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一群幼僧坐在蒲團上念誦經書，那都是梯度不久的僧人，白古混在其中。經聲悠悠，縈繞在大殿上，大殿前還有一老僧，閉眼聆聽。那是解讀經文的講師。

“起見生心，分別執著便有情塵煩惱、擾攘、若以利根勇猛身心直下，修到一念不生之處，即是本來面目。無妄想時，一心是一佛國;有妄想時，一心是一地獄。”

眾僧念完一段經文，老僧睜眼發問：“怎么，有何人理解不到這兩句經文的，大可以發問。”

眾僧交頭接耳，像是在組織問題，經書玄妙，盡管他們念得朗朗上口也不知其意，更不知其意為何，因此不知該如何去問。

“大師，此段經文是指人的欲望嗎？”良久無人發問，白古便問。

“人有七情六欲，經文所述皆囊括其中。欲，不過是一執念，執念深了使人癡妄，迷失自我，不明是非。佛說固守本心，不沾紅塵則可得道?！敝v師回應。

“何為道？”白古繼續發問。

老僧聽到這個問題微皺眉頭，何為道，這的確是一個深奧的問題。修行者都以境界稱道，道是境界，境界則是道。

但佛卻說道指心境，因此有道心一說，道心是什么，這個問題又引人深思。道心是一個人的所想，所欲，亦是執念的一種。

老僧思量許久不得答案便道：“世界三千，道亦有三千，指的是道法，佛經所述是道心。

你七情未斷，牽扯的紅塵因果很大，你的的道不在這里，也不屬于這里?！?

白古聞言頷首思量，回想了自己一路走來的經歷，以及修行的初衷，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整個人都煥然一新，眼眸多了絲堅定。

世界三千，道亦有三千，他修劍道，劍心澄明，無欲無求，逍遙自在，乘興而來，興盡而返，道遇不公，一劍平之，胸懷以劍平天的宏源。只是他的道，于紅塵行走的逍遙劍客。

“大師，佛主和、度，不愿殺生，但有些人難道真不該殺，殺一人救百人，難道也有錯，都是為了眾生?！卑坠沤又鴨柕?。

“眾生平等，誰也沒有剝奪他人生死的權利。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世上無窮兇惡極之人，只是行錯了路。放下執念，立地成佛造福眾生，欠下的債還得自己償還?！崩仙氐?。

“如度化不了呢？”

“道說人之初性本善，魔亦可度，惡人亦可度?！?

“千年或是萬年，因其而死之人又當如何？”

“佛憐世人，因此超度，亡人靈魂皆入西方極樂，受佛祝福，來生事事順，再無災禍，盡壽而終?！?

“佛說來世，但今生呢，受無妄之災卻不得以報，怕是有所不公。佛非眾人，豈能表眾人意。”

老僧聽到這句話神色陰沉，眉頭緊皺，很是不悅，因為他覺得白古在質疑佛。

“佛不會錯！”老僧雙手合十虔誠道。

“佛不是神，神亦會錯?！?

老僧聽到這句話，臉色突變，極其不悅，隨之被他掩埋：“施主，你該下課了。”

白古愣了一下，隨后起身，雙手合十行了一禮，然后走出大殿。

佛家追求著因果和來世，但自己卻重今生，兩者沖突，自己本不是善男信女，自然不會去度化什么，一劍平之，豈不更好？

白古離開大殿，找到了弘明大師，讓他幫借《清心經》給自己，他就在柯寶寺就是為了凈化身上的兇戾之氣，而佛教的清心經就有這個功效。

身披僧衣，手捧經書，白古像極了一個僧人，口吐經文，不停凈化自身的兇戾之氣。

白古披上了僧衣，那就是佛教的有緣人，跟普通弟子一般，他在柯寶寺內可以解觸到很多東西，也可以學習柯寶寺的武術，只是不得心經。

光練招式而無心經，不達精髓，不過卻已經足夠，佛寺所學眾多，棍，掌，拳，腳都有所及。

朝練武，暮念經，成了白古在柯寶寺的日常。不止是清心經，雖然他的道與佛相悖，但存在數千年的佛教亦是有可取之處的。

……

某日，白古與僧人切磋棍法，弘明大師與那個佛經講師在遠處看著白古。

“師兄，他不是柯寶寺之人，此事是否不妥？”佛經講師道，他還惦念那日之事。

“佛系有緣人，僧衣加身，便是我寺僧人，無異。”弘明大師回道。

“可他心中無佛?！?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何為佛？師弟，你鉆牛角尖了?！?

