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萬歷書壇:邢侗個案研究
- 孟慶星
- 6764字
- 2020-11-21 14:02:36
史學轉向——對晚明書法史的重新梳理——讀孟慶星《萬歷書壇——邢侗個案研究》
姜壽田
孟慶星博士的《萬歷書壇——邢侗個案研究》(以下簡稱《邢侗個案研究》)是一部充滿創見的書史論著,它在很大程度上成為重寫晚明書法史的一個成功嘗試,這是我在閱讀這本史著后的突出感覺。蒙孟慶星先生抬愛,讓我為他這部精見迭出的大著寫序,應命之下,頗費躊躇。這自然是源于這部史著所具宏大性與精微性所帶來的壓力:它使我無法漫筆以應,用客套話敷衍,而只能跟隨作者進入他的學術語境,嘗試理解與闡釋他所構筑的由邢侗個案所透視凸顯出的晚明書法世界。
在展開論述之前,我覺得指出以下一點,對理解孟慶星這本史著是不無俾益的,當然它只是我非常個人化的看法。孟慶星在這本史著中,曾指出邢侗在隆慶——萬歷年間所展開的書法努力,是旨在繼吳門書法衰頹之后,打破南派書法的籠罩,倡導與奠定山左書法地域流派格局,為南宋之后便持續衰頹的北方書壇注入活力。在這其中,邢侗作為山左書家的身份,其所蘊含的未嘗不是對自身書法地域文化的尊崇禮敬之旨。延續這種看法,我嘗試認識與理解,孟慶星作為山東學人,其撰寫《邢侗個案研究》的學術預期與學術動機,是否也意在以此表達,他對生于斯、長于斯的齊魯文化的一種熱望、禮贊與回饋?也許正是在這一點上,他與傳主邢侗——這位在晚明萬歷年臻于書法高峰,而進入清代之后三百年乃至歷近現代當代,卻遭逢不無落寞命運的古代鄉賢,有了一種跨越時空的精神晤聚與知會。歷史在這里成為當代史。
一 書法史學觀念與方法論的轉換與調適
孟慶星的《邢侗個案研究》作為史著,著手重點敘述研究的是邢侗從明代隆慶到萬歷年間半個世紀的書法創作里程。在這種述史形態下,史料考據當然是不可避免的,甚至如何挖掘與最大限度地調動運用史料,成為制衡此著能否取得史學成功的一個重要方面,而作者在史料挖掘與運用方面所做出的艱苦努力,通過本書的大量注釋已可以分明看得十分清楚。不過,孟慶星顯然并不滿足于僅僅從史料考據層面來完成他這部晚明書法史著。對他來說,這是一個過于平庸,同時也缺少挑戰性的目標。而他力求做到的是,由邢侗個案研究來透視晚明書法史,這便不是一個純粹史料考據的目標,而是從史學走向與文化史、思想史、藝術史的兼融;尤其針對隆慶至萬歷間半個世紀中晚明書史所呈現出的思想觀念大變局,思潮涌動跌宕,流派分峙抗立,觀念史、趣味史的介入,要遠遠比單純史料考據運用,更能接近與揭橥其間書史的真實。而在思潮觀念的厘析方面,考據手段本身也是難以措置的。如果說,史料考據可以切實可靠地提供書家在特定書史境遇中的生平行實、事件的實相,那么,書家與所處時代的關系以及與所處時代書法審美思潮、人物背景的切合間離以及由此所引發的書史嬗變、趨向與結果,便無法依靠史料考據來探知闡發了。從哲學解釋學的立場來看,歷史并不會靜止地只呈現出一種形態與結果,我們所接受的歷史,只是一種效果歷史,它是期待視野與歷史綜合所產生的史學效應。我們期待解開歷史的真相,但歷史經歷層層淤積與由主觀記錄所造成的視角立場飄移,使歷史真相變得遙不可及。由此歷史成為一種可供解釋的文本:無數個歷史解釋文本所指向的有效合理,促使歷史真相的開放與去蔽。歷史解釋的局限和歷史真理的不可企及,使歷史與人的主體認識只能夠限定在解釋相遇——效果歷史的層面。此于歷史而言是幸耶?非幸耶?唯唯否否。
