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刻前,碧波萬頃的海面上,二十艘高掛西王盟盟旗的戰船向東航行。麥鳴島的蒂瑪爾蘭海灣近在眼前,周圍卻少見的沒有朝府海軍出沒監視。
船隊中央的旗艦甲板上,輕甲兵士五人一隊來回巡視,整齊的腳步聲和鎧甲摩擦聲透過門扉傳入船艙。船艙里陳設很簡單,一張固定在墻壁上的木床板,一件搭在木施上黑色鎧甲,一張鋪滿輿圖海圖的桌子,一張斜掛墻上的紅弓,僅此而已。
當代鬼將奧利·貝涼著一身黑色武袍站在窗邊,平靜雙眸遠眺著逐漸遠去的海平線。
貝涼是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材高瘦,容貌俊朗,眉目間有股掩飾不住的淡漠,看上去難以親近。斯哈剛國的臣子也都是這么認為的,在他們眼里,貝涼從來都是處變不驚的模樣,似乎對一切都不甚在乎。特別是先王駕崩之后,貝涼自封攝政王,獨掌國政,治下手段嚴厲,冷酷至極,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在斯哈剛乃至西王盟都擁有著極高威勢。
所以昨年新上任的斯哈剛國王觸犯大錯之后,所有人都以為冷酷無情的貝涼會廢王立新,但沒人想到,他居然會主動承擔新王之錯,以赴死之姿攜船隊遠征麥鳴島。
貝涼在想什么呢?
船身搖搖晃晃,甲板上的跑步聲多了起來,貝涼不再沉浸回憶,眼神恢復清明。他走到木施前,輕輕拂去黑色鱗甲上的浮塵。
嗡——
悠長的號角聲響起,隨后是各級兵士清晰有力的指令,陣法打開,空氣中的靈氣被迅速抽取。
“將軍!已逼近世界廣場!”有士兵在門外請示。
“接敵。”
“是!”
轟!轟!轟!
緊接著響起的是巨大的陣法轟鳴。
他神色依舊平淡,有條不紊地穿戴鎧甲,拿起紅弓,斜挎箭囊,推門踏入硝煙彌漫的戰場。
“鬼!鬼!鬼……”甲板上的士兵們望見黑甲黑盔挎箭拈弓的貝涼出現時,都興奮高呼起來。
貝涼一躍登上旗艦二層甲板高臺,身姿挺拔,目光如鷹銳利,掃視彌漫在海面的滾滾硝煙,似要看見那個信步而來的男人。他也確實看到了,于是引弓搭箭直指硝煙中走來的羅曼,強大的殺伐之氣自紅弓上激發,幾欲沖天。
似是感到那令人咋舌的殺伐之氣,羅曼停步,腳下冰面迅速蔓延,額上印記隱隱閃亮,大手一揮,眼前硝煙如平靜湖水被一顆石頭的投入而攪動一般,迅速模糊,又迅速消失。這樣一來,他自然也就看到了貝涼,這位前來殺死他的鬼將。
貝涼持弓蓄勢,泛著冷光的箭尖直指羅曼。
“奧利?貝涼?”羅曼似乎愣住了,隨后不可抑制的憤怒涌上心頭,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滿頭白發,雙目噴火,像獅子一樣怒吼,“為什么是你!”
“我是奧利?貝涼,西王盟斯哈剛王國的鬼將?!必悰雎曇衾淠鞍菀娮鹫叽笕耍 ?
“拜見尊者大人!”
所有斯哈剛戰士齊聲興奮嘶吼。
海面波濤四起,羅曼強忍憤怒,在他體內,遠超普通木境印靈者的強大氣息發散開來,使身周水面平靜,在變成寒冰的過程中不起漣漪。他額上印記閃亮,體內奔涌的內力迅速釋放,使腳下的寒冰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四周延伸,幾乎是瞬息間就鋪滿了身周五十步之海面。
而他和這艘旗艦的距離正好五十步。貝涼眼神一凝,拉弓間凌厲內力涌出,在呼吸間沿手臂經絡傳遞弓身,又迅速傳遞箭矢。指松,箭出。
咻!
在因陣法互相轟擊而劇烈的爆炸聲中,貝涼射出的箭帶起的破空聲格外清脆。
箭矢的銳利讓羅曼眼皮直跳,不敢硬接,他立刻中斷寒冰蔓延,抬手凝出一面冰墻自身前冰面升起,下一瞬箭矢直中冰墻。
叮!兩者相觸,略一停頓,然后咔嚓聲響,冰墻碎裂坍塌,連帶下方冰塊也出現裂痕。
羅曼皺眉,穩住腳下冰面,沉聲念道:“天地初分,春夏秋冬四時不亂,于冬生雪,天助我也!”
他猛睜開寒氣凜冽的藍色雙眼,面無表情:“領域,生雪?!?
