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茫然的汪以昊似乎有些手足無措，擺了擺頭，問道：“怎……怎么了？為什么都這么看著我？”

“你不是……”石澤涵驚訝地想要質問汪以昊，但話說到一半，又咽進了肚子里。

此時，一旁冷眼相看的吳玉華走了過來，將汪以昊和石澤涵二人分開，各看了兩人一眼，對石善刀說：“我覺得你應該仔細證實一下你徒弟的所作所為，是否言行一致。”

“你什么意思！”

石善刀怒目圓瞪，但又有些色厲內茬，因為他也知道，現在汪以昊好端端的出現在大家面前，那么石澤涵編故事謊報軍情的可能性要比汪以昊起死回生的可能性更大。

“我知道您想說什么，”石澤涵主動接過了話題，面對吳玉華，“但我看得清清楚楚，說的也清清楚楚，沒有哪一點有問題。至于現在的情況，我沒有頭緒，但請給我時間，我會用事實證明我的清白。”

“事實？證明？”吳玉華此時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善，“你想要怎么證明？”

“您可以隨我一起向前繼續深入，看看朔方使軍是不是已經在前方埋伏等候。”石澤涵說話前看了汪以昊一眼，還是沒有說什么。

“可笑，”吳玉華冷哼一聲，“萬一你已經勾結了敵軍，朔方使軍不是在前方，而是在趕來的路上呢？我隨你向前探路，一去一回起碼也要半個時辰，大部隊留在此處休息，結果等我探完了路，你也完成了‘拖延前進’的任務，朔方使軍一旦殺到，照樣全軍覆沒！”

“那你要怎么辦吧！？”石善刀很是不耐煩地打斷了吳玉華的話，以他對徒弟的了解，石澤涵絕對不會做出背叛的事情……但自從魂魄被斬之后，石澤涵各種行為和現象都很是怪異，甚至在重傷之后變得比以前更強，難道是……受了帝師之中大能的指引提點？

雖然他很不愿意相信這樣的事，但這么解釋似乎也說得通。

“不用半個時辰，一盞茶的時間，足以探查到朔方使軍的位置，再回到此處。”石澤涵搖了搖頭，糾正道。

“哦？”吳玉華與石澤涵針鋒相對，“我一個隱居數十年、一心求學的書生，修得明智境，堪堪達到現在的速度，莫非你一個小小的劍師能夠帶著我移動得比我還快？”

“可以不可以，試試便知。”石澤涵召出御筆，在空中揮灑著墨氣。

“嗯？”沒有見過石澤涵的御筆的幾人都是驚訝萬分，劍客怎還能提筆作詩？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石澤涵鼻尖輕輕一點，空中的十個大字縮小成一顆黑色墨點，點在了吳玉華身上，被吸入了吳玉華體內。

“這……”吳玉華感受到了自身的速度變化，在石澤涵這一操作之后，自己的速度起碼是快了兩倍不止。

石澤涵在內心也暗暗高興，他還不知道這一句到底是定量提速還是成倍數提速——如果僅僅是定量提速，對于吳玉華這樣級別的人來說，自己這一招大概就只是九牛一毛了。幸好，現在看來，應該是后者。

“如何？”石澤涵主動問話，“現在你的速度已經比大部隊快了太多，如果你實在不放心，我們可以現在出發繼續前進，而你在前面打探情況，一旦遇到朔方使軍，我們便立即折返，這樣也不是不行。”

“老吳，相信澤涵。”石善刀一番內心爭斗之后，還是選擇站在了自己徒弟這一邊。

李全此時拉著一臉茫然的汪以昊，問：“你剛才一直在陣中嗎？”

“是啊……”汪以昊半張著嘴，東看看西看看，不知道這群人到底在說些什么。

“嗯，那沒事了，你去前面通知一下大家吧，我們馬上準備再次出發。”

“哦，好。”

吳玉華待汪以昊離開之后，又看了石澤涵一眼，默默地點了點頭后直接躥了出去。

……

……

“大將軍，現在我們應該怎樣做？”棠溪民眾后，神策軍中，剩余的戰士們在西峽谷入口處原地修整，而山峰之上，受了輕傷的李愬身旁是戰場中十分英勇的副將——邱宇。

“靜候。”李愬緩緩吐出兩個字，沒有多說什么，繼續呼吸吐納靈氣，涵養傷勢。

“是。”邱宇抱拳低頭，疾步退開。

……

……

吳玉華向前沖刺，感受著比平常的自己快了一兩倍的速度，十分驚奇。

這個石澤涵，究竟是什么來歷，小小年紀、低級修為，卻總更夠做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邊想邊奔走向前，吳玉華已經與棠溪城大部隊拉開了很長一段距離，突然聽到了前方傳來的陣陣動靜——