藝術史是歷史邏輯與美學的統一。書法史的內在結構受制于文化史、思想史、觀念史、趣味史,并在大傳統與小傳統——精英書法文化與民間書法文化之間尋求平衡。因而離開整體觀念形態,所謂書法史便成為平面化的歷史。對于慣常的當代晚明書法史研究,學者們習慣于處理金字塔尖上的少數幾個書法天才人物,而忽視了晚期書法的多元文化形態與橫剖面的史學繁富,多聲部的眾語喧嘩與歷史縱向的史學綿延與淵源,這使得當代晚明書法史研究,成果雖多,卻難以精進,學術上呈現出停滯無力局面。孟慶星在《邢侗個案研究》中分別指明了這一點:
晚明書法的獨特性也吸引了眾多研究者的眼光,因而在整個明朝書法史研究中關于這個時期的成果占了大部分。其中關于該時期書家如董其昌、徐渭、張瑞圖、倪元璐、王鐸、黃道周、傅山等的個案研究成果眾多。這些書家個案研究乃至整個晚明書法史的研究,無疑解決了過去許多書學史沒有解決的問題,在研究方法上很有創新,但也存在著許多問題。
首先,研究的觀念有待更新。如有些學者沿襲傳統的明清文化江浙中心論,缺乏對晚明書法史的具體分析。又如有些學者將研究的眼光過分聚焦于某幾個代表性書家自身,須知這幾個書家僅僅是處于晚明書家群體金字塔最頂點的金冠,這對于洶涌的群體推動文藝發展為主要特征的晚明來說,忽視“塔尖”與“塔基”之間的互動關系是不可能更好地揭示歷史真相的。
其次,正是這些觀念的局限性導致了研究領域的狹窄。如過分聚焦于某幾個書家和作品,過多地受制于某些簡單的歷史表象和思維慣性,而不是對某個歷史時期的現象、人物的深層的邏輯進行深入細致地分析解讀。……
這種現象在邢侗等書家的研究上表現得非常突出。邢侗在晚明與董其昌被并稱為“北邢南董”,但由于諸多原因,清朝以來邢侗在書法史的地位名氣越來越落后于董其昌,研究后者的大有人在且成果多多,但對前者的研究卻鮮有人問津。造成這種現象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很多關注明清書史者多局限于既成的歷史表象和事實。事實上,邢侗在晚明的聲名顯赫與此后的暗淡本身就是一個值得玩味研讀的問題。對邢侗的個案研究恰恰能從另外的角度探得晚明書法史的內部邏輯和底蘊。……
第三,觀念和研究視野的狹隘又直接導致了研究方法的落后。在這方面且不說有些庸俗粗疏不能著力于扎實的史料的所謂研究性文章,就是有些功力比較深厚的學者也多因觀念和研究視野的狹隘導致了方法的簡單,往往采取社會歷史背景+書家生平+作品的簡單分析解讀的研究方法,這都導致了對晚明書法史的研究的平面化、簡單化。
……
筆者以邢侗為個案所進行的晚明書法史研究主要采取的是歷史學和社會學研究方法,但對于諸種文本的研究方法的優點并沒有拒絕,因為畢竟一個藝術家被歷史鑲嵌的理由最終憑借的還是作品。所以其他研究方法也部分地運用于有關章節中,這是筆者要特別說明的。
孟慶星這本晚明書法史著,以歷史學、思想史、社會史的研究方法,突破了單一史學進路,尤其是對近二十余年來愈演愈烈的唯史料唯考據是崇的書史研究作了調適與反撥,跳出純粹史料考據窠臼,以新的框架、視角,進入晚明書法史研究,重新梳理晚明書法史,得出許多有別于既往的書史結論,是重寫晚明書法史的成功之作,對推動晚明書法史研究做出了富有范式意義的全新開拓。
二 宏大敘事——從個案到多元文化視閾