“此人殺心極重，佛以慈悲，大度，感化為本，他不可為佛?！敝v師又道。

“師弟，何為佛？”弘明大師望著他再問。

他與弘明大師對視緩緩說道：“包容萬象，慈悲為懷，普度眾生。這才是佛！”

“不，師弟，這是經文所說，你可曾想過，佛經也會有錯？”

佛經講師聽到這話，楞住，他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情看著他師兄，師兄的境界比自己高很多，對佛的理解更是在自己之上。但此時他卻說佛經也有錯，那就是指佛不是對的。

看著呆楞的佛經講師，弘明大師深意說道：“師弟，你入門到現在都在講解佛經，深陷其中，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師兄問你，殺一人救百人，甚至千人是善還是惡？”

“佛說，眾生平等，殺人者是惡。”

“好一個眾生平等，師弟你知道為何世人都鄙夷我佛教嗎，正是有些事我們不能做，而他人能做，我們卻阻止別人去做，師弟，或許你真的該出去走走了?！?

“是，師兄?！?

佛經講師行禮告退，然后回住所收拾行李出了柯寶寺，踏入了通往紅塵之路。

“唉，希望師弟此行有所悟?！焙朊鞔髱熌爝呍S久才離去。

白古的出身他早就查清楚，不然他怎么會讓不知底細的人進入柯寶寺，還贈僧衣給他。他也知道留影石中的人是白古，世人皆以為他死了，但他此時在柯寶寺內。

佛善窺探因果，他早就看到白古的不凡，以后牽扯到的因果更是居多，他擔心白古會走向歧路，這才將他留在柯寶寺中，學習佛法，盡管他不信佛。但他所行之事都是大善，所以與佛有緣。

白古不知弘明大師之意，他留在這是有自己的打算，于是留下，道無止境，多學一點是不會錯的。而且他知道身披僧衣這個機會難得，也不愿浪費……“慧聰師兄加油！”

“白古師兄加油！”

臺下眾僧吶喊助威，臺上有兩個人在比試，兩人持棍纏打在一起。

純粹的棍法，都沒有動用靈力。

白古來到柯寶寺已經有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他都在翻看佛經，學習佛家術法。一個月來，他早就跟寺里的僧人混熟了，經常在一起切磋武藝。

“慧聰師兄，看棍，風掃秋葉?！卑坠懦止鞯懒艘宦?，橫棍掃去。

那叫慧聰的僧人往后退了三步，躲過了白古這一擊，他揩了下鼻子笑道：“白古師弟的棍法愈發熟練了，已經不比我寺同輩僧人差了?！?

白古收棍豎在胸前笑道：“徒有其型罷了，不登大堂，讓慧聰師兄見笑了?！?

“謙虛，看棍，力劈華山?！?

慧聰說完躍至半空，舉棍劈來，白古絲毫不慌，雙手持棍，橫棍去擋，兩棍交撞，兩人對視一眼。白古隨即翻身收棍，慧聰之棍于他身旁落至地上。

“啪！”

棍落石板發出一聲悶響。

與此同時，白古右手持棍向前戳去，直指慧聰面門，慧聰不及收棍應對，他握緊拳頭一拳轟去與棍相撞。

“啪！”

慧聰落地，倒退六步才穩住身影，而白古收棍夾于腋下，披在后背。

“看來白古師弟的短棍十八式已經爐火純青了，讓我再檢驗一下你其他的棍法練得如何了。”

話音剛落，慧聰持棍襲來，快棍如風，棍勢猛烈霸道，是猿猴棍法。

“來得好?！?

白古大呵一聲向前踏步一棍劈出，棍勢如虹，他用的是盤龍棍法。

猿猴對盤龍，鋼對強，毫不膽怯。

佛教棍法無雙，要說到誰最會用棍法，那就是佛教了，除此之外還有拳法，掌法。其中最富盛名的就是羅漢拳與伏魔掌。

不過這兩個白古沒有學到，他只是學了一些其他的拳法跟掌法以及棍法，不過對他來說已經夠用了。畢竟自己是劍修。

棍對棍，拳掌相對，呈平手之勢，誰也不服誰，短時間分不出勝負。

“轟！”

兩人對了一掌，紛紛倒退三步，慧聰望著白古道：“白古師弟，放手一戰吧，不要再留手了?！?

說完，他氣息升騰，動用靈力，不再留手，守神后境的修為。

“好。”

白古應了一聲，也釋放出自己的氣息，兩人同境。

“慧聰師兄加油！”

“白古師兄加油！”

臺上戰出了真火，臺下眾人高聲吶喊助威。兩人持棍而立，氣勢如虹，一如斗戰佛，一似暴戾戰將。

“慧聰師兄，那我先出手了?！?

