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亥時

長安說道，還有幾炷香的時間就到亥時了。怎么了亥時怎了了。

殺手說道，亥時就過了晚飯的點了，再吃要發胖了，而且我快要餓死了。殺手把刀放回刀鞘別在腰間。

說說吧，你怎么會到這里來。兩個人躲在屋檐下避起雨來，殺手說道。

我就是一個送信的，恰好路過此地。你信不？長安說道，一邊說著一邊打打量著眼前的殺手，并且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我信，就你三腳貓的功夫，也就我今天受了重傷，不然兩下你就得倒下了，來給你。殺手說著從袖中拿出一盒藥丸，褐色小小的藥丸扔給了長安，說道，剛剛我的刀上有麻藥，應該是刮到你身上了，吃了這個藥丸應該會好一點，怎么不信？殺手說著將一個藥丸扔到自己嘴里。

長安看了看殺手吃下后沒什么癥狀，猶猶豫豫地也吃了下去問道，現在怎么辦，我們怎么出去啊。

不，應該是問我該怎么出去。殺手看了看長安笑了起來，然后吐出了剛剛的藥丸。

長安問道，你吐了干什么，你不是說這是解藥么？

殺手笑著說，你怎么這么傻，我又沒被刀傷到的，吃那東西干什么。說著從腰間拿出了自己的短刀。

又累又餓的殺手似乎在在自己的狩獵場上又找到了優勢，說道，一百文，剛剛有人花一百文買你這身行頭，希望你的命值這個錢，說著殺手從長袖中拉出一串銅幣，整整一百文，放在了臺階上，這是我最后的一百文，希望別讓我失望。

你還有什么問題，趁你還能問的時候，問我。一道閃電劈下，照在殺手的臉上，殺手的臉不蒼白，但此刻顯得格外瘆人。

長安問道，為什么殺我？

殺手說道，因為我來到此地，只剩下一百文，我需要你身上的玉佩和佩劍賣個好價錢，不然我就要流露街頭，也算是謀財害命吧。所以我希望你的命值一百文。只是第一個問題。

為什么是一百文？

殺手答道，這是個好問題，我們殺手有殺手的規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本就是我們這一行的宗旨，我們不同于流寇在于，我們自己也有需要處理的麻煩，這個麻煩的處理方式必須在我們可以接受的范圍，所以，我們為了自己不得已殺人的時候，會自己給自己出一口價，而我所在的殺手組織，最低就是一百文，下至平民，上至諸侯，都是這個價格。這是第二個問題，你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長安想了一會說道，我叫長安，青都本地人，你呢？

殺手說道，我姓陳，單名一個放字，幽州人。說完陳放擺起了架勢，兩人相距五步，筋疲力盡的陳放只有一刀的全力的機會。

長安把藥丸也吐了出來，原來剛剛的藥丸在舌下。長安笑著問道，一個一見面就要殺我的人，我怎么會真的吞下你給我的藥呢。你現在也能問我三個問題。說著抽出了佩劍，剛剛狹窄的角落確實拔不出來長劍，而現在可以大大方方的把長劍拔出，長安拿出長劍對著陳放，五步，最適合的長劍的發揮的空間。

雨水打在長劍上，龍泉二字印在劍身處，長劍劃空，發出陣陣嘶鳴聲。屋檐外的雨似乎越下越慢，慢到兩個人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我們殺手這一行就是不問為什么，只問時間地點和要殺的人。陳放說道。

陳放說完，率先發難，弓腰半只腳后撤后迅速發力，右手反手持刀，完美半圓后，刀入左手續另外半圓，完完全全的把自己身體顯露出來，沒有防御，完全的進攻，這是沒有留力的全力一擊，這是陳放近身刺殺最強的一招，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長而強，鋒芒畢露，短而險，詭異，暗藏殺機。

陳放用完這一招就重重倒在地上，不是長安的劍太快讓他反應不過來，而是自己的真的用脫力了。

長安沒有反應過來，其實這也是長安第一次遇到這種高手，以為高手要講什么武德，要先作揖然后兩方說預備開始，然后才是真正的比試，沒想到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講什么武德，上來就下黑手，其實就算是告訴他他也反應不過來，這一刀實在是太快了，長安只見他揮出刀來的時候，刀離自己的脖子已經是避無可避的距離了，轉瞬之間，高低立判，思考是沒有用的，因為自己已經被刀劃破脖頸，太快了，眼前的這個人天生就是奪人性命的角色，用的就是一招斃敵的殺招。

可這個殺手的運氣實在是差，因為今天是雨天，屋檐下的地面，有積水，殺手一共踏出二步半，前兩步沒事，那半步，刀勢已到人沒到，完美的兩個半圓是劃出來了，可是腳卻滑倒了，人摔倒。刀重重磕在地面。

