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紅甲兵

輕騎重甲一層層的將短巷圍住，短巷外的人數實在是眾多，在二樓的公子哥看了也頭疼了起來，擺了擺手讓手下收齊了強弓，所有人屏氣凝神地在雨中等待著。

過了許久，青都太守墨仁出現在了隊伍的最前頭，手下的人收到的指令是城內出現北莽奸細，務必徹查此事。

愿諸公與我齊心協力，誅殺北莽逆賊。墨仁說道。

公子哥一聽這話，頭又大了幾分，在大明，奸細是最被人痛恨的，不用審就可以就地擊斃，而且看樣子對方很明顯不打算給自己解釋的機會。

短巷內，長安胸口開始隱隱作痛，長安用力捂住胸口，鮮血竟四散而出往天空奔去，劇痛從胸口傳出，長安忍不住咳嗽起來。

陳放一看，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這是兩人交手，陳放第一招的刀劃過的地方，原本長安是后撤半步躲過，現在從長安的鮮血看來，長安第一刀確確實實沒有躲過，胸口中了一刀的長安，絕無剛剛正常走動的可能。

雨以肉眼可觀察的速度慢了下來，陳放的思緒漸漸清晰了起來，從兩人交手的一刻起，雨就慢了，雨夜多涼風，可今晚偏偏無風。那么短巷兩面墻被堵，并非鬼祟作怪，靈異事件，而是兩人中了幻術，兩人入短巷時，便中了他人設下的幻術陷阱。

此短巷中必有機關，陳放心里想著，看著周圍的環境，陷入了沉思。而長安的血正不斷涌出，雨和血交匯，倒流會天空中，天空中的月亮，都變成了猩紅的月亮，而月亮旁邊似乎出現了一個白眉道人，兩人的意識漸漸開始模糊起來。

幻術不同于名門正派的仙術，幻術由來已久，傳聞中幻術最古老的一支發源自上古樓蘭，卻一直不被官方認可，其實這種不管是仙術還是幻術，沒有人來約束操眾者的話往往會成為社會不穩定因素，又因為幻術一直詭譎多變，門檻低，擾人心智，走火入魔，所以一直被視為禁術。

而正道除讀書入儒家法家縱橫家等，即為武夫和仙家子弟。

世間武功，雜學偏多，把以力入道，以武入圣為宗旨。入道即為二品，二品武夫可在一方叱咤風云，奉為小宗師，二品武夫偏多且雜，拳術劍法槍術等等皆可入道；二品之上為一品，二品武夫悟道方可入一品，天下之大，一品武夫少之又少，奉為大宗師；一品之上則是超一品，天之驕子，世間罕見，奉為半圣。再往上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入圣，普通人一輩子可能都碰不到一位入圣的武夫，當今天下總共有五位入圣武夫，也正是因為五位入圣武夫，這座天下也叫做江湖，書生口中的天下風云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須知風塵之中，多是性情中人說的就是這個波瀾云詭動蕩不止的江湖，因為武夫路短難入圣，故武夫也被成為斷頭路。

當年的天下第一陳平安曾言：我以武夫入圣，不拜帝王將相，天地拜我。

至于仙術，天下有五座奇山，又有五座洞天福地，共十家名門正派的仙家。所謂修仙者，常著青衣素袍，又或白袍黑衫，入名門正派的仙家，門檻極高，清規戒律極多。多是有奇緣，被老祖相中，又或就是家里有錢，肯大筆大筆的給仙家香油錢，才可入仙家，而且修煉極苦，不入世俗。仙術的最高峰羽化登仙者有，身死證道者有。仙家之人練得就是上通天達，練的就是救世濟民。

只聽有人怒吼一聲，長槍劃空，我有屠龍之術，欲翻流云成舞。一桿銀槍從天而上，殺氣縱橫，劃破雨幕，雨水漸漸恢復了正常速度，滴在陳放的臉上，身體的觸覺一點一點恢復了過來，雙眼也開始變得清明起來，手上的短刀已經刺入長安的胸膛，只需要輕輕劃動短刀，就可絞殺對方心臟，便可取走眼前人的性命。陳放收了手，接住了倒下的長安，打起了長安手中的青色的傘。

謝好漢出手相助。陳放抱拳謝過眼前白袍銀槍的男人。

不用謝，我欠這小子父親的一個人情，今天來還了。說完男人抖了一個漂亮的槍花，我楊長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里扯斷玉鎖。咦！青都短巷雨夜時，今日方知我是我，平生不修善果，半步入圣，凌空而起，長槍一動似有龍吟，槍鋒所過，呼嘯不止，空·氣都隨著顫動，長槍把雨幕劃成兩部分，以不可阻擋之勢向著屋頂的白眉道人沖去。

閣樓內，數十個身著紅色鐵甲，臉覆白色面具的人入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公子哥手下的身后，紅甲兵長刀割喉，無聲之間公子哥的手下皆被抹殺，而公子哥身后出現一個身著紅衣，臉上帶著白色面具的人，黑暗中看到第一眼恐怖滲人，黃老頭看到后率先發難，紅衣人用刀左右格擋黃老頭進攻，公子哥望去兩面閣樓盡是紅衣隊，自知大勢已去，公子哥瀟灑的收起了手上的扇子，瀟灑的用扇子敲了一下手心，然后瀟灑的一躍下了閣樓，對著樓下的兩個人大喊道，快跑，出大事了。

