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
- 宮略
- 蜀鶴
- 3225字
- 2020-11-18 15:52:19
還是那一身大紅繡金鳳的華服,青絲綰成牡丹高髻,將那金釵步搖插了一頭,脂粉撲了一臉,挽卿覺得身上重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也不得不佩服北衛皇帝的辦事能力,前天晚上說要進宮,昨天圣旨就來了,今天烏泱泱一隊迎親的人就守在了驛館門口。天邊還掛著幾顆疏星,就被杜若拖起來梳妝打扮,五更時間天已經大亮了,外面的人來說嫁妝物什都已經收拾清點完畢。杜若將一朵牡丹戴在挽卿發髻后,更添華貴之氣。
“公主,我們走吧!”杜若拍拍挽卿的肩,透過鏡子挽卿看到杜若今日穿著一身粉紅色繡花齊腰襦裙,精心綰了發髻,未施粉黛,卻天然明眸皓齒,氣質溫婉。
“杜若你這么好看,跟著我進宮真是可惜了,不如替你尋一戶好人家嫁了吧。”挽卿笑盈盈地說。
“公主凈打趣我,儀式重大,關乎南慶顏面,切不可掉以輕心。”
“南慶顏面在罷戰求和,公主出嫁時就已經丟盡了。”挽卿站起來,挽著杜若出門去。
馬車緩緩駛向宮門,北衛的帝京繁華昌盛,挽卿無聊得開始聽馬車外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
忽然馬車緩緩停下。
“怎么了?”挽卿問道。
“對面來了一輛馬車,過不了。”杜若悄聲回復。
“北衛的大道不至于這么窄吧?”雖然很好奇,但是在南慶時,禮儀教習姑姑說過公眾場合不可拋頭露面。挽卿也不便掀開簾子去看。
“我們的儀仗已將道路占去大半,對面陣仗也大得很呢。”杜若道。
挽卿正想如何是好,忽聽外面一聲清亮的女生:“馬車上的貴人不知如何稱呼,我們是西街陸家,今日我們小姐前往香山寺還愿,因忌諱所以不便掉頭往回走,還請這位貴人能否退兩步讓我們小姐先過?多謝。”
好伶俐的丫頭,用商量的口氣趾高氣揚一步不讓!
周圍圍觀的人已經駐足開始評論:“陸家小姐?那可是北衛首富的陸明奕府上的小姐啊!”
杜若微微笑道:“馬車里的貴人是南慶公主,未來的北衛妃子,今日進宮冊封,大喜的日子也不可掉頭,更不能耽誤時辰!”
對方頓了頓,不知該如何答話。現今遇到皇室的人,不得不禮讓三分,可一向趾高氣揚慣了,竟也不會低頭了。
聽說是南慶公主,周遭圍觀的百姓炸開了鍋,好事的大漢把那戰敗和親的事又當做故事來講。對方聽了更加傲慢。
杜若聽在耳里,仍是微笑,一派溫婉:“怎么?你們北衛禮節里,就是這樣對待鄰國公主的?”
“卷兒,不可胡鬧。”平淡中略帶輕喝的聲音想起。
對面馬車上探頭出來的姑娘面蒙輕紗。一雙杏眼明眸里十分平靜。
名叫卷兒的丫鬟見自家小姐答話,忙跑過去將小姐攙下馬車。
陸小姐一身繡芙蓉齊腰襦裙,長發綰成當下最時興的凌云髻,簪著兩支攢花金步搖,橫眉淡掃,氣質典雅里難掩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貴氣與傲氣。
三兩步款款行至挽卿馬車前,微微俯身道:“在下陸月,小丫鬟不知南慶公主在此,言語間多有沖撞,還望公主貴人大量,饒了她這一遭。”
挽卿原本無意在這里惹事,更不想讓圍觀百姓再添議論,不得不伸手掀起簾子:“無妨。”
挽卿也驚于眼前女子的氣質不凡,自己從小生在鄉野,習慣于自由散漫,進宮后練習過禮儀儀態,可相較于眼前的姑娘,她卻比自己更像一個公主。
挽卿不由得為她失神。
陸月抬眸打量一眼挽卿,笑意堆上眼底,一派端莊與謙讓:“那么,請公主先行。”
俯身施禮,轉身回到自己馬車里,吩咐車夫掉頭。
挽卿將手伸回來,轎簾又遮蓋了視線。
馬車駛入宮門,在昭陽殿外換了八人鑾轎,挽卿端坐在轎中,抬頭看見輝煌大殿上鋪灑著晨曦第一縷陽光,果然天家氣象莊嚴大氣。
一切都真的重新開始了,娘親,淮哥,我會好好活下去的,天涯兩端,各自保重。
鑾轎停在昭陽殿下,大殿之上站著皇室貴族,文武百官,簇擁著一身明黃龍袍的年輕皇帝。
“南慶公主沈挽卿,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挽卿領著杜若一干人,盈盈拜下。
“公主平身......”皇帝身邊的太監大袖一揮,扯尖了嗓子綿長的聲音開始宣讀圣旨,將那些希望兩國交好,永無戰事的鬼話扯了一堆,最后冊封挽卿為正三品昭儀,賜居長樂宮。