通過《邢侗個案研究》,孟慶星所要解讀的并不單純是邢侗個人在晚明書法史上的升降隆替,而要由對邢侗個人的書法遭際來宏觀梳理晚明從隆慶到萬歷年間八十八年的宏闊書史。由于晚明浪漫主義書法思潮實奠基于萬歷時期,邢侗又是此一階段開風氣之先的人物,因而萬歷時期書法史研究又實成為闡解晚明書史的鎖鑰。他在本書題記中明確表示出這一點:
邢侗,一個與董其昌、米萬鐘、張瑞圖,并稱為“邢、董、米、張”的晚明書家,一個與董其昌并稱為“北邢南董”的書家,一個萬歷年間北方最杰出的書家。一個清初以來很快被遺忘并淡出人們視野的書家,本書就是試圖揭示其中的歷史實相的一本書。
可以說,孟慶星試圖通過此著,闡釋解答的是兩個相互緊密關聯的問題:一是邢侗作為萬歷年間引動風氣的杰出書家,為何進入清初以來很快被淡忘,走出歷史關注的視野;二是圍繞萬歷時期書法的社會文化、審美思潮是如何與這個時期的書法創作互動又交相輝映的?回到歷史的謎底:邢侗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么樣的角色,他如何出場,又如何退場?他為這段書史做出何種推動?他與這段書史的關系如何?他為這段書史增添了什么?進入歷史深處的邢侗又給整體書史帶來何種彌散性影響?
孟慶星對這段橫剖面晚明書史的敘述,采用了新的文化學、社會學框架與視角。以個案聚焦,再施之以散點透視,斷裂式地剖析明萬歷時期書法的整體文化形態。從家族與書學淵源到地域文化認同,從陽明心學到精英文人與下層布衣文人的交游,從山左集古刻帖風氣的形成到山左、松江書法話語中心的形成……無不顯示出作者深厚的史學功底與寬廣的歷史視野以及文化史、思想史、藝術史的多方面素養。著名史學家黃仁宇曾提出長時段的歷史學觀點,認為認識一段歷史,要放開歷史的視界,從長時段、多元視角才有可能認清歷史。而他的史學名著《萬歷十五年》,正是這種史學觀念實踐的典范之作。他以萬歷十五年為楔子,以寬廣的歷史視角深入洞悉并揭橥了萬歷一朝的歷史;并以此作為風向標,上溯下推,揭示出晚明歷史的延宕與走向。更為令人稱奇贊嘆的是,全書幾乎少有史料轉引與考據,而是將史料全部轉化為史家的洞見與論述,讀《萬歷十五年》會感到史家是在講述一段親歷的歷史。原因是他已將晚明史化于胸中了。這已是將史學上升到文化史、精神史的層面。陳寅恪曾說,歷史研究有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歷史事件,人物的敘述、羅列;第二個層次是文化史;第三個層次是心靈史。歷史不是僵硬死板的教科書,而是活生生的人的存在的既往的歷史;歷史學家的任務與使命就是寫活歷史,走入歷史的深處,揭橥歷史的真相。而要做到這一點,除穿透史料外,尚須具有寬廣深厚的人文視野與修養。
長期以來,當代書法史學界始終在強調史學即史料學,以致混淆了史料學與歷史學的界限,排斥理論與史觀,將史料考據抬高到不適當的高度,這是一種矯枉過正的做法,同時也貶低了理論的價值。事實上,歷史上每一個有成就的史學家都有自己獨到的歷史觀念,這成為他們觀察認識歷史的立場觀念。司馬遷說他著《史記》的目的,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被推為現代史學考據大師的王國維、陳寅恪也并非如一些人一廂情愿所認為的那樣,只是埋首于史料考據而沒有理論觀念。事實恰恰相反,王國維早年服膺康德、叔本華,是近現代中國最早研究評論尼采哲學的開風氣之先的人物,并寫過《紅樓夢評論》《人間詞話》等文學論著。