白古微微一笑，持棍躍至半空，一棍劈下，棍影凝現加持于棍上，氣勢磅礴。率性的一棍，怕是守神中境都接不下來。

慧聰望向那劈來的一棍，他躍起一棍掄去，棍勢相撞激起一陣狂風向四處彌漫開來，臺下的僧人紛紛被掀翻在地，甚至有些修為低下的僧人直接被震出內傷，口吐鮮血。

“你們退下，退到安全的地方去?！被勐敀吡怂麄円谎壅f道。

眾僧退下，退至安全的地方，遠遠觀望著他們兩個。

兩人踏勢而上，一路上升，棍棒相交。

“轟轟轟～”

兩人不知對了幾棍，一片轟鳴聲傳開，引得其他僧人紛紛走來觀戰。

“啪！”

兩人落地，不分勝負。

“白師弟，我要認真了?！?

慧聰道了一聲，持棍躍至虛空，一棍掄下，棍影受到加持，長了七尺，棍影掄來，狂暴的氣息撲面而來。白古扎步，面對迎面而來的棍影沒有絲毫慌亂。

“仙人指路”

他看著棍影掠至，抬棍戳出，一棍點在棍影的極點，棍影散去，直指慧聰手中棍。

“啪！”

兩棍撞擊在一起，發出一聲悶響，白古被震退了三步，慧聰也落于地上，他望著棍棒交接處，輕皺眉頭。

白古竟然看看出了他這一招的弱點，而且他感受到自已的白古的棍觸到自己的棍影時，自己的靈力突然變得零稀，隨后棍影才會被他破掉。

慧聰隨之收棍一棍劈出，白古提棍去擋，慧聰是佛教之人，一直都有煉體，他的力量自然比白古大很多，這一棍落下，白古被慧聰壓制。

白古彎曲著身體，就連持棍的手也是彎曲，一副苦苦支撐的模樣。

力道上白古怎么比得過慧聰，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同境間近戰所壓制。

這要是以棍法戰斗，白古沒有絲毫贏的勝算，這不也不得讓他懷疑自己的道法是否圓滿。

就在白古快要支撐不下的時候慧聰收棍，他看著白古開口說道：“白古師弟，棍法對應身體的強硬，我從踏入修行起就在鍛體，一直不曾停止，棍法的話，你不是我的對手，還是用你的道法跟我一較高低吧?！?

慧聰說的是實話，棍法，自己的確不是對手，畢竟那不是自己擅長的，盡管自己習了一個月，練至熟練，但有些東西不是天賦能夠彌補的。

“好。”

白古沒有多說什么，他將棍丟至一旁，凌虛劍出現，被他握在手里。

“師兄，你怕是要輸。”

語畢，白古一身劍意迸發，席卷周天，慧聰首當其沖，他被白古的劍意包裹，瞬間他的身體出現了數十道傷痕，有紅光閃爍其中。

慧聰皺眉，僅是釋放出來的劍意就可以傷到他，要是他凝劍意攻擊，那又是何等威力。他知道白古這一句話并非狂妄之語，不出全力還真會輸。

慧聰嚴以待之，他褪去上衣，光著膀子，催動秘法，他的膚色由黝黑變成紫銅色，跟常人很不一樣。

“竟是紫銅體，不知防御力如何?！卑坠虐迪肓艘痪洹?

催動秘法轉換成紫銅體后慧聰的防御力直線上升，白古釋放的劍意已經對他造不成實際性的傷害。不過白古沒有散去劍意，他在凝勢。

“竟然是紫銅體，沒想到慧聰師弟先煉體，怪不修為差我們這么多?！迸_下一年輕僧人說道。

在他旁邊還有一個十分英俊的僧人，盡管剃度披上僧衣，但依對他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面容造不成影響。

“嗯，慧聰師弟力可比蠻牛，所以先煉體，我雖然也練成了紫銅體，但不如慧聰師弟?！庇⒖∩苏f道。

“慧民師兄也練成紫銅體了？”那僧人驚訝問道。

“嗯?！?

