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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亮

  • 青都傳
  • 洪武3
  • 5172字
  • 2020-11-01 06:47:16

第五章 天亮

姬夜率先問了起來,還不知先生名諱。

孫果稍微想了一下脫口而出,你可以叫我孫先生,我別號中山居士,所以可以叫我中山先生。你叫姬夜對吧,剛剛聽你說起,你這名字何由來。

姬夜回答,我弟弟名為天明,所以我為長夜,漫漫長夜的夜。

哪有哥哥起名字是因為弟弟名字的,這順序弄反了吧。一旁的陳放說道。

姬夜輕搖扇子說道,雖不合理,但事實確實如此。陳放陳大哥呢?

陳放看著天空說道,這個說來話長,這個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講起,那時候我還沒有名字,因為名字本身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那時候我初到建安,就在建安接頭流浪,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討飯,可惜那時候要飯都被人欺負,我那時候叫放,后來是一個好心人接濟并收留了我。

姬夜說道,應該是一個沒有胡子的人收留的你吧,建安雖大,可誰不是自身難保,肯收留流落小孩的,一定是太監吧。我很早以前就聽說建安城內有很多收留流落小孩的太監,然后把他們培養成殺手,為自己效力。

你說的沒錯,后些年我才發現,建安雖然大且繁華,可人人都是自身難保,朝不保夕,就連三品的大官,也可一夜覆滅,肯收留我的的確是個太監,

姬夜看著陳放也沒有打斷。陳放繼續說道,公公把我帶到一個院子里面,里面全是和我一樣的流浪孩子,我就是在那里學了幾年拳法,我很孤獨,不喜熱鬧,很少說話,我就那么躲在角落里,仿佛世界上有光但照不到我的角落。直到有一天一個很和善的老公公出現在院子里一眼看中了我,然后把我帶了出來,帶到一個更大院子里面,后來我知道那位公公就是后來權傾朝野的九千歲,但那時候我只知道他是一個很和善的老人,他不會像其他師傅一樣打人,會很和善的給我帶來好吃的,說話也是細聲細氣的。

那段時間其實我還是很快樂的。我的刀拜是跟大院子里面的師傅學的,最后我拜在一位短刀師傅那里。師傅說我五年能成,可我兩年便出了師門,打敗了那位教我刀法的師傅,在一天夜里我登上了殺手榜的前十,我也成了魏公公的義子。我是一個很記仇,但同時也是一個很記恩的人,我受了別人的一飯之恩就定當涌泉相報,那位老公公在宮外的時間不多,大多是在宮內,但我學成之后,一年以來我經常能收到他寄來的信件,我為他鏟除異己。前十的殺手都姓陳,這是規矩,后來我的名字就成了陳放。

孫果說道,魏公公,人稱九千歲,禍亂朝綱數十載的那位。沒想到你在建安幾年就能碰到那樣的大人物。

正是,陳放說道,像我這樣的人,本就該死在建安城不被看到的角落,可偏偏有那樣的大人物提攜,別說我這沒怎么讀過書的,我想就算是度過書的人也會因為這一點恩情回報吧。

姬夜把扇子啪的一聲打開說道,那可不一定,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讀過書的想的自然多,不見得會報恩,但一定會記仇,但九千歲確實是個大惡人,大奸臣。

陳放又說道,這些年我為魏公公鏟除異己,手上沾了不少別人的鮮血,我也算不上好人,我的惡與魏公公并無本質區別。陳放長嘆了一口氣。

孫果說道,你殺的人也會有自己的家庭,他們也會有自己的悲歡離合,會有這自己的喜怒哀樂,有時候你殺的人就是一個家庭的頂梁柱,一個家庭因為你而支離破碎,但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呢,如今你拜我門下,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陳放說道,我一開始我確實沒想到,因為沒有人會教我這些,沒有人教我仁義禮儀,一些簡單的道理成了我行事的手段,如今看來,我雖然孤單不與人為伍,但他們的處理事情的方法也潛移默化的影響到了我。我成了魏公公的義子之后,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負我,有時候腰間的長刀就是我處理事情的唯一標準,我也很少會聽得進去別人的勸諫。

江面吹去冷冷的風,本來就已經涼爽的湖面,多了幾分涼意,陳放繼續說道,我跟在義子們的隊伍里面,一日復一日的與他們喝酒,尋歡作樂,那時候我與他們會帶著美酒登高而望,仿佛整個建安都在我的視野里,我們大笑甚至拔刀擊柱,喝的爛醉如泥,我們的得意與狂傲仿佛在那一刻都實現了,什么十年功名不過都是浮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時候我也開始覺得跟著對的人才是正確的道路。