樓下是忙著救人的陳放，和在陳放背上的長安，樓上紅甲兵，強弓拉滿，無數箭雨激射而下，而閣樓之上，已經半步入圣的銀槍男和白眉道人纏斗，巷外，墨仁已經帶隊沖入小巷，一時間馬蹄聲，嘶鳴聲，已經隊伍腳踏聲，箭矢聲不絕于耳。火光中，重盾，重箭，戰馬一并涌入短巷，紅甲兵和墨仁部隊廝殺起來。

陳放背著長安和公子哥一路向北狂奔，紅衣隊停止了對三人的追殺，轉而射后面進來的墨仁的隊伍，兩方僵持不下，而樓頂的兩人打的難解難分。

一炷香前，孫果和張玄分道揚鑣各自下了山，孫果來到城北湖泊上的一艘小舟之上，支起了爐子燒起了風寒藥，突然船艙里面傳來動靜，孫果發現原來是一個身著紅色衣服的小姑娘，孫果見到問，你是誰啊，怎么穿這種衣服。

小姑娘回答道，奴家乃青都本地人，喚作沉香。自幼喪父，幾日前母親突發惡疾不治而亡，賣身葬母，買我的人的恩人讓我在此穿紅衣報恩，讓我服侍來到這的第一個人，恩人打著一把刻有玄字的傘，說把這話說給您，您就知道是誰了。

孫果一邊聽著一邊燒著藥說道，買你的那個人叫張玄，不是什么好人，這個時候穿著紅衣可不是什么好事。說著就脫下自己外面的道袍蓋在小女孩身上，破是破了點，先將就著吧，等明天我給你買點好看的衣服。順著余光，孫果看到眼前的小女孩，臉上無肉，身子又瘦又直，也沒有細想說道，那個人讓你在我身邊自有他的道理，你要是無處可去，可以在我身邊。

奴婢自當盡力服侍大人。小姑娘道了個萬福。突然城內響聲大作，小小姑娘，慌張地抬頭望去，孫果笑著看著城內的動靜，靠在甲板上喝了一口酒說道，別害怕，咱們要等的人到了。

小姑娘不懂，只能靜心為孫果看著火候，三個男孩從雨幕中打著火把沖了出來，公子哥大喊道，店家開船開船，多少錢我都付。

孫果笑著說道，一百文。

公子哥說，別一百文了一百兩都干，快開船。

三人跳上甲板的時候，小船恰好發動，一頁孤舟就這么飄向了遠方。

三人氣喘吁吁起來，長安胸口的傷口已經變得嚴重起來。

陳放說道，相比先生定是高人在此，懇請先生救我朋友一命。

孫果給長安把完脈，放了一些跌打藥在傷口，也不著急慢慢說道，我救人你得付出點代價。

陳放說道，先生若是教能救人性命，我陳放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好，那你呢，孫果看著公子哥問道。

我都行，你是要錢還是要女人。我都給得起。公子哥說道。

我要你三當我徒弟，意下如何？孫果說道。

陳放立刻跪在地上行了拜師禮，幽州陳放，今愿拜先生門下，還望先生救人。

一陣巨響從岸邊傳來，一人身著紅衣，臉覆白色面具的人用輕功在水上奔馳而來。

孫果見狀，右手懸起，長安懷中的龍泉劍飛入孫果手中，孫果隨手一揮，沖天水柱而起，有截江斷流之勢，逼退了紅衣人。

公子哥見狀立刻跪拜行拜師禮，在下建安姬夜，崇拜先生已久，心神所望，今歸先生門下，先生猶如再生父母，學生日聆教誨，三生有幸。愿先生教之。

孫果笑著說，還是你天賦高，孫果看了看已經重傷說不了話的長安，額頭頂著長安的已經略有發燒的額頭，你就算了，不用拜師了，我也一并收下了。

孫果笑著撐著小舟慢慢向遠處駛去。

那時候，長安還是名不經傳的青都普通少年，陳放還是那個落魄的殺手，姬夜還是那不懼世俗的花花公子，那時候少年們還沒有那么多不得志，還沒有如野獸般的倔強不屈的眼神，還沒有如獅子般堅毅的心。

那么多年過去了，長安還是無法忘記，那個夜晚，大雨過后的湖面是那么平靜，平靜到只有蟲鳴鳥叫，安靜到空氣都是清新干凈，身上的傷口似乎也沒那么痛了，長安貪婪的吸著雨后湖面的空氣。長安看著盤腿而坐的陳放捧著熱湯，看著一臉深邃的孫果品著小酒，看著玩世不恭的姬夜玩弄著手上的折扇，看著為三人熬藥湯的沉香對著眼也不用刻意躲閃，五個人擠在小小船上的時光，第一次讓長安感到歸宿，每個人都沒說話都那樣靜靜的呆著，卻給長安一種難以言說家的感覺，長安希望就這樣，一樣緩緩過下去。

有那么一束光照在他們各自落拓的生活里，在命運的罅隙里，三人相遇，帶著各自的身不由己和堅毅不拔，在這座江湖里伐撻天下。

在命運慘敗后的人，第二次更應該全副武裝。

孫果最后對著長安說道，你的命以后只歸你自己，你已經不欠這座天下什么了。成為我的徒弟第一準則就是，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永永遠遠記住你的諾言，你的承諾，這個比什么都重要。以后的日子里，你可以中途而廢，可以臨陣脫逃，甚至可以犯錯，但你要永遠記住你的承諾。

長安點了點頭。

長安順著孫果的眼光看著遠處的黑夜，天空中已經出現些許閃亮的星星，但月亮還藏在云后，目光所及盡是美好，謝謝你給我一個江湖夢，可是我看不當江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