半步的距離，不然短刀真的會劃破長安脖頸，長安心里想到死亡就是離自己那么近，可自己竟然活了下來。

長安看著倒在地上的陳放，又把長劍收回鞘中，拿著劍鞘頂了頂倒在地上的陳放說道，我沒有殺你的理由，你有殺我的理由，是因為你要活下去，而我殺了你對我也沒有任何好處，但你確實是一個高手，我不是你的對手。說著長安從口袋拿出了一串銅幣，這是五十文是我的定金，以后我再給你五十文，算是買我的命了，所以你以后不要殺我了。

陳放倒在地上，已經累得喘不動氣了，又加上剛剛脫力的那一下，氣喘吁吁地說道，你這家伙，很是有趣。

那個在茶館里出現的年輕人出現在一家醫館門口，年輕人用力的敲著醫館的門，一邊敲一邊喊著，開門開門。

店鋪里面的伙計實在是吵得不行，就打開了門。

開門的伙計瘦長的身材，長臉操著一口本地的口音，干什么，干什么沒看到打烊了么？

我來醫館自然是買藥救死扶傷啊，天底下哪里有打烊的醫館。年輕人看了看伙計的臉，說道，不得了，不得了，小伙子，我看你天庭飽滿，唇紅齒白的，再看骨骼驚奇，想必是練武的奇才，不妨你告訴我你的名字生辰八字，我給你算上一卦，你看。我這有秘籍，我看你我有緣，不如我便宜一點賣給你，你看如何。

去去去，伙計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哪來的江湖騙子，快走，我們店鋪今天已經打烊了。

這都說醫者圣心，天底下哪里有打烊的醫館，這醫者父母心，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年輕人說道。

你是外地人吧，今天青都宵禁，整個北城從下午起都封了，不讓出門，店鋪都關門了，下著雨還擱這溜達，等會小心被當兵的抓走。伙計靠著門說，再說了你有病么，還是怎么。我師傅已經休息了，要是抓藥我還拿手，要是開方子，你還是再找別人吧。

年輕人說道，不是我，我可沒生病，我好著呢。我是來抓藥，三幅風寒藥，兩份跌打藥。

這種藥倒是好找，你等著我給你找找去。

過了一會，伙計收了錢把藥用紙包成五分遞給了年輕人。年輕人伸手拿過的藥后，摸了摸伙計的手說，嘖嘖，真的，我不騙你，你真的是個練武奇才，不妨跟我學武功吧。

伙計一臉嫌棄的把手縮了回來，拉倒吧，你都會什么，我師傅可是青都有名的董三知董醫師，這誰不知道，再說，我就算是要學，你能教什么。

我有一本房中術，小伙子想不想學。

滾蛋。伙計罵完重重地把門關上。

年輕人敲著門說，小伙子別誤會啊，我還有別的仙術可以教你，喂，開開門啊。

過了一會年輕人見沒什么動靜了，就把藥放在懷里，一個人行走在雨中。

走了好一會，年輕人來到一處小山處，此處恰好可以看到城北的一處湖泊，從湖泊再往北就出了青都，而此處也恰好可以望到長安所在的短巷。

本來大雨天就不適合外出，更何況一片漆黑下，走在這種山路里，是個正常人都會害怕，但年輕人，似乎也沒有什么害怕的，蹦蹦跳跳的上了山路。

山頂處有一個酒鬼模樣的人，穿的破破爛爛，手里拿著個黃色的酒葫蘆。躲在一個小棚子里，此人穿著破破爛爛，但眉目有神，看不出年紀，但能很明顯的看出來，這個人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很帥的人，走在街上正常人見到就會叫聲公子的模樣。

來晚了來晚了。讓你久等了。年輕人對著酒鬼道了聲歉。路上有點事情耽擱了。

酒鬼說道，那孩子你見了？

你是說長安么？見了見了，是個好苗子，可惜武運不長，我對他可是半點想法沒有，倒是城北藥店的那個伙計，好像是董三知的徒弟，是個好苗子，那個人的武運長，氣數也長，可惜有了師傅了，我都拿出房中術了，可惜還是沒能帶走他。

