

我只能在門口等著。

沒等多久,值班的金大叔從操場那邊巡過來,遠遠的望見了我,因為撞見我的次數很多,他知道我通常外出兼職,所以總是偷偷的幫我開門,這一次也一樣。

金大叔是退伍軍人,身材高大而瘦長,人很和氣,什么也沒問,就開門放我進去了。

我的宿舍在文學系女生宿舍樓五樓西面第二間,大門朝東南方向開,與其他宿舍樓之間隔著樹木綠化帶。

門口守夜的阿姨沒有為難我,因為在校內,雖然有作息時間安排,卻沒規定學生一定要在什么時間休息。偶有學生會的人來點名查房,并不苛刻,大都要求安靜即可,點名的時候，如果我不在，舍友會找人頂替我過關。

今天晚上也一樣，學生會的人知道后，裝聾作啞，蒙混過去了。

我們的宿舍是四人一間的小宿舍,兩鋪分上下鋪開,東西面各一個床,北面是洗手池和衛生間帶浴室,床邊各一個兩個格的衣柜和書桌書柜。兩個窗南北各一個,陽光及風氣通透,門是暗鎖門,平常有人在的時候是不鎖的,只有全出去了或者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會鎖上。

我開鎖進門,宿舍的燈還亮著。

幾個舍友誰也不說話,都躺在床上看書。我的床位在東面的上鋪,下鋪是來自湖北的小歌喉江玉立,西面的上鋪是我最好的朋友楊箐清——東城教師世家的大家閨秀,她的下鋪是我們可愛的胖妹,湖南來的大個、臉色紅潤如胭脂的李麗。

幾個人一見我,同時坐起來,像見了鬼似的，盯著我。楊箐清滿臉迷惑，柔和地問:“怎么這么晚還回來,出了什么事嗎?”

我面無表情，語氣平淡，說:“沒事,能有什么事?!”轉移話題,“你們也都沒睡,是不是又有什么讓人興奮的新聞，讓你們睡不著?”

“切——”幾個人沒能從我這兒得到什么刺激的消息，探秘失敗，無盡掃興，又都躺下,胖妹撅嘴說,“什么新聞也沒有,你不在,事可少多了！”

我不禁笑了,說:“照你這意思,我在就惹事多是吧？”

江玉立應和道:“是啊,你在就好玩多了,不信,你看，你今晚沒回來之前,我們都悶死了!”

“行了,我才沒那功夫老給你們取樂,我洗澡去了!”我才懶得搭理她們，這些姐妹，一天到底就會拿我開涮取樂。

我取了衣服，進衛生間洗澡去了，幾個姐妹又睡下了。

洗澡出來，我困倦已極，也爬上床休息。

我有每天都寫日記的習慣,想起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臨睡之前,我在日記上寫下這樣的字句:罔罔常常,魑魅魍魎,故人何來,故人何在……

這天上午，第一節課上課的時間準備到,同學們陸陸續續進入教室，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這一節課上是漢語言文學的歷史課,一個重要的課程,全班五十八同學都到齊了。

胖妹她們幫我們室友四個人，占據一個教室中部靠墻邊的幾個位置。

見我來到,經常坐在我們后邊的班長周海斌笑了笑，說:“真難得,今天我們班四大傲葉奇跡般地又聚齊了！”

對我來說,凡是預習過的課程,要是覺得沒有難題,通常逃課去做別的事情,這樣的課就是如此。可我今天一反常態，竟然來了,所以他有此一說。

所謂“四大傲葉”,正是我們班的一個笑料,同學們見我宿舍四個人通常不合群,班里那些無關緊要的活動，經常不參加,于是，他們在背后起了這個外號。

之所以叫“葉”而不是“花”,概因中文系美女如云,我們這四個人，不過是泛泛之輩,雖然江玉立有亭亭玉立之姿,楊箐清有端莊雅貌,不過爾爾。

中文系男少女多,我們班也一樣,才有十七個男生,而且像班長周海斌那樣又高又帥的，屬于極少數——雖然他不算很高，一米七八左右，相對其他高卻長相鈍挫的人來說，已經很好了。

坐在我們右邊前方的是生活委員劉鶯,劉鶯身材不高,短發精干、面容姣好,轉過頭對我說:“你來了正好,等下下課后,是我們班的男生籃球對抗賽,我們要去當啦啦隊,每個人都要去!”

