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呂凝兒搶了徐南默的佩劍，劍鋒從背后刺穿了虞三娘的腹部，無數的金光夾雜著血水緩緩流出。

呂凝兒笑得五官猙獰，看著虞三娘倒在聞湫白懷里，血水浸染了她的衣服，臉上的笑越發肆意。

聞湫白后悔了。

后悔剛剛說了那些只圖一時嘴快的話激怒了呂凝兒。

虞三娘一臉錯愕地看著聞湫白，緊緊抓著她的胳膊，血水不住地從她嘴里噴涌出來。

“湫白，我不要死，我想再見宋嵐哥哥一面，你幫幫我……”

血水噴濺在聞湫白煞白的臉上，她緊緊抱著虞三娘，看著她無力地松開了手，閉上了眼睛，如同睡著了一般無聲無息。

絕望漸漸浮現在聞湫白的眼底，蔓延到臉上，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她笑了，面如死灰。

她哭了，如同孩子一般，鼻涕橫流，死死抱著虞三娘逐漸化作光點消失的身體無聲地嘶吼著、咆哮著，任她如何用力，終究留不住她。

虞三娘在她的懷里形神俱滅，她的心也跟著空了一大塊，回頭看著呂凝兒時目光狠厲凄冷，雙眼充血，面上卻蒼白如紙一般毫無血色，嚇得呂凝兒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如同猛獸一般，她怒吼著撲上去將呂凝兒推倒死死壓在地上，如山石一般壓得呂凝兒無法脫身。

“像我這種什么都沒有的人，偶爾有了一點點喜歡的東西，若是被人破壞了，我可是能豁出命去報復的！”

聞湫白嘴角帶著詭異的笑，笑得呂凝兒心里發慌，她拔下挽發的綠檀木簪子抵在呂凝兒嚇得煞白的小臉上，握著簪子的手一直在抖。

“你干什么？快放開凝兒師姐！”

一旁的周念沖上來抬腳就朝聞湫白踢來，腳還沒碰到她的身體，便被她周身火炎珠散發出的火焰嚇退了。

“快住手！”

徐南默施法術挑開聞湫白手里的綠檀木簪子，她憤怒地轉身揮手用火焰形成一個圓將徐南默困在其中，踩著地上的火焰走向他。

“我知道你們不喜歡我，有什么不滿的大可以沖我來，為什么要殺她？”

看著聞湫白怒氣匆匆走來，徐南默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聲音略微有些顫抖：“聞湫白，你抬頭好好看看周圍這些無辜喪命的人！無論你和虞三娘的關系如何地要好，都改變不了她殺了人的事實。”

徐南默的話似一道驚雷從聞湫白腦海里劃過，從一開始她的眼睛就不敢去看周圍。

在這一瞬間，她的憤恨、驚慌與害怕，令她手足無措。

愣愣地站在原地，許久后，她轉身繞過呂凝兒和周念走到虞三娘魂飛魄散的地方，將她在世界唯一留下的東西，她的衣裙拾了起來。

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如傀儡一般跌跌撞撞朝杏花樓走去。

“師兄，這件事就這么算了嗎？”呂凝兒看著聞湫白漸漸走遠的身影，心有不甘。

好不容易抓到她的錯處，不把她抓回上窮碧落閣問罪，豈不是辜負了自己設這個局的目的？

“就是，她是少閣主又如何？此次蘭溪鎮因為她的過失死了這么多人，師父若是再不罰她，如何服眾？”

周念雙手抱胸站在呂凝兒身后，一眼看見她脖頸處似是有一道紅痕，急忙湊上前：“師姐你受傷了？”

呂凝兒一把推開周念，憤恨地瞥了一眼徐南默，轉身就朝聞湫白離開的方向走去。

“師兄你要是怕師父，你就一個人留在這兒做縮頭烏龜！我自己一個人去！”

“師姐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周念追了上去。

徐南默拔劍飛到呂凝兒身前攔住她，冷說道：“師妹，你確定要帶聞湫白回去見師父嗎？”

呂凝兒看徐南默沉著臉，眉頭淺皺，問道：“師兄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自聞湫白成為蘭溪鎮的執念師以來，這兒可從未出現過什么大妖！”

呂凝兒微微愣了愣，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再看徐南默的眼睛。

“蘭溪鎮不過是一個偏僻荒遠的小鎮，一個毫無靈氣、又沒什么沖天怨氣的地方，竟然會發生妖怪墮入魔道的事，恰逢此時，你正好帶我們來這兒附近捉妖？難道都是巧合？”

徐南默冷眼看著呂凝兒問道：“還是你真的把我當個傻子了？”

呂凝兒心虛地朝后退了兩步，“是我做的又如何？難不成你還要去師父面前告發我？”

徐南默將劍收回劍鞘，轉過身背對著她，“仙門大會在即，我只是不想惹事上身，也希望此事能到此為止！”

