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世界語的困惑
世界語既然是一種擁有國際主義理想的國際輔助語,而且簡單易學,為什么沒有成為公眾所認可的第二語言,甚至還沒有哪個國家把它作為官方語言,當然有很多原因。最大的原因是與利益有關,只要利益所在,再小的語言都有人學習,當然要排除語言愛好者和理想主義者。世界語只是一種國際輔助語,其目的不是取代現有的民族語,當然不會有哪個國家把世界語列為官方語言。在國際文化交流、科技經濟活動中世界語是非常小的語種,自然學習的人就少。另外,世界語的推廣還有賴于國際組織以及各國的語言政策。
國際語或者說世界語發展最大的障礙是民族主義和列強大國,美國、法國、德國和蘇聯都對世界語進行過打擊迫害,一些民族主義國家把世界語視為影響民族語純化和發展的阻力,把世界語視為影響國家民族意志實現的障礙。
沒有哪個國家愿意把世界語接受為工作語言,當然世界語也沒有這個野心,只不過是方便不同民族之間的交流而已,這就是國際輔助語的定位。再者,大國語言的霸權地位不可動搖,其完備的教學體系、嚴謹的考試系統、豐厚的教學利益都是堅不可摧的。據說英國英語師資和教材的輸出與北海石油輸入等值。漢語也是聯合國工作語言之一,但是中國也投入巨額資金推廣英語,對中國社會影響極大,甚至書法、中醫、武術和京劇這樣的國粹專業也不得不考英語,學習英語固然重要,但把學習英語作為如此全民普及的攻勢,收效甚微。雖然全民學英語,但能說的人還是鳳毛麟角,甚至有人說,中國的英語教授說不過倫敦街頭的“叫花子”。升學考試、就業、專業技術職務晉升,全社會跟風,與外語無關的崗位都要考英語。在當今社會成才、成名、成功的道路上,必過的重要一關就是英語考試。于是,全面學英語之風大興,學校里學、社會上學、小學學、大學學,到了研究生還要學,上千億的英語培訓市場都在分享這英語培訓這塊蛋糕。一些名為世界語的學校也不得不搶這塊蛋糕。以福州世界語學校為例,福州世界語學校1997年舉辦了世界語、英語、日語、西班牙、德語培訓班,共招收860名學員,世界語學員僅有4人,而且都是應付職稱外語考試。山東臨沂世界語協會也舉辦了多期英語培訓班。功利主義、利己主義和狹隘的民族主義者也不會給世界語以發展的空間。好在,在高度文明的社會,人們開始覺悟起來,反對語言霸權,抵制文化侵略的呼聲不斷,提倡語言平等、保護語言多樣性和小語種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世界語在語言學方面的爭議也不少,這種學術上的爭論也影響了世界語的發展,國際世界語協會開展過兩次這方面的爭論,其中的爭論帶有種族和政治色彩。一是在組詞方面對國名后綴的爭論。世界語里表示國家的后綴有“-uj-”和“-i-”,而且都被廣泛應用,比如日耳曼人“germano”,加上“-uj-”就是“Germanujo”德國,但“-uj-”也用于表示容器,如咖啡“kafo”,咖啡盒“kafujo”。使用在表示國家名稱時強調了在現代國家里的種族特性,因此國際世界語協會創始人賀德勒喜歡用“-i-”來表示國家,如德國“Germanio”,日本“Japanio”,尤其得到了多民族國家的支持,如“Belgio”比利時等。在左翼的工人世界語協會―全世界超民族協會和東歐各國世界語協會多使用“-i-”作為國家的后綴。國際世界語協會和世界語研究院也認可這個表示國家的后綴。自1990年開始,國際世界語協會《年鑒》可以看到只有“-i-”這個表示國家后綴的詞。這個表示國家的后綴被廣泛使用,但“-uj-”也有不少使用者。除了種族色彩,還有保守主義,對語言語法應用也是爭論的一部分。
另外一個爭論就是世界語長期不能確定該如何正確使用“被動過去時時態”的問題。大部分人喜歡用“-ita”形式,而少部分人喜歡用“-ata”形式,如La libro estis presita, La gazeto estis presata(書印完了)。這少部分人似乎主要來自講日耳曼母語的人,而國際世界語協會前主席伊沃·拉本納堅持維護大多數人的觀點并引發了進一步爭論。大多數世界語者認為沒有必要講得太細,語言主要目的就是交流。
除此以外,還有一些女權主義者提出世界語在構詞方面歧視婦女,比如:“viro”(男人)加上陰性后綴“-in-”則成為“virino”(婦女),日本青年世界語者山口小靜就提出過這樣的問題。當然這個問題很小,也談不上什么爭論。
民族主義者或者說利益集團是世界語發展的障礙,即使他們表面上不反對世界語,但是在心理上還是難以接受世界語,在實用主義者面前,他們總是說世界語沒有用,也就是世界語不能給他們帶來名利。世界語的學習人數越少,世界語的用處就越少。實用主義者不會考慮世界共通語的問題,也不會考慮世界人民平等交流問題。奇怪的現象是,中國很多高級知識分子也都不看好世界語,一是他們是在英語霸權主義教育環境成長起來的,二是他們認為中國的國際話語權增強,漢語是最好的國際語。
每個民族都認為自己的語言是最優秀的。俄羅斯學者,莫斯科大學的奠基人羅蒙洛索夫說過:羅馬教皇卡爾五世說過,西班牙語適合與神交往,法語適合與朋友交談,德語適合于與敵人對話,意大利語適合于與女性交流,如果他懂得俄語,那他一定要說它適合于與上述所有人交談,因為在俄語中能發現西班牙語的壯麗宏偉、法語的生動活潑、德語的堅強剛毅、意大利語的溫柔優雅,另外,還具有希臘語和拉丁語的豐富和極其簡潔的表現力。
從科學的角度出發,所有的語言都是平等的。從交際的角度出發,丹麥著名語言學家葉斯伯森說過:“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對人類大多數人來說最易于交流的語言就是最好的語言。”
某年中國中央電視臺的春節文藝晚會,當主持人用英語采訪法國女歌唱家,而這位女歌唱家回答說:“我是法國人。”主持人沒有反應過來,又用英語說了一句,這位法國歌唱家直接反問:“請問你是哪國人?”這個幾十秒的鏡頭也許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能引起語言平等倡議者或者說語言保護主義者的注意。還有某著名節目主持人涉外采訪,無論被采訪的人士來自哪個國家,他都是用英語直接采訪,似乎被采訪者都應該會說英語。
維基百科世界語文獻已經達到28萬余條,中國的使用者和貢獻者都很少,這個事實已經說明了上述的問題。中國丹東的退休英語老師張偉,近年來經常出國參加世界語活動,2018年,他參加了葡萄牙里斯本第103屆國際世界語大會,會前和會后參加了國際世界語者教師大會和其他活動,回來后就赴韓國與韓國著名世界語者徐吉洙見面,而后帶領徐教授到新疆對文化歷史進行考察,10月又到韓國參加了世界語活動。在他的微信里,他報道說,韓國很多大學教授學習世界語,而中國教授很少有學世界語的。他說這是價值取向問題。我看這也是受英語的影響,在功利主義的“導向牌”下,學世界語就是不務正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