站在大殿之下的挽卿只覺得頭上好重,對于上面說了些什么并不在意,兩國永遠交好之類的話她也不相信,淮哥在閑談時曾說,天下不容兩君,大一統是必然,只是這其中要經歷多少戰事,多少政變。現在,只怕一向覺得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自己要參與進來了!不過非眼前事,不去想它。
各項繁瑣的儀式完畢,便是午宴。挽卿此時坐在皇帝左下方,才見到皇帝,還是那華貴凜冽的氣質,坐在他右側房的兩位女子便是來時聽云遜說起的安貴妃和蕭妃。安貴妃乃當今丞相庶出的小女兒,生的清秀美麗,品德賢淑,皇后薨后便是她在掌管后宮,皇后的小女兒承陽公主也是在她宮里撫養。往下一個就是蕭妃了,媚相天生,在皇帝還是太子時就是服侍他的侍妾,如今居妃位,也算是高位了。皇家親戚在其左右,除此之外左邊就是文官大臣,右邊的是武官,云遜在其位首,一杯一杯地自斟自飲。
想到以后就要被關在后宮和一堆女人共侍一夫,挽卿心里不由得嗚呼哀哉。
挽卿坐下后就悄悄和云遜打了招呼,又是君臣們各種客套話畢,挽卿是今日主角,難免被問起南慶風貌,其中不乏言語挑釁輕蔑者,挽卿都一一化解,只道兩國文化各有所長。
皇帝待雙方說得差不多了才揮手傳歌舞上來。挽卿母親本是南慶的宮廷舞師,自己也自小跟著母親學習各類舞樂,宮里編排出來的舞蹈在她看來老套無味,北衛的舞樂更是柔美不足,硬朗有余。
坐得久了頭上的頭飾壓的人脖子疼,心里好累啊,可臉上還是要保持微笑。直到大家該說的說完了,該吃的吃完了,皇帝才大袖一揮,讓大家各回各家去。
一堆宮女領著挽卿前往長樂宮,一個看起來挺大氣的宮殿,正房前后都有不大不小的花園,曲徑回廊,亭臺樓閣,春回大地,殿門前杏花開了一兩處,挽卿折了兩枝,進了大殿找了白瓷瓶子插好。
一眾宮女跪在挽卿面前齊呼,見過昭儀娘娘。挽卿揮揮手一人賞了幾兩銀子,讓她們各干各的去,只留下一個叫聽雨的,說是皇上讓她來和杜若一起服侍娘娘,說得明白些就是貼身侍女。挽卿自己坐到妝臺前,將頭飾盡數取下......
北衛的皇帝雖不曾偏待見自己,但也不過是大國之大量,對我這樣的小國公主不計較罷了,以后的日子好壞,卻還是個未知數,不知他是否還記得五年前那小小的姑娘,小小的,救命的恩情。或許給自己一個好日子過過,不至于在異國他鄉受盡冷落。
挽卿嘟著嘴低頭解開里衣的香袋,掏出一枚戒指,光潔透亮的表面上雕刻著一枝傲梅。
不過想想人家是一國的皇帝,大局為重,或許他也不會在乎那小小的,沒人知道的,一次救命吧。或許,他根本不記得了。
“娘娘,快洗漱了午休吧,夜里還有宮宴呢。”聽雨領著兩個宮女捧著洗漱用品,笑嘻嘻的來稟。
挽卿微笑點頭,收起手上的東西,起身隨聽雨洗漱:“聽雨,你們北衛皇宮的規矩,我是不是還要去拜見其他兩位妃嬪啊?”
聽雨月牙眼,櫻桃嘴,小臉笑起來十分可人,挽卿拉著手和她閑談起來。嚇得聽雨瞪大了小眼。
“娘娘應該自稱本宮啦,嗯......拜見嘛,娘娘明兒一早要去拜見安貴妃,他位高于你,蕭妃就不必了,位低于娘娘,明兒她自然會來拜見娘娘。”
挽卿重重點頭表示知道了,想要開口再問,偏著頭想了想又笑著不說話了。
“娘娘還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問奴婢啦!”聽雨再歪著頭沖挽卿一笑,挽卿看她活潑的樣子,也笑起來,遂拉著聽雨坐到榻邊,將后宮另外兩位妃子的性格也探了一遍。
原來安貴妃是丞相庶出的女兒,進宮兩年一直無所出,三月前皇后難產薨逝,才將承陽公主養到她身邊,平時清雅自居,一手好琴很是出名,宮里傳言說倒不是很難相處,皇后薨逝后接管后宮,也不曾倚權重罰過下人。蕭妃乃皇上為太子時的伴讀侍女,平時帶人也很溫和,只是甚少愛與人接觸,各種宴席也是晚到早離,所以,聽雨也不知詳細。
挽卿心里雖然還是惴惴不安,聞言也有了一絲欣慰,原本最怕后宮紛爭,這么聽來,卻還是勉強過得去的!自己心里默默記下,拍拍聽雨的頭,拔下手腕上一個鏤空金絲鐲子塞到聽雨手里,嚇得聽雨連連擺手:“娘娘,這么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不能要啊!”
挽卿板起臉:“不要也罷,反正這么貴重的東西我一輩子都懶得送一回,下一次,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呢!”
聽雨會意,笑嘻嘻將鐲子套在手腕上。
挽卿抿嘴笑著:“好了好了,快出去別打擾我睡覺,累死了累死了!”
聽雨應著替挽卿蓋好被子,轉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