現在是學校夏季運動會時間,江玉立對此類一向感興趣,問:“是跟哪個班打的?”

“計算機系三（23）班。”

“好,我們去！”江玉立不用經過腦子想就應了。

即使是專業的籃球賽,我都不一定感興趣,何況是這種學生賽,我更半點興致沒有。

眼下，情況特殊——我想到昨天晚上江成偉說的那番話，不敢馬上拒絕，只等著看楊箐清她們怎么安排,我不禁望向她。

她一看到我的眼神,就已經明白我的意思,溫柔一笑，說:“我們也去,我答應了班長，要幫他們端茶倒水！”

我無奈地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劉鶯。

初升的太陽灑了一地陽光,諾大的體育場上也是滿地金光。陽光從周邊的高大樹木上投射下來，一地的斑駁光影。

由于是全校的運動會,很多沒有課的學生和老師都來了,基本上分成三大陣營,我們中文三（25）班的及支持者，與計算機系三（23）班及支持者對壘,各據半邊操場外圍,兩個陣營之間是看熱鬧的人。

兩班陣營前方的是做后勤的同學,各自擺好記分牌和運動員所需的茶水和汗巾、桌椅等。楊箐清、江玉立、胖妹和生活委員劉鶯早已就位,運動員和裁判陸續地進場,開始在場上練習、熱身。

主裁判是理工學院來的體育老師,持有一級裁判證,人高馬大,足有一米九,古銅色的皮膚更顯得強大無比,他的嚴格可想而知,絕無偏私,請的兩個助理裁判是我們本校的體育老師,也都是非本賽系的導師,以示公平。

我們班隊長是班長周海斌,其他首發隊員分別是比班長稍高一些、瘦個子林藍城,個小精悍的衛領勇,個子中等卻十分靈活的曾智,比曾智粗壯的何凡順。

看我們班隊員個個資質平平,我再看對手班的隊員,頓覺天壤之別、實力懸殊——

他們的隊員，首先從身高上就勝出一大截,身高都在一米七八以上,尤其是隊長潘志豪,足有一米九,并且體格精健,銅色皮膚金光閃閃,細長的眼睛精光,一看就知道是個強勁的對手。

他的對員我叫不出名字來,二號也是個瘦長的個子,雖然瘦,卻也強壯,三號和五號個子在一米七五左右,骨干精壯,兩個人配合起來默契無聲,八號簡直就像泰山駕到一般,在賽場不動如山,動如脫兔,無人能敵。

“嘯——”一聲,主裁判哨聲一響,手臂一揮，比賽開始了。

我站在后勤組背后的人墻中，靜靜地觀看,坐山觀虎斗般。楊晶清等幾個舍友及全體啦啦隊，拼命似的喊加油,對手陣營毫不示弱,吶喊聲掌聲，一浪高過一浪。

整個上半場,我們班隊員卯足了勁，頂住對手。班長實力也不差,可以一比一，隊長對隊長，何凡順作前鋒，林藍城和衛領勇作后衛，曾智防守。

我們隊員的技術雖與對手相差無幾，可身體素質，那相差一大截，并且對方優勢占盡，氣勢囂張，我們班的隊員士氣低迷，哪里頂得下來。

隨著比賽的進行，差距越拉越大，最后，我們的班隊以20比45大比分落后收場,精疲力盡，癱軟坐回椅子上休息,喝水都費勁。

對手隊員也在對面休息,卻仍是生龍活虎,輕松愜意。

周海斌喝水后,低聲和隊員商量要不要換人,幾個隊員已身心俱疲，靜寂無聲。

對面的對手隊長潘志豪，回頭看過這邊來,輕蔑地掃了一眼,冷冷一笑,帶刺朗朗地說:“以為擺了幾個花瓶到前面來吆喝就能贏？！幾個病號!哈哈哈——”暗諷在前排的幾個女生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對男生更是赤裸裸的嘲笑,直接叫病號。