“那師兄覺得這場比試誰會勝？”那僧人又問。

“慧聰會輸?！被勖裰毖?，不假思索。

“師兄何以這么肯定慧聰師弟會輸？”

“就算我上場也未必贏這劍修。”慧民平靜說道，像是在闡述事實。

“怎么可能，師兄說笑了?！蹦巧舜篌@笑道。

慧民是慧字輩中實力排第三的存在，他竟然說自己也勝不了這劍修，讓他不得不懷疑慧民說的話。

“實話而已，慧林，你去請慧覺師兄出關，就說白古來到我們柯寶寺了?！被勖竦?。

慧林是這僧人的法號，他聽到慧民的話愣了一會，不過他還是出發了，不過他并沒有去尋那法號慧覺的師兄，他在半路遇到慧字輩的師弟將這個任務交給別人了，他又返回這里。

臺上兩人已經纏打在一塊，劍法對棍法，攻伐狠辣，即快，又準，一個比一個狠。

“慧民師兄，戰況如何了？”慧林戰到慧民身邊問。

慧民沒發現慧覺師兄來，但他也沒問什么，他繼續看著戰場說道：“兩人還在熱身，不過慧聰師弟快要輸了?！?

“何以見得？”慧林問。

“你仔細看。”慧民沒有多說什么。

“這，還真是，劍勢還在長，慧聰師弟怕是撐不過幾招了?！被哿挚闯隽藨饒鲋械男钫f道。

“幾招，你太小看這劍修了，要是他愿意，慧聰師弟在他手里走不過一招?！被勖裾f道。

早就聽下面的師弟說寺里來了個有緣人，身披僧衣跟悟字輩師弟學習佛經及武學，他還以為是誰，沒想到竟然是白古。

那天論劍大會他可是在場的，他親眼目睹守神下境的白古一劍擊潰守神后境的刑開，這大半年過去了，同是守神后境的慧聰自然不可能是白古的對手，盡管他煉成了銅體。

當時慧覺師兄也在場，時候還想去找白古切磋，不過他躲起來了，所以沒找到機會，但這次機會來了，他堅信慧覺師兄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師兄，你這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嗎，那可是紫銅體，哪有這么弱?！被哿挚嘈φf道。

“不，慧聰是不弱，是那劍修太強，你自己看著，慧聰師弟要敗了?！?

慧林聽到慧民這么說望向臺上，兩人皆盯著臺上看。

“慧聰師兄，一擊定勝負吧?！卑坠排e劍說道。

“好。”

慧聰沒有絲毫拖沓，他回應白古之后將手中棍豎于半空，棍影凝現將那棍子包裹其中，棍影越來越大，散發著毀滅的氣息，他在蓄力。

再看白古，他持劍而立，臺上的劍意被他盡數收回注入凌虛劍體，劍影一下子凝現出來，不需要再蓄力。

而慧聰還在蓄力，白古不急他在等慧聰巔峰一擊，這要是生死戰斗，慧聰早就死于他的劍下了。

“棍破蒼穹！”

慧聰一聲大呵，棍影極速朝白古掠去，席卷臺上的碎石一起，形成攻伐無雙的一擊。

“劍肆青峰！”

白古一劍斬出，一道巨浪朝棍影拍打而來，亦是毀滅一擊。

無聲的瞬息，直到兩者相撞。

“轟轟轟！”

棍影與劍影相撞，一片轟鳴，地勢震蕩，僧人們站在臺下很遠處依舊感受到這股震動。

不過他們都目不轉睛地望著臺上，棍影與劍影相撞激起一片塵土，將兩人的身形遮蓋其中?？床磺迮_上的情況，突然眾人聽到一聲悶響，緊接著一道身影飛出，砸落在臺下。

眾人望去，那人竟是慧聰，他身上出現一道淺淺的劍痕，劍痕有血滴落，而他的膚色已經變回原來的樣子。

紫銅體被破，身上染傷，嘴角溢血，僧衣襤褸，顯得十分狼狽。

“咳咳！”

他輕咳了兩聲爬了起來，他望向臺上說道：“白古師弟真是不留余力，是我輸了?！?

白古收劍，向慧聰行了一禮：“承讓了，慧聰師兄?！?

臺下眾人紛紛露出難以置信的面容，那是紫銅體，竟然被一個守神后境的劍修破去，這讓他們懷疑紫銅體真的這么弱嗎。他們在思索這個問題，慧林亦是如此。

只有慧民面不改色，不是紫銅體防御不強，也不是慧聰師弟弱，而是這位劍修太強，起碼比他強。

戰斗結束，白古打算下臺，可就在他準備拾棍時，一道身影從天而降，直接落在臺上激起一片粉塵。眾僧看到那道身影是皆露出難以相信的神情，慧聰也是如此。

他們此時的神情比剛剛白古擊敗慧聰時更夸張，仿佛是看到了很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只有慧民看到這道身影笑了，因為他知道他不會錯過這次機會的，而這人正是停止閉關的慧覺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