陳放頓了頓,一口喝掉了手中的熱湯緩緩說道,可意外總是會出現的,仿佛故事就發生在昨天,那天,我和我的其他義子們縱馬在建安的跑馬道上,可以說瀟灑之極,那天極冷,可我們穿的是公公賞的貂皮大衣,剛剛喝完胡辣湯,寒意侵襲不到我們,我們正在興頭之上,突然路中間沖出來一個小姑娘,小姑娘很小,穿的是小小的紅色衣服,很小的一只,陳放說的很慢,仿佛真的就是有那么一個小姑娘出現在眼前,她可能是在追趕什么東西,一下子進到了跑馬道,我不確定,但是她的出現驚了馬,掃了周圍一群人的興,領頭那個人的馬沒有停,說句實話,他若是停了可能也就沒有后來的事情,我還是那個身穿飛魚服,腰挎繡春刀,比錦衣衛還囂張跋扈的魏公公義子,可惜,領頭那個人沒有停,我們后面的人也沒有停,我們就這么從那個小女孩身上踏了過去,你們知道的,建安城本就是一個朝不保夕的地方,誰也沒拿人命當幾個錢,旁邊跑過來保護的是她的母親,身著的一身藍色的衣服,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天上飄著雪的季節,

姬夜問道,然后呢?

然后?呵呵,陳放苦笑著回答道,然后,這件事情第一時間就被魏公公知道了,我們立刻就查到小女孩的父親是朝廷的官員,是六部內的人員,可惜官位不高,魏公公的人與他交涉之后,他得知我們是魏公公的人后只能選擇了隱忍,可惜的是他沒有收下魏公公的錢,讓魏公公很放心不下,沒過多久我就接到了抄他家的手諭,說實話,他家真的是一貧如洗,我們費了一中午的時間,也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那些最值錢的不過是搬不走的家具和家里種的大樹,不過我們最后還是拿走了地契,說句實話,那種東西在建安城還是很值錢的。

姬夜握緊了拳頭說道,那個人是虞衡清吏司下的主事六品,我沒見過他,但聽過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沈是,這件事情傳的整個建安城都知道,除了天啟帝。女兒當街被人縱馬撞死,妻子被當街羞辱后回家投井自殺,自己又以貪污在獄中自殺,可笑的是他在獄中還簽字畫押承認了自己的貪污經過,閹黨還不放心。連帶著罷免了一系列的有關官員,朝中人人懼怕閹黨,為人為之鳴冤,你說可怕不。

陳放說道,我知道,是很可怕,不是沒人上訴,只是上訴的路上就會有人截殺,也許昨晚寫好奏疏,第二天就難以走出房門,就算能夠僥幸上書,也會在中途攔下,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也是因為這件事情牽連而死,從那時候起,我對善惡開始漸漸模糊,就不得不酗酒度日。

孫果笑著說,看不出來你比我更像個酒鬼。

陳放繼續說道,等到新皇帝上任,逐漸解了魏公公的權利。再到后來的流放,仿佛就在一夜之間,閹黨覆滅,魏公公倒臺,樹倒猢猻散,人人開始清查閹黨,我也毫不例外的受到了牽連,我被抓入了詔獄,我恍惚之間仿佛又回到了剛剛到建安的感覺,失去了一切,我在詔獄的第二個晚上有人找到了我,與我做了一筆交易,好處就是許諾放走我,代價就是從此我再次成為殺手為他效力。

你同意了?姬夜問道。

嗯,新皇帝處理完魏公公之后,便開始整頓超綱,重振法紀,他本意處理全部的閹黨,并非閹黨實力太過于龐大,而是每一個人都曾經和閹黨交好過,不然前些年也不可能留在朝堂之上,于是人人都開始互相指責,那時候憑借一句你是閹黨便可以把人整倒,于是皇帝殺了一批之后便打住不在追究閹黨,我都到的任務就是到清查到這里結束,具體的任務就是暗中處理掉那些閹黨,然后將偽裝成自殺。

然后呢,然后你為什么會來到青都。姬夜問道。

出了詔獄以后的我,覺得自己更加孤獨了,有一天我迷迷糊糊的走在路上,仿佛又看到那個被撞死的女孩,那個小女孩仿佛又活了過來,蹦蹦跳跳的拿著糖葫蘆沖著我笑,又看到了我那個書生朋友站在小女孩后面對著我笑,我一時間迷茫了,那段時間到處都在翻案,仿佛正義再次降臨,人人拍手稱快,但卻融入不到那個快樂的氛圍里面,我想給那個書生朋友翻案,但我沒有身份,我是游走在建安不能見陽光的殺手。那一天,我決定離開建安。

我殺過很多人,高官者有,平民者有,我很難肯定我殺的人里面是不是有無辜的人,但這個女孩一定是無辜的,我書生朋友的死也跟我脫不了關系。很長一段時間的自責后,我找到了當年那個領頭的,是殺手榜排行第一,他沒有名字,來到建安的時候也是個孤兒,殺手榜的第一都叫陳沖,他也不例外,我把所有過錯都歸到他的身上,帶頭踏過去的是他,第一個把女孩母親的衣服撕爛的也是他,我給自己一百文,買他的人頭,我和他在酒樓交手,我贏了,他死前問我誰買的我,我沒有回答合上了他的雙眼。但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我找到殺手組織里面的唐宗主,提出想要歸隱,但在建安的殺手就是這樣,一日是殺手,一輩子都是殺手,效忠于誰無所謂,但必須服從殺手組織的安排,我的申請被駁回了。