寒場內外無數的人，都聽入耳內，有人哄然大笑，有人嘆息同情。

周海斌等人自知無能為力,即使是恥辱，此刻，也只能含恨忍著。

楊箐清卻氣不過,紅著粉臉，跑上來，拉住我，憤憤地說:“方紫苑，你聽見了嗎?！平時你不是半點氣都受不了，現在人家這樣說我們，你怎么還這么有閑情在這兒觀望?！”

我淡然一笑,無所謂地說:“有什么好生氣的,人家夸你們漂亮呢！”

“我去！”楊箐清淑女氣質大失，恨恨地推我一把，“什么人，你還笑得出來？！快快想想辦法,幫我們修理修理他們,太囂張了!否則，今晚你也別回宿舍了，不歡迎你！”

“你看，兩個隊實力相差那么大，我又不是神仙，拿什么幫你修理人家？！”我笑意依然，一副事不關己、純屬看熱鬧的姿態。

楊箐清氣得臉憋漲得通紅，氣呼呼地說：“平常不是你的鬼主意最多，這個時候不幫我們班，回頭我連你這個朋友都不認了！”

此時，有點孩子氣的楊箐清肌膚如芙蓉,臉勝蘋果,雙眼如一汪秋水,美不可言,我敵不過她的壓力,無奈點頭，說:“好吧。”隨她走上前去。

我們的走動，吸引不少的目光,包括對面那些嘲笑的眼神。

我和楊箐清來到周海斌身旁,他已經休息了一會兒，看起來精神恢復了不少。

見我到來,周海斌極其無奈的說:“我們已經盡力了,你們說，還能有什么辦法?”

我走上前，與他接近幾乎貼面的距離，低聲附在他耳邊，認真的說：“班長，你信不信我，信我我給你出個主意?！”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么信不信的？！”周海斌愁眉苦臉，他可不想輸得太慘，看著我的神情，語氣篤定，“你有什么想法，盡管說，我們都聽你的！”招手讓四個隊員都過來,“紫苑說她給我們出個主意，大家一起聽聽！”

幾個隊友點點頭，我往前一步,他們也隨著往球場內移動,與其他人挪開一段距離，六個人聚成了一個焦點。我從容淡然，低聲說:“大家深呼吸,冷靜地聽我給你們分析一下。”

五個人都湊得更近一步,我平靜無比,“現在,我們的體力已經比他們差了一大截,深長的呼吸和放開節奏，有助于恢復體力,你們試試看！”幾個人隊員聽罷，開始深長地呼吸起來。

“大家再看看那邊,”我指向對面的對手五個人,語氣悠然，“你們還記得田忌賽馬的故事吧？”

幾個隊友又點頭。

“跟斗獸棋也是一樣的,象吃虎,虎吃鼠,老鼠又可以吃象。也就是說，我們可以一弱對一強，再以強對弱，這樣我們至少還有一份希望！”明著指向潘志豪，“那隊長雖然強悍,但一看就是個膚淺暴躁之輩,曾智，你的個子還可以,你去防他,惹火他,他的心緒越浮躁,我們的機會就越大！”

也許，幾個隊員覺得我說得有些道理，點頭附和，曾智玩笑應道：“得令，這便宜我占大了！”

我又指著對手隊伍中那像兄弟一樣配合無間的兩個隊員,鎮定自若地說：“林藍城，你去對付那對活寶,拿到球盡就做假動作,讓他們互相撞上,使個離間計,耍他們玩玩！”

周海斌和林藍城等人頓時莞爾，又點點頭。

我指著對手的“泰山”，跟另一個隊友說：“那個大塊頭，衛領勇你去對付,論大你比不過他,可是論靈活,他絕對占不到便宜，何凡順你去對付二號。”

我分析具體，五個隊員皆滿眼欽佩，贊同的點了點頭，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精神恢復了不少。

“等下，你們拿到球后,都傳給隊長,由他負責主攻；不能傳給隊長的也不要傳給他們隊長和八號身邊的人,避強打弱，我們打配合戰,個個擊破！挺多不也是個輸,我相信你們,放開手腳，玩死他們！”

“好！”聽罷，似乎各個人信心回來了，心里都已經有主意，臉上的精神振奮。

周海斌鼓勵大家:“TMM，就算是我們是老鼠，也要吃掉這幫混蛋!”伸出手與大家相聚。

“霍!”幾個人手拍在一起,互相鼓勵,信心加倍，勇氣大增，又準備開始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