言落天隨。
以他為中心,寒冰覆蓋范圍之內,天空反常理地飄起了雪花。
看著飄下的雪花,有些戰士忍不住伸出手去接下一片雪花,然而指尖在觸碰到雪花的瞬間立刻結起堅冰,堅冰又迅速延伸到全身,不過兩三個呼吸,他們就在驚愕的表情中被活生生凍成了冰雕。其他士兵見狀而驚恐逃離,然只要被雪花碰到身體,就逃不過凍成冰雕的命運,雪花落在船上,便讓船只更加迅速被堅冰包裹。
貝涼迅速引箭搭弓,射向蔓延在其他戰船前進路上的冰面。
“非凡星門印靈的天賦印記,領域?!彼仡^看著隨他征戰多年的士兵們在掙扎中一個個變成冰雕,沒有動作。
非凡星門的印靈天生自帶一個天賦印記,不計入印靈十二印記之中,而在天賦印記中,又幾乎是萬里挑一的幾率才會出現領域類印記,擁有領域類印記的印靈修士,是被譽為“國之重器”的存在。
羅曼作為一名成名久矣的木境星門雪印靈修士,其施展的領域印記極其強大,貝涼作為半步大尊者尚且自保,這些不過是練了些拳腳的士兵,根本抵擋不住。
“生雪領域,觸之則沒,用護體內力抵擋消耗太大,”貝涼輕聲自語,看向羅曼,“得用紅弓了?!?
他手握紅弓,調整呼吸,默默將運行功法變為與紅弓配套的功法。
隨著新功法在體內運轉,他氣勢陡然一變,于是拉弓,弓弦弧度近乎滿月,蒼涼悲壯的誓死之氣浮現,緩緩鎖定羅曼,雪花一朵一朵還未落到身上就已被蒸發干凈。
他手里紅弓仿佛有生命般興奮起來。
冰面上羅曼身體一顫,眼神變得凝重。被紅弓鎖定的感覺并不舒服,他知道這不是貝涼修行的功法能擁有的氣勢。
“這是靈器?”望著那張發散著妖異波紋的紅弓,羅曼微微瞇眼,“看來,神話不僅想逼你前來赴死削弱西王盟,還想讓你用這張弓殺死我。”
西王盟歷來與朝府交惡,數百年來戰爭不斷,雖說近年雙方息兵安民,但諜子依舊是來往不絕,然受限于站在西王盟背后的神話的反諜子手段,朝府諜子在西王盟中向來形同虛設,使朝府從來都得不到西王盟的消息。所以直到這支船隊沿大陸海岸線走了將近半年,朝府才得知他們的存在。至于其目的,朝府分為兩派,一派認為這是西王盟示好之意,要熱情接待;一派認為艦隊不告而來無異于宣戰,要派遣艦隊擊潰。而羅曼認為,這只艦隊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殺死他。
只有你的敵人才會知道你有多想摧毀對方。
作為羅曼的死敵,神話這個在陰影中掌控著西王盟的江湖宗門愿意用任何辦法殺死他。在他樹立權威的關鍵時刻,神話選擇了最有趣味的方法——派出一支艦隊。
“讓你來殺我,他們倒是好算計。但是,”羅曼高聲,“就只有你和你手里的弓嗎?貝涼。”
“還不夠嗎?羅曼,”貝涼搖頭,“我手里可是天下存不滿百的靈器啊?!?
“完全不夠啊?!绷_曼有些失望。
“不要大意啊,”貝涼平靜看他,“我是來殺你的?!?
“如此便好。”
海面上,除卻貝涼所在旗艦被羅曼凍住不能移動外,其余戰船都默契讓出戰場,此處天地在漫天炮火中顯得格外安靜。
在戰場上,高境界修士的存在意義之一就是捉對廝殺,某些情況下,他們的勝負甚至能左右戰局走向。奧利·貝涼作為斯哈剛鬼將,更是西王盟軍隊的精神支柱,只要他被擒被斬,那這只孤軍便會士氣大崩,不戰自潰。
羅曼抬頭,眼神銳利,額上印記迅速閃亮。
第一印記冰甲,第二印記冰絲繞體,第三印記冰雪筑身,第八印記王座,四個印記先后釋放。他右腳踏地,腳下寒冰立刻以驚人的速度抬升,幾個呼吸,腳下冰柱就達到數丈之高。同時他體表悄然浮現白色冰甲,一道極細的冰絲縈繞軀體,其上的恐怖寒氣絲絲化霧,肉眼可見。
然后他單膝跪地,右手按住腳下寒冰,意念一動,內力牽引,一把冰劍凝成上升。
“雪印靈啊,許久未見了?!鄙钗跉?,貝涼手中箭矢瞄準羅曼,“只是這次,尊者大人還能贏嗎?”
“小子,來!”羅曼眼神冰冷,劍指貝涼,寒氣席卷四方。
“那就來吧!”貝涼松弦,箭矢顫巍射出,殺伐震天。
(名詞解釋:
修煉構:世有三大修煉構,為印靈,為武道,為石門。
石門構:三大修煉體系中的最后一種。石門師等級劃分為:等初階、等中階、等高階、超階。
修煉界將石門師等高階及以上、內武者半步大尊者及以上、印靈者中三境及以上的修士,統稱為封號境。所謂封號境即可自取名號行走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