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少華山篇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南云淇只是低頭看著他，那眼神從風平浪靜到卷起漩渦，再到一種星湛看不明白的情緒。

是厭惡嗎？

星湛心內自嘲地嗤笑，嘴角竟也皺起一角，眼中卻無半分笑意，“只是撞了一下而已，道長不至于如此小氣吧。”

南云淇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到了現在他還有心思開玩笑。

“黃玉，給我。”

星湛也不是沒想過南云淇回來后會來問罪，質問他為何對姬如林痛下殺手，質問他修得究竟是什么道，卻沒料到他如此霸道，竟然開口就是要收繳他的東西。

“憑什么？”

星湛嘴角挽笑，盯著南云淇的眼神如同一把新磨好的刀刃，“這就是仙門正道的做派？看中了別人的東西，一句交出來，別人就要乖乖呈上來是不是？”

“此物詭異，且來歷不明。”

星湛破口大笑，雙眼緊緊盯著南云淇道，“詭異？來歷不明？君懷靈真這是在說玉，還是在說我？”他收斂起笑容，鳳眼微睜，略帶挑釁地看著南云淇。

“呵，在君懷靈真眼中，一塊玉就能決定人心熟善熟惡？也是，像您這樣的仙門大家，自然容不下一個傷了你們同道的惡人，您又是最大公無私的。既覺得我非正道，奪了玉又能如何，殺了我豈不是一了百了。”

鄭云初見情勢不對，對星湛叫道，“你說什么胡話！”

成霜也輕聲安撫道，“師兄并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星湛盯著南云淇的眸子，從那雙常年積雪的眸子中他看到了此刻的自己，也看到過往那些試探和南云淇嫌惡的眼神。

他對著南云淇輕蔑一笑，“算了，你從來都不信我的。”

星湛欲離開，南云淇卻上前一步堵住了去路，用不容拒絕的口氣道，“跟我回長贏。”

“不必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星湛的眼神落到南云淇握緊天問的手，苦笑道，“怎么，君懷靈這是還要同我動武嗎？”

南云淇收回握劍的手，聲音低沉道，“為何不能放下？”

“那你又為何非要逼我！”

兩相對峙之下，星湛眼中怒火漸濃，南云淇咬緊牙關，雙眼緊閉，似是在隱忍胸中怒火，重新睜開雙眼時，眉頭卻漸漸平復，原本垂在身側緊握著的手也慢慢松開，終是轉身拂袖而去。

云初追隨南云淇而去，一直在同他說著什么。

星湛也轉身向相反的方向離開，他向來知道南云淇固執。每次倒水必倒半杯，一滴不多一滴不少；對待妖魔邪祟，無論對方有何苦衷，錯了就是錯了。他對自己堅持行了十八年的道從未有一刻懷疑，在他眼中只有該做的和不該做的，對的和錯的。

可是，南云淇，你可知后世書上的那一紙罪狀……永遠也不可能被抹去，鸞族被逐，千夜被囚，連魂飛魄散都不敵的罪，要如何放下。

當夜的少華山托星湛心情不好的福，難得平靜，倒是一幫童子沒了帶頭玩耍的人，一個個無精打采地坐在石階上杵藥。見到星湛從房里出來，便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住嚷著，“星湛哥哥，今晚我們不去捉應聲蟲了嗎？”

星湛點了點童子的鼻子道，“不去咯～再帶你們出去瘋，那個趙劈柴非把我當柴劈了不可。”說罷回身向長贏弟子住的幾間客房看了眼，轉頭從腰間取出一個瓷瓶遞給為首的童子。

“這是什么？”童子不解地拔開紅塞子湊到鼻尖嗅了嗅，竟然出奇的香甜。

“這個可就厲害了！”星湛雙手負胸得意道，“你們少華山的藥實在太苦了，還好我只喝了幾天，就是苦了前院那些病人，每日都要喝上好幾副。所以呢，我就照著你們的醫書自制了這糖丸，可以直接加在藥中，既不影響藥性，還能平了苦口。”

說來也怪，他在制藥上居然出奇的有天賦，雖然以前從來沒做過這些東西，但卻手到擒來，不愧曾經是神族這萬千族長中天賦最高的一個。

“你做的東西能吃嗎？”

那幾個小童子一臉懷疑地把塞子又塞上，畢竟自從星湛對煉丹有了熱情后，西陵殿外的那些走獸的面貌和從前相比大不相同，尤其這幾日，都不敢在西陵殿外散步了。

“怎么不能吃了。”星湛搶過瓷瓶自己吃了一粒給他們看，瞬間滿院盡是蓮花的芬芳，童子們從星湛手中搶過瓷瓶也都嚷著要試試。

星湛看著這景象，腦中又浮現了往日里及腰高的千夜總是把自己做的飯吃光光，然后一抹嘴打著嗝說還要。可是想著想著星湛就笑不出來了，他一手養大的孩子，原本那么陽光開朗的孩子，卻被姬如林糟踐成了那樣。

鳳熬亓啊鳳熬亓，八百年了，你這爹當的可真是便宜。

“阿湛。”

星湛聽到一聲溫柔的呼喚，回頭見萬茯苓抱著一堆東西，身后還跟著個樣貌平平的少年，手里也抱著堆得高高的食材。

他三兩步跑上長廊，主動接過萬茯苓手中的物件，隨著他們往廚房的方向走。

“萬姐姐，都這么晚了，你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萬茯苓淺笑，“明日是拜月節，依舊例要做些藥膳的月餅，同師兄弟們一起拿到山下的蓮花鎮去布施。”

萬茯苓捏著帕子替星湛擦了擦額頭的汗，轉頭見南云淇立于走廊盡頭福了福身道，“君懷師兄。”

南云淇點頭示意，轉頭向云初的房間走去。

星湛手里抱著東西看不見南云淇，索性就當什么也不知道的繼續走。

萬茯苓繼續同星湛介紹，“蓮花鎮每年的拜月節都會舉辦斗燈會，還有猜謎、火樹銀花和不夜市，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

“好啊！這種熱鬧怎么能少了我！”星湛一口答應，他正愁著要下山卻找不著路。

“你們在說什么熱鬧？”云初從茅房出來就聽星湛說要去湊熱鬧。

萬茯苓沒想到鄭云初會突然出現，可南云淇方才不是去找他房間找他了嗎？明明鄭云初去茅房的方向要經過南云淇的房間，他應當知道他不在才對。

“我方才正同阿湛說明日是拜月節，邀他一起去蓮花鎮的斗燈會。在這山上悶了幾天，君懷靈真和長贏的師兄們也可以去逛逛。”

“好啊！我這就去同師兄們說！”云初說罷興奮地跑去找其他人，他正愁著不知如何開口留下星湛，也不知道如何緩和南云淇同星湛之間的關系，這次燈會可是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