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心險惡

翌日，晌午。

卓四爺和卓青云都是心思沉穩，經驗老練之人。奈何近來幾個月勞累不堪，因此昨夜吃飽喝足后早早睡下，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了，才漸漸醒來。

兩人醒來后，驚覺自己躺在一片蔭涼下，仔細打量，發現這是被人折來的陰陽欏的枝葉，搭成了一個涼棚。這些枝葉葳蕤生光，即便是被人折斷，也還能保持兩三天的生命力，依舊可以為他們吸走白天的炙熱。

“什么味道，好香啊！”卓四爺最近鼻子特別的靈，剛醒沒多久便聞到了一股飯菜的香味。

果不其然，兩人向涼棚外望去，發現楚凡正拎著兩個大盒子走了過來。

“卓四爺，卓大哥，你們醒了！先吃飯吧，我去給你們買了些酒菜，還有干凈的衣服，也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楚凡笑語吟吟，搬來一塊大石當做桌子，再把好酒好菜呈上，卓氏父子看著石桌上的玉盤珍饈，感覺就像做夢一般。

尤其是卓四爺，此時眼角噙著淚光。想他父子兩人昨日還似喪家之犬，生活艱難得甚至不如街頭巷尾的乞丐，不成想一朝得遇楚凡，直接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了！

酒足飯飽，兩人又換上了楚凡買來的衣服。那卓青云穿著一套白色劍服，外套一件青衫，當真是豐神俊朗的君子劍客。而卓四爺則是一襲黑袍，上面紋著金線下山虎和白絨蒼錦松，怎一個氣派了得！

此時即便是卓青云也不得不承認，自從他父子二人被廢了修為，也就只有在楚凡這里才是大爺、大哥。一念及此，原本欲除楚凡而后快的他，也開始轉變心思，要是能讓楚凡陪同前往中州，那這一路上必然過得無比舒坦。

三人分別數月，此時圍坐在石桌旁各自述說著期間發生的事。卓氏父子固然被人追殺，日子過得很慘，可聽聞楚凡的遭遇，兩人不禁咋舌。

從反殺秦老大開始，楚凡的每一個經歷都深深令兩人心驚。擺脫先天高手的追殺、滅掉青眼狼群、鏟除松瞿幫悍匪，在兩個月里一手促成運河幫崛起，聚斂百萬財富，買下先天靈鶴，最后還在魏云朝手里搶下了伐脈洗髓丹！

“伐脈洗髓丹？就是那個能令丹田經脈受損者，重塑修煉根基的上品寶丹？”卓青云聞言睜大了雙眼，他簡直是要嫉妒得發狂了，不過表面上還是勉強能忍住。

“正是此丹！”

楚凡點頭應道。說完他取出一個包袱，這里面都是一些珍貴的天材地寶，皆是平時修煉所需，那日離開藤城，特意拜托顧云河臨時湊來的。而這其中最為貴重的，赫然是一個通體溫涼的白玉瓶子，里面裝著的就是伐脈洗髓丹了。

“可惜我只有一枚，我想去南州五毒宗的領地打聽父母和姐姐的消息，因此急需此丹助長修為！不過我知道晉水郡的風玉子大師能煉制此丹，十年出一枚，到時候我一定替你們買下來！”楚凡拿著白玉瓶子，歉然道。

十年。

卓青云深吸了一口氣，人生能有幾個十年呢，屆時早就被同齡武者甩開十萬八千里，這漫長的時間他可等不起了。卓青云心思電轉，面上卻露出欣慰的笑意，說道：“小凡有心了，如此說來，你不隨我們前往中州了？”

“這……”楚凡默然，他看著兩人身上未愈的傷勢，心里一陣糾結，一回頭看了眼不遠處在江邊捕魚的紅頂鶴，頓時就有了主意。

他從腰間荷包里掏出一沓金票，遞給了卓四爺，道：“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去，只是現在恐怕不行。這錢你們拿著去買一頭先天靈寵，既能保護你們，也可以省去腳力！”