交談聲。

腳步聲。

還有打磨兵器的聲音。

“感覺有好多人……”吳玉華眉頭緊皺，似乎前方真的有朔方使軍設置的陷阱在等著他們往火坑里跳！

他席地而坐，召出一支黑白相間的御筆，揮舞在空中——

“愿為林中鳥，瞰得朝夕青。”

墨氣凝聚成一支大鳥，彈射而升，速度極快向前飛去。

而此時閉著眼的吳玉華，則是享有了這只大鳥的視野。

幾息時間過去，視野中的大片山林出現了缺口——前方的林子中央有一個大大的圓形區域被砍伐了樹木，其中數不盡的人們正在燒炊烤炙，臨陣磨槍。

“真的是朔方使軍！”吳玉華警覺地睜眼，將鳥擱置在一邊，四周環顧，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情況。

他再次閉上眼，感受著從上往下看到的景象——朔方使軍也出動了大批軍隊，這樣的戰事之下，朔方和神策一旦聯合會師，我方將再無機會！

突然，一股危險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吳玉華立馬接觸空中視野的附身，翻身躲避，卻還是中招——

身后一道劍氣霸道且強橫，吳玉華一步沒有躲開，直接是被斬得肋部一道深深的血痕。

吳玉華站定了身形，用手捂住傷口，回頭一看，驚覺不妙。

“是你！！”

眼前正是營地之中同樣服裝的汪以昊，此時正拿著不屬于這名少年的青色細劍，踩著鬼魅的步伐急速逼近！

“你不是汪以昊！”吳玉華急忙揮動御筆阻擋著“汪以昊”的攻勢，但卻是有些力不從心——

這人的修為竟然還要略勝自己一籌！

吳玉華退無可退，再往后走就可能要驚動朔方使軍了，若是此時朔方使軍大軍壓上，棠溪城人們完全沒有撤離的可能！

“你……”吳玉華又是幾筆書寫詩意與“汪以昊”對拼數次，憑借著石澤涵給予的速度加成，直接繞開了汪以昊，往反方向逃跑。

“他怎么會跑得這么快？”“汪以昊”有些迷惑，以他對于這群對手的了解，吳玉華根本沒有這樣的速度。

“到是我失算了。”

嘴里嘀咕著，“汪以昊”沉思了幾秒，離開了原地。

棠溪城部隊正在向前行進著，方才離開沒太久的吳玉華又飛奔了回來，傷勢造成的影響讓他甚至有些剎不住身形，一個踉蹌差點倒在了地上。

石善刀連忙扶住他，一眼看到他身上的傷口。

“怎么回事？！”

“是——那個汪以昊是假的，前面就是朔方使軍的伏兵，我們不能再繼續前進了！”

石澤涵長舒了一口氣，無論如何，自己不會再背著“欺詐者”、“叛軍”的罵名了。

但事實上，現在的局勢依然不容樂觀。

“如果你們沒有去處，只能現在往側路繞開，嘗試能否突回我們河北道的軍鎮之內。”劉麗秀此時站了出來，給出了一條意見。

“不……”石善刀沉吟良久，眼神放空地朝眾人搖了搖手，“我們回棠溪城。”

“什么？”幾人異口同聲地說。現在的棠溪城已經被敵軍占領，往棠溪城走，難道不是羊入虎穴？

石善刀問吳玉華：“你剛才看到的大概有多少人？”

“幾乎是他們此次派出的全部兵力。”

“那就是了。”石善刀眼神堅決，“他們兩軍為了絞殺我們，做足了完全的準備。李愬是一個合格的將軍，他從不會在戰場上輕敵，也不會托大自己，所以由他指揮的戰場上，他不會留有過多兵力在不必要的地方。”

“棠溪城中現在肯定還有他們的士兵，但相較其他去處，或許那里才是最好的選擇；”

“其一，出其不意，不容易被他們包夾；”

“其二，若是攻下棠溪城、奪回屬于我們的家園，守城方面將比其他地方簡單太多；”

“其三，棠溪城中，還有著很多能夠保護我們的秘密。”

李全若有所思，深深地看了石善刀一眼，而后走了出來，“我同意。若是有什么問題，我全權負責。”

幾人有的覺得有道理，有的又覺得太過兒戲，但棠溪城本就是民鎮而不是軍鎮，其中沒有所謂的“將軍”、“部長”之類發號施令的人，石善刀和李全基本是城中最有地位的人，既然他們二人已經達成了共識，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什么。

“如果敲定主意，就馬上出發吧。”秦曉急切地想要離開這四面楚歌之境。

一行人又一次掉頭，改向右邊出發，繞遠路去往棠溪城。

陣末拖后的石善刀和李全二人并肩而行，都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半晌，李全目視前方，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和石善刀說話：“要用棠溪劍嗎？”

石善刀也沒有接話，只是沉默，良久后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