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品酒大會篇(伍)
- 烏合塔
- 籬人三島
- 3008字
- 2020-11-01 08:29:22
“你一個自稱拿著畫筆吃飯的人,卻沒有啥作品出來?你說你是怎么活到現在的?”費遺一路不快不慢地走著,隨意地踢著身邊的石子,石子飛起朝前面歡快地飛滾,仿佛很開心的樣子,這條路每年在塵門開啟,山海境東西相連的這段時間里,總是歡快地被踢起或被馬車卷起,然后歡快地落在地上,走寧水城或者去御明城做貿易的那批人,總是會選擇雖然航運經費和水上開銷有些昂貴,卻省去不少時間的水路,而去御明城游玩或者去城主府做事的那些人,卻喜歡走塵門過呂造橋,這樣的話,可以路過御田村喝上一碗好酒。
費遺游歷了很多地方,東西山海境唯二的兩條連通之路他都走過,既領略過斬軍河上的百舸爭流,也感受過呂造橋上的摩肩接踵,他游歷了比較多的地方了,看慣了這片一河分東西的地界的人們如何生活,也見識過他眼中的衛何這樣的人,他們總是一副人畜無害,弱不禁風的樣子,偶爾也會靠著自己的好皮囊騙點酒吃,但是你要問他們究竟有什么大用,那真的是不堪一用,關鍵是他們還自我感覺非常好,總是每天神神叨叨。
費遺想著笑了,“他娘的,這不就是我的么……”
“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記了,我知道我師傅很厲害,但是我以前是怎么樣的,我也不知道了……”衛何機械一般地跟在費遺產后面,也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而走在最前面的赤游看著兩個人,冷笑一聲,“你們跟著,別丟了,馬上又要走進鬼無門了,衛何。”
衛何依舊愣愣地走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再次走進這里,哦對,是參加品酒大會去,衛何想著拙書不言給的禪言,他又看了看腰間別著的赦罪和禍起,衛何不置可否,恍惚間卻看見迎面停著等他的費遺。
“衛何老弟,我還是好奇……”費遺轉悠了兩下眼睛,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是一點都不知道當今世上的大勢嘛?尤其是畫師之間的恩恩怨怨?”
“啊?畫畫還要知道什么恩怨?”衛何傻傻問道,“一張畫如何出的了恩怨?”
“哎喲,反正前路漫漫,衛何老弟,我也就跟你說說,”費遺嘆了口氣,拿出赤游平均分給兩人的一袋壺水,咕咚喝了一口,準備開始他的娓娓道來。
“這山海境眾所周知的一尊大神,就是我們的呂渦大人,目前流傳山海境里的神話傳說都是關于這個人的點點滴滴,上佳的歌舞大作里必然是描述他的,祭祀活動也是圍繞他的,自然,流傳至今的優秀畫作也都是描繪他的場景,這前幾十年,山海畫壇可是人才濟濟,很多亭臺樓榭里畫師也不管水平高低,總會弄出這樣那樣的畫技比試,畫作賞析會什么的,大家也是附庸風雅,搖頭晃腦好一陣子,品評這議論那,那時候公認的幾個大畫師,就好比是‘鬼斧神工’軒轅丹青,‘筆落穿石’郝云啼,‘一筆成仙’鐘有報,他們看這個行業因為無法判出絕對高下,是個手拿鋒穎的就敢來這個行業分一杯羹,弄得漫天遍地都是呂渦的各類畫像,優劣不一魚龍混雜,有不少畫作簡直就是對這座大神的侮辱,所以他們干脆就立下了一個丹青畫師界不成文的規矩,只有獲得了絕大多數畫師的肯定,才可以繪制呂渦圖像。這幾年冉怡玉為代表的歌姬異軍突起,他們經常在祭祀中用朗朗上口又氣勢磅礴的傳說敘事歌取代畫師以畫祭祀的傳統方式,再加上大爭之世愈演愈烈,很少再有人靜下心來畫畫描摹,所以畫師數量驟減,到如今,那些傳說中的大畫師都沒有傳下衣缽,這幾年也就出了兩位畫壇大神,一位是現今號稱‘山海境第一大畫師’,現為御明城城主座上賓客的龐白,另一位就是傳說中游歷神跡,創下一夢畫通曉的傳奇畫師傅山水了。”
“這和恩怨有什么關系?”衛何撇撇嘴,輕聲說道,“天賜城前,千軍萬馬,那個氣吞山河的英雄城主一刀斬天地,我才得以有空逃脫,這血染的天賜城,幾萬兵士的血淚,城民們呼天撼地的悲涼,這個才叫恩怨吧……”