這樣的學者會是只滿足于饾饤考證之學的冬烘人物嗎?他曾倡言:“異日發明光大我國之學術者,必在兼通世界學術之人,而不在一孔之陋儒,固可決也!”陳寅恪游日、美、德凡近二十余年,精通多國語言。他治隋唐史,以文化、種族、地域、世家作為治史之基與綱要,也未嘗不是他獨具的史觀。至于現代西方史學,在擺脫了19世紀實證主義對西方史學的主導之后,更為強調史觀的作用并與哲學解釋學結合,如年鑒學派、分析史學、后現代史學、心理史學等,皆以歷史哲學作導引,而使西方現代史學更呈現出主體思辨性。
孟慶星的《邢侗個案研究》便是廣泛運用人文學科進行晚明書法史研究的力作。它表明一種史學范式轉移。新一代書法史學學者已不滿足于單純的史料考據之風,而開始尋求與邁向更廣闊的歷史視野與歷史價值。畢竟這種史學研究才是更具史學挑戰性的。
三 走向縱深——問題意識與歷史意識
如果滿足于書史已有的答案,也許孟慶星就不會再寫一本重復已有結論的書了。正是對書史實相的謎底探求的欲望和對現有晚明書史研究現狀的不滿,才有了他的這本《邢侗個案研究》。同時,這也決定了這本書不會是繼續重復已有結論的平庸之作。他力求解釋與探究邢侗在晚明書法史上的個人遭際與影響,邢侗如何從一個早于董其昌成名的明萬歷年間最杰出的書家,卻在清代初期以來便淡出書史視野,并逐漸被董其昌遮蔽;進而揭橥邢、董在文徵明時代共同開創的崇晉模式的典范意義及二人在書法觀念上的合與離;邢侗對山左北派書法地域文化模式倡導的意義;邢侗文化焦慮的內在心理;邢侗的交游圈及書法、文學、心學理論觀念;邢侗刻帖、藏帖、鑒帖活動的學術動機;凡此上述種種,皆表明孟慶星的《邢侗個案研究》已進入一個廣闊的歷史——文化視野。他所力求解釋與回答的是邢侗在書史上下文中的文本意義,而尋求這個文本意義則需要提供新的史學范式、框架與視角。
無論如何,邢侗的“熱”與“冷”都引動晚明整個書壇,并生發出極大的書史效應。在吳門書法繼文徵明去世,失去在書壇的影響力之后,是邢侗在明萬歷時代的出現才填補了晚明書壇因吳門書法凌替所產生的巨大的書史真空。而邢侗對宗法魏晉“二王”的倡導,也標志著晚明書風的轉向。這個轉向的影響是巨大的,基本左右了整個晚明,從隆慶——萬歷到天啟——崇禎前后八十余年的書法歷史,乃至進入清代前期仍有延宕。萬歷年間,邢侗與董其昌共主書壇風云,并跨南北地域結社,與王穉登等結成“中興五子”。但是,必須看到,邢、董之間無論在審美觀念上,還是創作實踐上都是存在著巨大差異的。這不僅造成他們相互之間乃至弟子與師輩之間私底下的臧否褒貶,也直接導致了邢、董后來不同的書史命運。
從審美觀念層面,邢侗無疑要遠高于董其昌,就像從人格道德層面,邢侗要遠遠高于董其昌一樣。他所倡導的宗法魏晉“二王”的書學觀念,雖然在大的范圍內沒有脫離古意范疇,但是與董其昌號為求古意,卻只上追到唐宋顏真卿、米芾還是要高出不知凡幾。而更為重要的是,邢侗以一己先知般的倡導與努力,確立了晚明書法的歷史方向,董其昌那種只滿足于個人的“淡意”的墨戲消遣是與之不可同日而語的。由此,可以發現一個書史現象,在晚明某些時段到清初書史上,董其昌的影響地位要高于邢侗并對邢侗書法構成遮蔽之勢,而在晚明大多數時期,董其昌的影響則遠不如邢侗。黃道周對董其昌書法貶斥有加,不以為然,而這事實上代表了王鐸、倪元璐一派書家的共同看法。王鐸對邢侗則有著較高評價,顯示出禮尊前輩之意。從這個方面可以看出,董其昌對崇禎以后的晚明浪漫主義書風并沒有產生任何影響,反倒成為被批判揶揄的對象。而邢侗則成為這一新審美書法思潮的潛在引導者。他的崇法魏晉“二王”的書學觀念在新一輪的書法潮流中得到積極響應,并在王鐸這一晚明帖學中興之主身上得到集中體現。從這個意義上說真正影響引導晚明書法的人物是邢侗而不是董其昌。