卓四爺從前也是大富大貴之人，他一接過金票，不用數，便知道有七十多萬兩，而楚凡那荷包里只剩些散碎金錠了。

“孩子，你把錢都給了我們，你自己怎么辦？”卓四爺皺眉問道。

“四爺不用擔心我，如今我實力更勝以往，閱歷經驗大增，賺些路費輕而易舉。”楚凡擺手笑道。

過了正午，陽光逐漸減弱，三人拿了些陰陽欏的枝葉遮陽，便準備上路了。

“前面有個路口子，到了那里我們就要分開了！”楚凡捧著一張獸皮地圖端詳著說道。這張地圖花了他一萬兩金子，其中記錄了東洲到南州的大部分路線，目前看來還算準確。

楚凡走在前面帶路，卓青云聽到這話，突然拉住了卓四爺。

“嗯？”卓四爺以為他有話要說，扭頭望去，卻見卓青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還不待卓四爺詢問，那卓青云畢竟年輕力壯，猛地用力一推，就將卓四爺推進了湍急的江水里。

“不好了，我爹，我爹他不小心掉水里了。”卓青云佯裝驚慌失措地喊道。

“什么？”

楚凡順著卓青云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卓四爺在江面上奮力掙扎，但是不一會兒便被身后卷來的波流淹沒。楚凡見狀立即扔掉包裹，脫去外衣鞋子，身如游魚般扎進了江水之中。

“哼！”

見楚凡不出所料地中計了，卓青云冷哼一聲，隨后動作麻利地將楚凡留在原地的包裹打開，取出了一只白玉瓶。他將瓶子倒于手掌，里面滾出一枚通體金黃的丹藥來，藥香味質樸醇厚，沒有他想象中刺鼻。

卓青云利落地收下伐脈洗髓丹，轉而從懷里摸出一枚同樣呈金黃色的丹藥，放進了玉瓶之中，旋即又將一切恢復原狀，臉上掛起焦急的樣子。

楚凡水性極好，再叫上肉身力量強大，很快就背著卓四爺上了岸。那卓四爺本就傷勢未愈，再加上年級大了，掉進江里喝了幾口濁水，此刻被救上來也已是半條命都沒了。卓四爺憤恨地看了卓青云一眼，卻發現這個向來令他自豪的兒子正滿腹關切地看著他，嘴里還說著些擔憂的話，一時間他竟有些看不懂了。

十日灼灼，卓四爺身上的衣物很快就被曬干，三人繼續上路，行至路口處，楚凡不舍地與卓氏父子道了別。

“小凡，見了楚叔叔、楚嬸嬸別忘了替我問好！”卓青云拍了拍楚凡的肩膀說道。

楚凡鄭重地點了點頭，他看向卓四爺，但卓四爺自從掉進江水被救上來后，便一言不發。楚凡抬頭看天，發現時辰不早了，便不再耽擱，三人就此分道揚鑣。

唳！

紅頂鶴展開寬大的羽翼，一飛沖天，須臾間直沒云端。見楚凡走遠了，卓四爺才沉著臉，頭也不轉地問道：“你小子，葫蘆里到底賣得什么藥？”

卓青云抑制不住地笑了笑，說道：“也沒什么，不過就是一枚穿腸的毒藥罷了！”

“你！真虧得你方才還假裝祝人家早日和父母團聚，你好狠的心啊！”卓四爺聞言終于轉身，他指著卓青云的鼻子斥道。

卓青云不以為意，辯解道：“我那可不是假裝，過了這么長時間，他父母早就死了，他那姐姐也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還能活著才是奇怪呢！一會兒他吃了毒藥，可不就是一家人團聚了嘛！”

卓四爺聽出這話里的殺氣，滿臉疑惑地問道：“小凡一向對我們很好，你又何至于此啊！”

“這怎么能怪我呢！真的對我好，早就把寶丹雙手送上了，他一會兒發現丹藥被我掉包了，說不定盛怒之下把我們爺倆都給殺了，所以他必須死！”

卓青云說完便不再理會卓四爺，兀自啟程上路，他腳步輕快，仿佛人生即將迎來美好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