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她站在木橋上，臉上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等著緩緩的風將她的發絲全部束在一邊，靜靜地注視著平如鏡的水面。一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并未回頭。

“在看什么？”

她沉默了一會兒：“看水。”

似乎有一聲不是滋味的輕笑，她接著沉默。

“為什么喜歡觀水？”

紅色的木頭散發著自然的味道，她放松地向前靠去，半趴在雕欄上，她閉上眼睛，用心呼吸。

“只是靜靜地看著，就會平靜下來。一陣微風吹過，連漣漪都輕的如同時光一樣微不可查。若大了些，便有金子和銀河在卷起的高度上跳躍跌沉。再大了，碎成的是雪還是霧都難以讓人追究。平靜而清澈，仿佛天空之風云。

很奇怪啊，明明都知道了這個湖泊就這么大，卻在無法眼見的地方抱有幻想。千回百轉，柳暗花明。”

映入眼簾的除了水，還有占據半邊視野的小島。湖水從島的對面從東邊緩緩吐露出一條盤踞蜿蜒的長氣，看不見的盡頭無限蔓延至想象的彼岸，似有蓑笠拄著長桿立在木舟上，從云深不知處來。莫名其妙地，一句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就不請自來地出現在腦海中。

“可若是想要看清水下的波詭云譎，看透對岸的真正面孔，只站在岸上是不行的。”他的聲音很輕，剛出口就立刻散落在風中，又像是很重，一字一字地砸在她的心尖上，她知道他要說什么，“莫觀水面平如鏡，要看水底萬丈深。你所見所感并不是水，僅僅是它反射的世界，倒懸的藍天，扭曲的綠蔭，浮動的光影……不過是眼中所視的虛假。”

她轉過身，看著眼前有些令她陌生的人。

“而虛假，即使再美好，也不堪一擊，沒有震撼心靈的力量。”他直視著她那雙閃爍的眼睛。那種單純的恐慌，讓他并不喜歡。理想化的東西會被現實無情粉碎。

他是她曾經最熟悉的人……

“希望和美好的追求不是人類畢生的夙愿嗎？人，就是欲望啊。”她嘆了口氣，轉過身，似笑非笑，似乎嘲弄，似乎悲哀：“可是，要怎么進到水中，又要怎么從水中出來呢？”

風變大了，平靜的水面出現了裂痕，脆弱的虛假被摧毀得輕而易舉。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這世上，有的錯誤只能犯一次，連后悔都來不及。有的路只能向前，不能回頭。那么水的中央，下去了……是否也再難上岸呢？

……

深陷泥潭的人，對著岸上的旁觀者，道了謝。

……

施暴者卻對著旁觀者再三道歉。

……

他們兩個，忽然變成了不該有交集的實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