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酒鬼

回家的小路彎彎曲曲，都是斜坡，陳三娘背得非常吃力，路上顧力摔了幾次。天色暗，顧晚迎只顧著給陳三娘照明，看不清路，也摔了好幾次。

回到家的時候，母女倆都筋疲力竭了。

陳三娘給顧力換了身干凈的衣裳，才把人扶到床上。

顧力呼呼大睡。

陳三娘坐在客堂里，委屈地啜泣，把平日里對顧力的不滿都說了出來。

“整天就知道吃酒，村里有誰是打心底里瞧得起我們家的？不過是想看笑話罷了。明知道如此，還去巴結人家，這不是存心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陳長樂和陳阿平還沒有歇息，安靜地聽陳三娘傾述，誰都沒有開口。

陳三娘繼續抱怨道：“你們爹爹就是傻，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總忘不了人家，掏心掏肺的，還以為人家真把自己當弟兄了。以前就是在背地里說幾句，現在倒好，明目張膽地扔豬圈里去了。”

顧力受辱，亦是陳三娘自己受辱。

以前沒有出嫁之前，她在家里就不受寵，后來因為不愿意出去，遭了大房二房的不少白眼。

大嫂和二嫂都覺得她在爭奪家產，一直不怎么待見她。好不容易嫁了郎君，卻不是什么好相公。半輩子矜矜業業的，沒什么作為，反倒成了村里最窮的人家，受人冷眼。

這還是小事，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顧力好酒。顧力的酒量并不是最好的，可爭強好勝，脾氣爆，村里要是有人說自己的酒量比他好，他非得爭個高下。每次他醉倒在桌邊了，其他人也就喝了個半醉。

可顧力不僅沒有悔改，反而得寸進尺。

他是家里窮得揭不開鍋了才入贅的，因為村里沒幾個男人是入贅的，所以大家都瞧不起他。

陳三娘覺得這沒什么，只要夫妻倆和和睦睦的，湊活著也就過了，但顧力不這么想，清醒的時候明知道人家瞧不起自己，但連個字都不敢說。一喝醉，只要還有意識，回到家里就撒潑，有時候還從廚房里提刀，嚷嚷著要把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給殺了。

說白了，就是醉酒裝瘋。每次都把家里鬧得雞飛狗跳的，倘若沒人攔著，會不會真的跟人打架還真說不準。

攤上了這么一個沒用的相公，陳三娘心里的苦衷無處述說，只能在自家孩子面前嘟囔。

等陳三娘說得差不多了，陳長樂開口安撫：“阿娘，阿爹今晚沒吵鬧，已是幸事了。您別難過了，早點歇息吧。”

見慣了顧力醉酒的模樣，陳長樂心里已經掀不起任何波瀾了。

陳三娘哭哭啼啼的：“長樂，你不明白，今天你爹，真的是被人欺負到頭上了。”

顧晚迎搭不上話，也不知道說什么才能安撫自家娘親，安安靜靜地坐著，一聲不吭。

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些人的模樣，他們是喝了酒，可只是半醉，今天這場鬧事，是故意的。

顧晚迎心里為顧力鳴不平，可也知道年幼的自己有心無力，改變不了家里的現狀，不禁握緊雙拳，暗自在心里發誓。

有朝一日，我一定要飛黃騰達，保護阿爹阿娘，讓別人沒有機會再欺負他們。

這一刻，顧晚迎的心里，滋生了一顆仇恨的種子。

陳三娘心里不痛快，把陳年舊事都倒出來了。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晚上，心情舒坦了才回房歇息。

顧晚迎和陳長樂、陳阿平各自回了房。

她的屋子跟陳三娘夫婦的主臥隔著一條放雜物的過道，躺了許久都睡不著。夜間顧力好像醒了，顧晚迎聽到陳三娘一直在房中嘀咕，都是些埋怨的話，偶爾夾上一兩句顧力不耐煩的說話聲。直到夜真正深了才沒了聲音。

顧晚迎心里酸酸的，格外難受，遲遲沒有入睡。

說到底，還是自家爹爹懦弱，沒有眼見，才被人任意欺凌。

陳三娘哭泣的臉龐從顧晚迎腦海里一閃而過，她的眼角不知不覺中就濕潤了。

她會出人頭地的，到時候，誰也欺負不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