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難靜,天閃雷雨,眾人拔刀瞠目。
見來者,面白容凈,神色云淡風輕。
“來者何人!”張北邊強作鎮定,大聲喝道。
來者也不含糊,輕聲一笑,回道:“吾乃蒼雪派記名弟子!”
眾人愕然。
記名弟子是很多的,可會這樣自稱的不多。
因為記名弟子和師傅只有名義關系,多數情況下是既不被門派承認,多數還是很容易會被篩下去,踢出門派的無才之人。
可要說蒼雪派最出名的記名弟子……會如此自稱的,只有一個。
那就是蒼雪派前任掌門撿來的義子,可后來又和他反目為仇的李麟柒!
五年前同魔教教主一戰的刀客,岱恒橫空出世以前的天下第一刀客!
這位毫無疑問的江湖知名大佬,他的相貌很多人都認得。
其身長九尺,骨相峻拔,目若寒鐵淬火,額間似刀鑿斧刻。目含雙瞳,左瞳沉似古潭,右瞳蒼若映月。
再看眼前人……奇特的相貌,超絕的身法,就不會讓人認錯。
一下子,眾人都有些恍惚,仿佛真當回到五年前全武林同仇敵愾的時期。
“你,你真是李麟柒?”沈裴有些不敢相信。
那人笑著,將手邊一柄闊刀提起,道:“是與不是,請看這招!”
說罷,他背對幾人,向半空斬出一刀!
霎時!
寒氣四降,似春返嚴冬。
刀身滾滾,蒼焰向天空!
“是了,是他了!”詹湯架勢放了下來,驚喜道,“此蒼焰雪刀天下無出其二,甚至要比五年往前更進一步!”
聽詹湯一言,眾人大松一口氣,大多都收起了架勢。
李麟柒的名字在魔教大戰之中僅有捷報,可謂是讓人聽到就能安心。
如此大俠到場,讓大部分在場之人下意識都莫名覺得這是可以信任之人。
“江湖說小,然天下聞大名者總不得見。久聞李大俠之大名,今日終于相識,沈某甚是欣喜。”沈裴一撇扇子入了手里,順勢拱手。
“方才多有無禮,請多擔待。”張北邊也真誠說道。
“哈哈哈哈,無妨無妨。”闊刀大俠豁然一笑,“五年不入世了,還有人能記得我的刀法,此乃我之榮幸才是。”
說著,他很隨意的將刀一橫,語氣……竟然輕佻起來。
“就是不知,在座有無高手,愿意領教一二。”
如此動作,如此語氣……在江湖路遇就是挑釁。
在場幾人的心情像是跳樓機,才放下去的心又懸了起來。
李麟柒給他們展現了敵意?為什么?
沒有時間給他們想這個問題!
一旁冷眼旁觀了許久的趙輕海,出手了!
作為暗殺高手出身,他是在李麟柒同其他人對談時走到了對方視線死角,出手亦無聲無息,角度刁鉆。
他袖中藏的數柄匕首在一個呼吸間不到就投擲而出。
每一擊都殺機可怕,每一擊都直擊要害。
沒有猶豫,趙輕海判斷了對方的惡意,就要一舉取對方性命!
江湖向來如此!心慈手軟者很難活下來!
“呵,反應不錯……”
聽見陣陣冷笑,那手拿闊刀的人像是瞬間消失一般,離開了趙輕海的視野。
對方意識到他要殺自己,倒不如說一開始就是這么打算的!
趙輕海瞳孔一縮,在如此瞬間反應過來,向著身側視野的盲區拼盡全力投出手中剩余所有匕首。
他的判斷是對的,那占據了他身上重量一半的輕盈匕首雨般甩向了對方。
可惜……在生命之中的最后一刻,在那走馬燈前的,緩慢了無數倍的瞬間。
趙輕海只能看見對方連投出匕首的動作也識破,并用著那闊劍輕描淡寫地劃出一刀。
并沒有絕望的感覺——可能絕望還來不及追上這一刀的速度。
蒼焰一閃,若北國白雪皚皚落。
沒有哀嚎,趙輕海的頭顱緩緩落了下來。
至于他投出的匕首,在半晌以后才“叮”的一聲落地。
全部的匕首被擊落地.......只發出一聲聲響!
連闊劍“擊中”那些匕首的聲音都沒有!
“意圖太明顯,看來~還不到家啊。”
那人揮了揮闊刀。
刀上潔凈得可怕,一點血都沒有沾上。
殺人能刀不沾血?這是如何可怕!
“你……”
見趙輕海被不由分說一刀秒殺,沈裴愣多了半刻。
隨后......一種憤怒和恐懼的感覺沿著他的脊背爬上。
差距,是巨大的,而且也是趙輕海先動的手。
可再怎么說,這是他北巡閣的人,是他認識了許久的人!
說殺就殺了!
而且殺得如此干凈利落!
“為……為何!”沈裴從嘴里憋出幾字。
“哈,我看都是北巡閣的朝廷走狗,不是多殺些才好的?”