“你看看,你們這些畫畫的,搞些風雅之事的人,就是喜歡大氣磅礴,不著實際的事情,不過我也喜歡豪飲瓊漿,指點江山哈哈,確實是人間最豪邁之事”費遺神往地看了看無垠的天空,他緩緩說道,“可即便這樣,你不得不說,咱們還是腳踏實地的,比起百萬兵馬的沖殺,城主傳奇的對戰,咱們還是離自己身邊的恩怨近些,你說你就是個畫師,那一城的沉浮說白了……管你屁事?你更應該知道的是畫師間的恩怨,這次去參加品酒大會,竟然得到了夸扶老師的欽點,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你呀,應該得空去拜訪一下龐白大師。”
兩人說話間,不知不覺竟然和赤游拉近了些距離,偶然聽到兩個人談話赤游冷哼一聲,帶著也不知是譏諷還是玩笑地說道,“說其別人的前途那真是一套一套的,真正輪到自己了,又不知道該干嘛了……衛何我跟你說,這小子的建議你也就聽聽算了,他一介書生跑去兵府投靠萬國定橋大人……也是傻冒到家了……這樣的傻瓜的建議,真的是聽過算過。”
“你不懂啊……”費遺笑了幾下,仰頭看著漸漸要散發熱量的太陽,喃喃說道。
一片白色
周圍的白色環繞中,還有一張四四方方的和山海境任何一張床都大相徑庭的大床,床的兩邊放著兩塊四四方方的木頭柜子,而左邊的柜子旁邊還有一個細長的彎曲鐵條,彎曲鐵條的盡頭有一個碩大的倒扣的大碗,里面閃爍的光芒將周圍照的通透閃亮。
夸扶老爺子四處張望著,對著眼前的瘦高個男人說道,“這就是你的房間?”
夸扶老爺子眼前的瘦高個男人環顧了四周,淡淡說道,“哎……怎么說呢,這房間本不是我的,而是那個神仙的,我只不過是幫他照看……”
老爺子看了看那個掛著閃爍光芒的大碗鐵條物件說道,“你們管這個叫啥?燈?這燈也沒有油沒有火的,為什么會亮啊?”
瘦高個笑著說,“用的是電,你們這個時代還不知道這些知識……不,這些門道……”
老爺子淡淡說道,“電我知道,雷電嘛,原來你是在這罩子里施了雷電術……可以可以,厲害厲害啊……”
短暫的一陣沉默以后,老爺子對著瘦高個淡淡說道,“拙書不言,這里就是神跡了哦?想不到啊,你竟然會把這神跡放到我的田坊聚里,我這普普通通的一間客房可是變得稀罕了喲。”
瘦高個也不作聲,就是一屁股坐在那軟綿綿的大床上,隨后身子往后一倒,躺在床上好好地伸了一個懶腰以后,他懶懶地說道,“你殺不了黑玄。”
夸扶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你這么一說,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原本還真的想要了黑玄的命的。”
“少來了。”叫拙書不言的瘦高個仰面躺著眼睛望著上方與四周一樣虛無的白色,緩緩說道,“你不是那些把恩怨因果看的那么重的人,生生死死在你這老頭眼里也不過是他們各自要走的一段路罷了,你不會真的想殺黑玄,所以我的意思是,如今你就算真的要殺他,也不一定殺得了他了。”
“你還別說,就是這幾天,我看著白隼一次次地飛到這里,不間斷地報著天賜城的消息,我真的在一瞬間發現,我已經沒辦法再去理會這些小輩們的打打殺殺了,也完全不知道他們這一輩之間的人情世故了,以往我只想著以和為貴,只想著停戰止戈,我想著想著啊,他們就在這戰火中長大了,他們長大了,我卻不知道告訴他們什么好了,這一統的局面,大概就是逼著他們悟出來的。”夸扶笑著說。
“行了老頭,事情就是事情,發生了就是一段因果,這神跡啊,你守好咯,緣分來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那時候會有人踏進這里的,也就是人,會在這個神跡里面獲得新生,成為接下去一連串大事件的關鍵。”
夸扶淡淡一笑,又突然扳起了臉,悻悻然地說道,“什么鬼地方,這么白,還沒酒喝。”
當老人走出田坊聚的時候,天已經陰暗了下來,那條穿越樹林的小道也燃起了燈火,看著拙書不言像灰煙一樣散開后獨自走出神跡的老人從店里拿出了一條小的藤椅,走到門口往地上一放,悠然地拿出酒壺,就好似一天生意才剛剛開始那樣,他坐在店門口朝著來往的行人微笑致意。
第二位到達品酒大會現場的嘉賓慢慢走進了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