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求何物?
是不清楚,也不明了。
追尋真相前的迷團太多。
真相對于他們而言太超出規格,也太遙遠……
江湖武夫,很多時候不會想得太多。
要戰,便戰!
“少說廢話!”
廖文翟言罷,九環刀出手。
張北邊應聲跟隨,大刀也在側面攻向玄鐵神行。
詹湯也開始向玄鐵神行周遭游走而去,準備隨時在周圍策應,于對方與沖上來兩人交手乏力后給予對方痛擊。
三人都是經過大場面大生死的組合,攻勢配合巧妙無間,要讓人直呼精妙。
可……還是那句話。
真相對于他們而言太超出規格,也太遙遠。
“也好,反正沈裴這里是問不出什么,鬧劇也該結束了。”
玄鐵神行的視線里面,那幾人的行動像是被放慢了許多一般,緩慢無比。
他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面。
“趕緊解決了這里,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
和武功已沒有多少聯系。
已不是武功的對決。
只有……“殘酷的現實”。
絕對的差距不在人的鍛煉之下,不在人對這件事的精神上,而在于所擁有的“技術”差距之上。
“武功”兩字,在洗去文字和文化的烘托描繪以后,剩下的,要說的直白一些……就是“將人自身鍛煉到極致的一種‘技術’”。
玄鐵神行所用的,則是另一種“技術”……一種更為厚重的積累。
這個時代的人所修行的武術,已經是這具盔甲可能500年前的產物。
因此,他們的武功被玄鐵神行身上更高的“技術”完全超越。
真是殘酷。
真是可惜!
玄鐵神行的操縱人思考至此。
于是,他不再磨時間,讓這具遠程操縱的動力甲全力出手!
其一招一式之間,那些頂尖高手招式的影子仿佛不斷閃現而出。
李麟柒刀“蒼焰雪刀”,歐陽知令身法“四步登天”,月夜劍法“青夜梟鬼”……
它一番施展凌厲到極致,在常人眼里好似真有三頭六臂!
超越的速度,集大成于一體的招式。
折刀。
斷臂。
破金身!
敗,敗,敗!
武林高手們是連一彈指間也無法堅持,就全被破功重傷,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才開始就已結束。
這還是玄鐵神行給了“開始”的機會。
如果不是他給這個機會……甚至連對決的“開始”也不會有。
“做得不錯,但也就此而已了。”
說著,玄鐵神行對著三人,再斬出一刀“蒼焰雪刀”。
這一刀,是要命去的。
而眼看,三位江湖豪杰就要命喪當場!
就在此時!
“轟!!!”
閃電劈開天際,一道驚雷伴雨而落,將一顆大樹徹底點燃。
沈裴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么……他的武功荒廢了很久了,早就跟不上這么快的動作了。
可他睜眼的時候,卻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烈火搖曳吞噬大樹,輕落的雨中,竟然有兩道青焰碰在一起。
隨后,它們又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連續相撞了許多下,將陰黯的天抹上刀與火的青和銀色!
最終,青和銀總算消失在熊熊烈火里,兩道身影分了開來,持刀對峙。
兩樣“蒼焰雪刀”?!
兩樣相似境界.......
不,比玄鐵神行更高境界的“蒼焰雪刀”?
“不可能!”
雷聲余韻下,玄鐵神行惱怒的聲音回蕩著。
“‘異國來客’和岱恒都已經在白月樓中了,此時此刻不能有人能這么高的武藝……!你,你是何人!”
他不相信那人竟然跟上了他的動作,也不能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這不是常識可以解釋的事情!
這是江湖才能解釋的事情!
因為江湖里就是會遇到強得不講道理的人!
會遇到這樣根本無法解釋的野人!
拿著破爛的棍棒的野人,突然打開棍子掏出槍來打他了!
好巧不巧!
當他用玄鐵神行的眼睛看去,來人真像個野人!
那人持刀,黑發胡茬風中凌亂,身著破舊野袍,似離世孑然而立。
玄鐵神行不知道那人是誰!
可我們都知道,那不是郭渺暮又是誰?
“好強……即使這樣還來慢半步,看來鏡仙人說的不錯,此玄鐵神行真當可怕敵手……”
他慢慢拿起手里銹得不像是刀的武器。
即使成功救場,郭渺暮的心里也同樣是波瀾萬丈。
它本身就銹得脆的刀身竟然奇跡般的撐過了剛才那次激烈的交鋒。
可是它輕輕的,有一些細微的開裂。
郭渺暮對自己的刀不能再熟悉了。
心頭微微一顫,他知道……這把陪了他許多年的武器,總算在這一次的交鋒里要壽終正寢了。
看著刀,他看到自己回憶如泉涌浮現。
從刀匠那里,看著泉水從刀上淌過的欣喜。
最初,鮮血染上了刀,斬去了惡人的身軀。
而后,蒼焰雪刀大成,刀身亮起青與銀色的光芒。
……被逐出蒼雪派,流浪江湖。
一年,兩年……
走過市井,走過很多地方。
甚至被在美人身側被抱怨過刀不離身。
往前太久江湖事了。
很多人的臉他都已沒有記憶。
身上的事物換過很多,沒變的卻的只有刀而已!