后來又有人找到了我,是北鎮撫司沈煉,他找我不是讓我殺人,而是讓我查明真相,天啟帝的死因。他許諾我查明真相便給我光明正大活著的清白身份,我同意了,我們查的結果最后線索指的地方就是青都,他帶我離開了建安,但我和他在來的路上走散了,最后是我一個人進入了青都,而我剛剛進入青都就碰上了剛剛的情況。

陳放又說道,很難說,我是一個怎么樣的人,我的的確確是一個惡人,剛剛為了長安身上的玉佩和佩劍就動了殺心,我不是一個善人,救了長安不過是因為他給了我合適的定金買他自己的命。

沉默,許久的沉默,沉香自四人談話起就一個人跑到了另一側的甲板上,把小腳伸到湖中劃水,陳放說完后四個人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孫果打破僵局問道,你呢,長安,你的故事呢?。

長安的傷口雖然已經好了很多了但還是隱隱作痛,長安說道,我想睡覺。

孫果說道,也是,天色不晚了,有空再說吧。于是四個人回到船艙各自睡了起來。

其實長安沒有睡意,今天來的事情都太突然了,先是下午送信時候的暴雨再到茶館的何去何從,再到雨中贈傘,短巷相接,陳放的故事,信息量大到長安頭都開始疼了。莫名其妙的成為了孫先生的徒弟,以后的路還不知道如何走下去,而青都現在又殺機四伏,和大家一起是最好的選擇,迷迷糊糊間長安竟然睡了過去。

甲板上,孫果叫出了姬夜而不是陳放,孫果問道,你怎么看剛剛的事情。

姬夜說,不都是你的徒弟了,而且拜師早,我應該叫師哥,我怎么會在背后說師哥的壞話,

我是說你覺得陳放說的話幾分真假。

真的倒都是真的,不過事情好像并不完全是陳放所言,沈是那個事情發生以后,我父親聽聞便派人到獄中探望,可惜事情很明顯沒有那么簡單。沈是,無門無派建安本地人,天啟六年天生異象,此人投機迎合,提議遷都,上書被太傅否決后,心生怨念,數次彈劾太傅,一個六品的官職的人的死活,說實話實在是犯不著讓我去了解,但那件事情出現之后,朝中之人都覺得是我父親扳倒九千歲的機會,我父親沒有動手,而是等待時機,調查之后的結果就是,陳放所走的路是建安的跑馬道,本就不該出現行人,可母女二人偏偏出現在那里,而且小女兒會突然出現在跑馬道上,撞到那一行人,實在是太巧了。我父親派人進獄中用迷香迷暈沈是才發現了事情的真相。他不收錢不是廉潔而是怕留人話柄,他知今日之事定當日后為他人所念,為保密親手將妻子推下深井,可惜做的不是很隱蔽,還是被人看到,又殺傭人兩名,一個無恥的投機分子,又能將結發夫妻于不顧的人,死了就死了,拿回來的記錄里面講沈是曾言,我曾勸她(沈是妻子)自盡,以保沈氏尊嚴,未果,故心起殺念,兩傭人見之,又殺之。

而且當時放走陳放的也是你父親吧。

沒錯,陳放確實我父親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注意到了,雖是義子,但是可以努力爭取的角色,那個書生也是我父親的門生。姬夜回答道。

不愧是太傅大人。

我還以為我的身份挺保密的,沒想到還是被你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些你怎么剛剛不與陳放講。孫果問道。

他知道又能如何,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而且他的愧疚不正好能懲罰他的殺戮深重么。而且讓沈是在獄中自殺的也是我們的人啊,如果讓沈是繼續在獄中受刑反而說不定會說出實情真相,有時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想讓別人看到的真相,后來九千歲倒臺以后,我們也是反反復復拿這件事情制造輿論,奪回了我們的權利,其實說到底我們才是和九千歲同樣的人,我們不為惡,但也并不在意事情真相。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更重要。

相比起來,陳放這個人反而顯得更加單純了一點。孫果苦笑的說。

不過讓我吃驚的是,孫大人為什么出現在這里。大人離開建安的那天我也在場,我們有過一面之緣。姬夜把扇子啪的一聲合上,瞬間又恢復到花花公子的模樣,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那個姬夜。

叫什么大人,應該叫我先生。孫果惱羞成怒說道。

哈哈,好的好的,先生先生,那請問先生準備教我什么,劍術還是別的。姬夜問道。

我能教陳放刀法劍術,陳放武道長,日后我教他除去心魔,明是非。能教長安棍法槍法,長安心地善良,我可教他果斷堅決。至于你,你刀法劍術學自名師非一日可該,你從小被父親熏陶,城府太深,但鋒芒太盛,不詳,我愿教你藏拙,我教你藏拙,你看如何?

姬夜作揖,謹記先生教誨。

此時東面的天空已經泛白,有一輪明日自湖面升起,早晨的第一束光照在了兩個人的臉上。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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