回杏花樓的一路上，尸橫遍野，哭聲一片。

“我的兒呀！你死得好慘吶！”

“相公，你快醒醒啊相公，別丟下我一個人啊相公！”

“……”

“大家快看！是杏花樓的人！”

“打她！打她！——”

有痛失親人的村民圍著聞湫白大聲斥罵，也有人朝她扔石頭，用木棍打她……

聞湫白無力地摔跪在地上，像一個斷了線的傀儡一般，無力地撲向地面倒下，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在哭，還是在笑，緊緊貼在地上一動不動。

“打死你！打死你這個害人的妖怪！”

“我要為我哥哥報仇！”

“……”

石小二醒來后，把昏倒的喬秀才帶回了杏花樓，又悄悄來街上打探虞三娘的情況。

遠遠便看到街道上哭聲、怒罵聲不斷，急忙退回墻角后面躲了起來。

看著村民們哀嚎不止，回想起虞三娘殺人的模樣，心里很不是滋味。

稍遠一點的街道上，很多人圍作一團似乎在怒罵責打什么人。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看，地上趴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孩子，衣裙上沾滿了血，已經看不清它原本的顏色。

看不清她的臉，卻能清晰看見被她護在身下的衣裙，正是虞三娘的。

“別打了，都被打了！”

石小二硬著頭皮推開眾人沖上前，一下撲倒在聞湫白背上，替她擋住村民的毆打。

她似是癡傻地回頭看了一眼石小二，滿頭滿臉都是血，傻乎乎地笑著。

“小石頭，你來這兒做什么？快走啊！”

石小二看著聞湫白此時的模樣，心疼地哭了。

想用衣袖替她擦去臉上的血漬，又怕弄疼了她，帶著哭腔說道：“白姑娘，你放心，小石頭會保護你的！”

眼看著怒火沖天的村民揮著木棍朝石小二頭頂砸來，聞湫白抱著他翻了個身，將他護在身下，咧著嘴笑了笑：“傻石頭，他們會把你活活打死的，別管我，快走！”

“啊！——”

聞湫白生生抗住了打在她后腦勺上的棍子，鮮血順著她的頭頂流下，整個人倒在了石小二身上沒了動靜，嚇得石小二又慌又急。

“白姑娘！白姑娘！”

“求求你們別打了！出人命了！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們！”

“愚不可及！”

躲藏在暗處的兔子精陌月染看了一眼被凡人打得昏了過去的聞湫白，輕輕一跺腳，便有無數寒光朝四周蔓延開，短短一瞬的時間，蘭溪鎮所有的人和物全都被定住了。

他來到一家賣傘的店鋪里，在一把顏色暗沉的黃色油紙傘旁變作人形。

撐著油紙傘走在街道上，指尖輕點，推開那些攔在他身前的凡人，來到聞湫白身邊，俯身看了看，眉頭微微皺起。

“蠢是蠢了點，可你現在還不能死！”

“只是我剛剛醒來沒多久，要是動靜弄得太大，難免會驚動上面那些令人厭惡的人。”

他抬頭滿是嫌棄地看了一眼天空，思索了片刻，搖搖頭說道：“罷了罷了！我就幫你這一回吧！誰讓我留著你還有用呢！”

早在虞三娘墮入魔道殺人時，陌月染便在蘭溪鎮上空布下了結界，所有被強行奪去性命之人的魂魄全被他困在了蘭溪鎮上空。

只見他一手撐傘，一手指尖輕動，口中念念有詞，天空中再次下起了大雪，隨著他的一聲“歸位”大雪迅速落下，落在凡人身上，鉆進了他們身體。

“破！——”

似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一切又回到了聞湫白剛剛昏過去時的那一幕，只是畫面中多了一位白衣白發的翩翩少年公子。

那些原本怒氣沖沖的村民，也漸漸冷靜了下來，看到他們枉死的親人竟然全都奇跡般地活了過來，大家紛紛扔了手里的棍子、石頭跑去看自己的親人。

“天神顯靈了！”

“感謝神仙庇佑！感謝神仙庇佑！”

“神仙？”陌月染似是自嘲地笑了笑，仰頭看了看傘上的天空，厭惡之情即刻浮于表面。

石小二聽到那些圍毆他和聞湫白的村民離開，嘗試著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便是撐著傘，白發似雪且姿容玨玨的月染，腦海中閃現過的念頭，便是仙人下凡。

“你是神仙？”

“神仙？”陌月染似笑非笑地看著石小二搖搖頭，“不不不！我是是妖怪！”

“妖怪？！”石小二看著他憨憨地笑了笑，只覺得他是在說笑，“哪有長得像你這么好看的妖怪！”

“你沒事吧？”陌月染問。

“沒事！”石小二又憨憨地笑了笑。

“躺在你身上的女人快死了，你還不快起來把她背回去給她處理傷口！”陌月染挑眉看他。

“啊？！”

“啊什么？快啊！”

“噢！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