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夾雜著燥熱的空氣，容易讓人煩躁。

兩天是很容易度過的，不容易的是人內心的狂躁。霍飛站在走道，對著所有的一切告別。

再見，我從沒去過的竹林。

再見，我經常光顧的籃球場。

校園充盈著歡快的氣氛，同學拿著手機爭著給老師拍照，還有那些自稱能做一輩子的好朋友，走走停停，幾乎把學校的所有場景都放進了他們的相框。

一切都有序的進行著，光和影，云和大地，都有序的進行著，為著今天最后的離別作最后的狂歡。

霍飛在校園幾乎沒看見過張雨，但今天，操場上的張雨很惹人注意，她穿著學校平時禁止穿的百褶裙，頭上還戴著一只顯眼的黃色蝴蝶結。

她在操場上忙上忙下的到處跑，不是幫別人拍照，就是在和別人拍照。

霍飛還看見霍浩，他和他女朋友一起并肩繞著操場不知道走了多少圈。天氣很好，長在一號教學樓前的銀杏樹被光線照的黃騰騰的，也有不少的人依偎著它拍照。

“你不去拍照留下點回憶嗎？”

說話的是劉欣，霍飛在十分鐘之前也見到過她忙碌的身影，但好像她忙著拍完照，就立刻來找自己了。

“我也拍了，你看。”霍飛掏出手機，左手在屏幕上劃過一張張照片。

大概劃了十多次，霍飛就停住了。

“不劃了，后面就都是生活雜圖了。”霍飛把手機放進口袋，繼續雙手撐在護欄上看校園。

劉欣手背在身后，和霍飛看著同樣的方向。

“你覺得時間過得快嗎？”

“額......沒感覺，挺快的吧。”

是挺快的，快到同桌了一個學期說話的次數都不超過十次，快到太陽再過一個輪回，就真的再見了。

霍飛看見，張雨跑到自己所在的教學樓下面對著自己大喊：“喂！霍飛，你下來，我們拍個照片吧。”

霍飛對她用手勢比劃了一個ok，然后雙手插進口袋，準備下樓。

“等一下！”劉欣喊道，聲音不大，但對于霍飛來說，這似乎是超出他想象的音量。

霍飛回過頭，劉欣低著頭，雙手背在身后不斷打著架。

“嗯？”

“嗯......沒事，再見。”

霍飛對著他點點頭，然后轉身離開。

或許有些話說出口，就會改變一個事實，或許有些話就不該說出口。

走近才看見，張雨脖子上掛著一個相機，相機被粉紅色的外殼包裹著，外殼上有小豬佩奇的卡通圖片。

“來，你幫我拍幾張照片吧。”張雨把相機遞給霍飛。

“在哪拍呢？”

張雨笑著拉上霍飛的衣袖：

“跟我來就是了。”

霍飛被她拉著走到教學樓的中間，這里還殘留著拍畢業照時的氣息。張雨站在教學樓前，站在四季常綠的植株旁，她張開雙臂，仰頭深吸一口氣：

“來，就這樣拍我。”

霍飛能看見她嘴角露出的微笑，從他的角度，這個微笑如同斷臂女神維納斯一樣，沒有任何顧慮，沒有對世間任何的抱怨，這種坦然的微笑讓霍飛看的入迷。

“好了嗎？我頭快堅持不住啦！”

“好了好了！”霍飛慌亂按下了拍攝鍵......

今天一整天都沒課，晚自習，歡笑、大喊、嬉鬧代替了往日埋頭苦讀的沉默。

不少人拿出手機，到處記錄著教室里的一切，仿佛手機內存能保留所有的不經意和全世界。

霍飛突然覺得很無趣，一種孤寂感讓他無法融入到他們當中，班長和幾個同學還在看資料，當都沒往常那樣認真，也許只是無聊，隨便翻翻。

霍飛左手撐著臉看向窗外，想起前幾天收到的信。那一封封沒有名字的信反而讓他覺得愜意，釋然。

他不想去打聽送信人的名字，如果不知道他的存在，就把他當成天使吧。

......

考試如期而至，任何高三的學生都逃不掉的考試。考試前一天的夜晚，張雨問自己想去哪個城市，霍飛告訴她武漢，張雨聽了跳起來，我的第一志愿學校就是武漢！

很快，兩天的考試就在一個沒有黃昏的下午結束了。

同學們幾乎是奔跑著離開考場、寢室、學校的，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過去式。

“客運站的票已經買好了，就等你來了，快快快！”電話里的霍浩很興奮，這已經是他打的第三個電話了。

霍飛的行李不多，只有一個黑色背包，他沒有選擇打車去客運站，他走在喧鬧的人行道上，耳機里播放著宋東野快消散的民謠，是時候該思考未來了吧。

“霍飛！”

熟悉的聲音穿過耳機。

他假裝沒聽見，感受著奔跑的腳步靠近自己，然后，1、2、3，回頭，露出一口大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