因而,可以肯定地說,如果不是清朝入主中原,以程朱理學取代陽明心學,強化理學思想統治,董其昌書法至書法新思潮崛起之際必遭傾覆命運,地位影響也定在邢侗之下。董其昌書風得勢是皇權庇護推崇的結果,是帖學由心學向理學轉換的結局。從這一方面來看,邢侗被遮蔽、遺忘不是書史的自然抉擇,而是皇權人為干預的結果。
孟慶星在《邢侗個案研究》中,還廣泛論及邢侗“二王”刻帖鑒藏活動與對仿“二王”經典,對后起王鐸的影響;山左地域書法流派建構,與心學及“后七子”領袖人物的交游。有關這些方面的論述為邢侗研究提供了深厚宏闊的歷史——文化背景,并且尤其在史學范式建構上具有新的框架與視角,而所觸及探尋的晚明書史問題也相應具有了新的內容。如晚明地域文化認同與山左、松江話語中心的形成,邢侗與山左書法重塑,邢侗書法的人文風格,晚明地域文化認同與書法地域的多元化等關于晚明地域書法模式的論述,便極大地突破了慣常晚明書法史的單維平面化論述,而建立起多元化的晚明書法史敘述模式。這其中還涵納著晚明書家階層空間的拓展和變遷及縉紳階層與精英文人書家的交游互動及書法家的群體化、集團化。作者認為:“邢侗作為萬歷年間北方最杰出的書家,在晚明書壇曾閃耀一時,但至明末清初其權威就受到了挑戰和質疑,其書法很快就淡出了書法視野,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值得玩味的事情。本書認為:除邢侗書法自身的原因之外,晚明書法自身所確立的‘游戲規則’,隨著改朝換代發生變遷和晚明自身發展的邏輯所產生的‘自我遮蔽’等原因都與這種現象存在著必然的因果關系。”
由《邢侗個案研究》涵納的上述晚明書法歷史——文化審美的多元化敘述和內在理路的闡釋,幾乎在某種程度上改寫了晚明書法史,為晚明書法史研究擴展出很大的史學空間和史學課題。這無疑是孟慶星的《邢侗個案研究》有功于當代書法史學研究之處。
歷史永恒存在,而我們觀察、認識歷史的視角、立場卻代有不同。認識歷史的視角、立場改變,歷史認識也隨之改變。也許我們只能認識歷史的某一側面,但是,歷史的魅力也許正在于此。歷史認識每向前推進一步,我們就會認識看到歷史的更多側面。而歷史求真的努力,就在于隨著歷史認識的加深,能夠不斷認識或看清歷史的多重局部、側面。從這個意義上說,并沒有歷史真理終極存在,也許到掌握認識歷史真理的那一天,歷史本身也就消失,失去意義了。
對于像歷史一樣生生不息的書法史而言,也許探究書史本身遠比尋求終極答案與事實更有意義。孟慶星的《邢侗個案研究》,便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新的認識、理解晚明書法史的探詢方式,使我們以更為多元的視角立場貼近了晚明書法史,并進而更為深入地認識與理解了邢侗——這個光耀明萬歷書壇,之后卻又長期落寞,不無邊緣化了的杰出書家。

邢侗尺牘(現藏蘇州博物館)

邢慈靜行書 臨趙孟尺牘冊(局部)(現藏天津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