那人譏笑著,拿著闊刀,向著幾人緩步走來。
接著,他似乎想起什么,然后向著沈裴笑道:
“哦,對了,沈大人,你也不用掏你那信號彈叫人來了。”
說著,那人從衣袖里摸出十幾支信號彈,很隨意地丟在地上。
“路上來時順手殺了幾個北巡閣閣衛,你看看數量對不對?我想我應該殺得挺仔細,沒有漏過才是。”
沈裴失神地看著地上的十八支信號彈。
北巡閣閣衛的信號彈是不會交出去的,若是死,也會要盡可能敲下一個信號彈旁的機關將其銷毀。
按理來說……就是見到他們的人頭,也不應該見到他們的信號彈。
眼見全部北巡閣閣衛的信號彈出現在這里……只有一種說法,那就是他們不但全死了,而且死得還沒有任何反手之力。
殺全有豐富暗殺經驗的閣衛!
這是要多么可怕的武功……不,這是要多么可怕的人才能做到?
眼前這個人可以嗎?
按照剛才他一刀殺了趙輕海的動作來看……
可以。
絕對可以……輕易可以!
他不知道該如何表情。
閣衛全滅,他不知道該如何和那位信任自己的閣主交代,不知道怎么和圣上交代。
但他也開始害怕。
因為眼前的人只是殺人!他甚至都不知道這人殺北巡閣的人要做什么!
李麟柒和朝廷,和北巡閣有什么仇?
從來沒有人聽說過的事情!
那他下一步是否就是要殺他?!
“看來數量是對了,但是啊……”
忽然,那人扶著腦袋。
“沈大人手里也有一支信號彈,啊,想起來了……你也是……北巡閣閣衛,就是你把他們叫在這里?”
像是要印證沈裴的想法,他發出了毫不掩飾惡意的笑聲。
“呵呵呵呵,你害死他們不說,你……應該也要死……才對吧?”
“住口。”
廖文翟喝停了那人的說話,從背上拿下自己的九環刀,向對方指去。
刀環和刀碰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殺人如草芥,卻沒什么殺念,僅有惡意。黃口小兒,你根本就不是李麟柒!”
“我不是?”那人冷笑,“你難道不認得這刀法?”
“我不知你是何人,但我清楚!”廖文翟只覺渾身金身灼熱,他怒道,“你只是用著傀儡術,一個躲在一具‘玄鐵神行’之后的鼠輩,一介小人!”
聽到“玄鐵神行”四字,那人的神情總算是變化了些許,動作也緩了下來。
“玄鐵神行?”張北邊道,“那個鐵偶?”
“不僅是個鐵偶。”廖文翟答道,“那是金山派叛徒,魔教余孽的傀儡。傳說中一般以鐵偶方式出現,可世人都不知,其刀槍不入,能模仿高手之武功和樣貌,是邪惡異常的造物!”
“什么?!”詹湯一時間慌了神,“可他連李麟柒的蒼焰雪刀也能完美模仿,如此不是天下無敵?就連我也打不過他了!”
“別哼哼你那三腳貓功夫了!”張北邊怒懟回詹湯,“既是習來武功,沒道理無有瑕疵,詹湯你不速速見其問題所在,你在這說什么風涼話?”
“別叫!看了!而且你湯哥看得很清楚!”詹湯別的不說,嘴是真的硬,“我可近距離見過蒼雪派掌門的蒼焰雪刀,他的刀法就和那差不多,甚至在那之上!”
“意思是你*龍原粗口*的壓根沒見過李麟柒大俠用蒼焰雪刀?!”沈裴本來血壓今天就高,現在更是高的要爆炸。
“哎,一樣的嘛~”詹湯已經不論事實,“李掌門作為現今蒼雪派最高境界之人,刀法自然有以往李麟柒刀法之水準,這不是很正常?”
趁著幾人像是內訌起來,玄鐵神行倒也不演了,把自己的面目恢復了裝甲惡鬼的模樣。
剛才之所以沒有出手,是他對這幾人在進行分析。
那崢闕四絕除了沈裴武功確實是長時間沒有練,已是個二流外,另外三人實力倒是都很在線。
而且他們看著像是在吵架,如此架勢對于一流高手卻也是毫無破綻的。若是不能看出這點而貿然偷襲,肯定會落下個被反手拍下的結果。
可玄鐵神行……不是人。
它的水平,也不止于一流高手。
它能看出來有“埋伏”,可它根本就沒把這種程度的“埋伏”視作威脅。
它不出手,只是因為疑惑。
“喂,喂,別當我不存在啊。”
架著漆黑的闊刀,它用著李麟柒的聲音高喊道。
“沈大人,您作為北巡閣使錢的,今個兒出動閣衛這么大的動作,就沒有什么事情需要給你的好朋友解釋?”
“解釋?當言之事方才已言罷了,北巡閣有事,要和白月樓相談而已。”
沈裴懼被剛才那血壓消了不少,現在不爽的感覺占據了上頭,所以回答也沒太多想法。
“哈,呵呵……”
玄鐵神行邪惡大笑的聲音從胸膛傳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響徹,似乎有所力量,震得是人心惶惶。
即便是已經準備好對敵的崢闕四絕,也沒有敢在他笑時輕舉妄動。
于是,他在狂笑。
笑了好一會兒,玄鐵神行才看向沈裴。
“哈,哈......看來,沈大人還真是被大人照看得挺好……那北巡閣閣主,就什么也沒和你說啊?”
“什,什么……你什么意思?”沈裴聽著玄鐵神行話里有話,也感覺了一些不對,“他要與我說什么?”
“他要和你說——”
玄鐵神行將臉化作了另一個人。
那是個他們熟悉的陌生人,他是——
白月樓月字強者!月夜!
“你根本——就不知這些閣衛,今日調度來白月樓所求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