五年前瀑布上的決戰。
瀑布下日夜的斬瀑。
不曾分別。
“刀啊。”
郭渺暮心中念著。
“此處分別,也非壞事。”
心中聽不見玄鐵神行任何囂叫。
“比起在淵底沉寂。”
他撫刀,要和自己的老友道別。
“你愿陪我,再亮一回嗎?”
道別不有久!
它說:
“好!”
青與銀揮揮灑灑,似有烈火將刀身銹蝕燃燒殆盡。
天下名刀“淬冷霜”再現于世!
薄片刀刃本為冷鐵一塊。
可它比玄鐵神行這人性的鐵物有靈性得多!
它能咆哮!
咆哮著就要來戰,戰它的最后一戰了!
郭渺暮笑了,他握緊淬冷霜,如最初那次。
嘴上不說任何言語,可誰也明白這一刻的奇妙。
心念通達,只有信手揮刀!
隨后,登峰造極的“蒼焰雪刀”出手!
玄鐵神行這下也知曉叫囂也無用了,他再次將功率全滿,用著,施展所能行的一切!
高手過招只在一瞬!
可這一瞬只有高手看得懂,也很難有人可以理解。
這是高手的寂寞。
一刀而過,天地仿佛寂靜。
然后,是雨。
是雨中有什么羽化飄散。
“呼……”
一輕。
郭渺暮的手里已經沒有再握著刀了。
揮出那一刀以后,便消失來去。
他覺得略有惆悵,但更多的是心神通了,臉上綻放出了滿意的笑容。
在他身后,玄鐵神行的鐵軀被一刀兩斷,癱倒在地上。
它再也不能動彈。
誰能反應得過來發生了什么?
詹湯、廖文翟、張北邊已經身受了傷倒在地上,他們能勉強看著發生什么,發著傻,已是極限。
就連看了全程的沈裴也只能目瞪口呆。
不能理解這一戰究竟如何,但有一點可以確信。
那是他們沒見過的蒼焰雪刀!
根本看不懂的蒼焰雪刀!
“你……你是……”
沈裴費了老大勁兒才讓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問一個簡單的問題。
“多謝大俠救命之恩,敢問大俠……何方神圣?”
他不敢下判斷。
“無名客。”
而他問的人也不敢下判斷!
“無名客?”
怎么這樣的人不敢下判斷?
“正要去尋!”
因為......郭渺暮記著了鏡凌虛和他說的話!
在她們那邊決出勝負以前,他要是說自己的名字,無論如何世人也只會認為他是復活的魔教教主,而不是那個蒼雪派的記名弟子。
可他已做好準備回到江湖。
要去拿回自己的名,自己的過往!
沈裴默然。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
他不知道要再說什么話!
以對決而言,無言是最大的輕蔑。
郭渺暮對那個囂張的鐵傀儡做到了這點。
以分別而言,無言是最好的告別。
沈裴點頭致意。
郭渺暮以笑回應后,轉身走向白月樓里。
天上雷光愈發頻繁,傾盆大雨漱漱而落。
郭渺暮身影消失之時,而后面有人又至。
身后腳步聲陣陣響起,一位粗獷光頭大漢,帶著一眾門徒來到了此處。
“終究是來晚了,此處究竟……?!”
光頭大漢看著在雨中癱了一地的三個傷員,一具尸體和一個氣喘吁吁給人包扎的胖子,很是驚詫。
垂死之中的廖文翟聽到這聲音,抬頭看向那男人。
“師父……?”
“阿廖別怕,師父來了!都別愣住,幫手去!”
金山派掌門陳繆洺揮手,指揮了眾人接受沈裴的工作,對地上的幾人展開救治。
等到雨中將人安置下來,他才來得及問沈裴。
“沈副閣主,這是什么狀況?”
“別叫我沈副閣主,這破北巡閣什么時候是我在管了!”
沈裴惱怒的回了一句,總算也不顧身上穿著華貴衣服,無力的坐在地上氣喘吁吁。
半晌,他才開口道。
“失禮,陳掌門,方才發生如此這般……”
他平時的工作是說話,總覺得說一千遍一萬字也是正常。
可現在,不知道是什么情緒.......
他被那一刀驚得已經失神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