什么房中術，這些年你都不務正業研究這個了？酒鬼猛地喝了一大口，氣憤的說道，憑房中術拐走別人徒弟，能拐走也是你有才。

你懂什么。世間武夫不過是斷頭路，世間仙術才是人人求之的，我這本房中術，滋補養顏，延延益壽不說，修成可上通天達，可比那什么武夫路強太多了。

這么厲害的仙術怎么叫這么個名字。酒鬼說道。

啊，這不是在房間中修煉就可以了么，不用到處亂跑求緣，所以我就起這個名字了，我去，那個小伙子不會誤會我了吧，哎看樣子是有緣無分，應該給自己算一卦的。年輕人自責道。

好，我會留意一下你說的那個醫館的年輕人，你來找我不會是跟我說這個事情吧。那可太無聊了。

當然不是，說著年輕人從懷里拿出那五服藥交給了酒鬼，拿著，算是我給你的禮物。

什么禮物，聞起來怎么怪怪的。酒鬼拿起藥來聞了聞問道。

是風寒藥和跌打藥，風寒藥藥熬一會才行，算是我給你徒弟的禮物了，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了。

你這禮物也太輕了吧，真就是鵝毛啊，我還以為你會送什么法器或者什么武功秘籍呢。酒鬼不滿的說道。

什么法器？我還有這種東西？別裝了，孫果，孫大人，不對，你不是孫果。年輕人一臉笑意看著名叫孫果的酒鬼。

什么意思？孫果問道，空氣中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酒鬼孫果似有劍拔弩張之勢。

不是吧，你還要跟我裝糊涂么？我覺得咱倆應該坦誠布公一點，這樣對彼此都有好處，而且你也是聰明人。需要我明說么？

你明說我聽著，咱倆第一次見見面就整這個有的沒的裝神弄鬼的。孫果說道。

天啟六年，孫大人出使北莽，一個月后，孫大人給了天啟帝一個滿意的答案之后，就隱居了，你說一個前途似錦的人怎么會放棄在朝廷的地位，來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你要是說你想開了，我可不信。年輕人緩緩說道，要我說就是有這么幾種可能，要么你在那處遺址里面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然后就不敢回朝，但是我又想了想，朝堂之上，兩黨之爭是兇，但你非兩黨之人，所以天啟帝才會派你出使，你回朝之后，只要自己嘴巴嚴，定是兩黨所討好的對象，跟起前途比起來，那些秘密反而沒那么重要，所以排除這個可能。

年輕人說完，酒鬼的頭上已經出現了冷汗，似乎事情確實是這樣，被年輕人說中。

年輕人繼續說道，我從天啟六年開始逐漸掌握南方的貿易，到最后可以掌管南方的鹽鐵，但是知道我身份的從來不超過十個人，而你卻能找到我，而且是通過紅塵找到了我，讓我很是懷疑你的身份，我查了你的檔案，干干凈凈漂漂亮亮的，荊楚天下少年，名列三甲，入朝為官，父親母親家世清白，很難找到任何漏洞，所以，我越發肯定我的判斷，最不可能的可能。

孫果說道，那是什么？

年輕人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憑空拿出一根長棍，你看，我可以憑空拿出一個長棍，不管是任何仙術法術都不能憑空取出實物，這是這個世界的規則。而這個棍子確是實實在在的實物，懂我意思吧，我處理事情可以在規則之上，而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可以處理事情在規則之上，一個是我，另一個是個女人，那個人不可能出現在這里，但是我的身份也確確實實的被你知道了，所以說唯一的解釋就是，你不僅不是孫果，而且從遺址里面出來的不是孫果，只能是張玄，也就是說你就是我，就跟玩游戲開小號一樣，你是我的小號，背著大號上線了，我說的沒錯吧。其實有一天發現這個世界上有另一個自己不見得是什么壞事。

你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孫果問道，幾年前的建安的那場爆炸，動靜實在是太大了，說實話，我聽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被也被嚇了一跳，方圓幾里，人畜俱滅，能弄出東西，在規則之上，又加上你在找我，我就明白了，有凌駕于規則之上的人存在，那這個人只能是我，兩個人都在暗處，所以我才開始慢慢接管南方的鹽鐵，鹽鐵這種東西自古就是官家必須牢牢掌握在手上的東西，可絲毫不比稅收的重要性低半點，我就簡簡單單的提純技術提高，收益竟是百倍，再到后來，我變成了官方，鹽鐵的掌握權自然也就到了我的手上，本來這種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竟然有人開始調查我，我也正好順便調查回去，就發現了你，說實話，第一次推理出來的時候，我感到的是興奮，而后才是恐懼，我們不是一氣化三清，而是三個活生生的人，是人就會有邪念，就連我自己也不例外，所以我才會找到你，開誠布公的談一下，你要你的徒弟，我當我的游俠，彼此不犯河水，你看怎么樣。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張玄，不過，我好像不如你純粹，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在遺址外孫果已經奄奄一息了，我的意識存于孫果的身體內，但也有他的記憶，準確的說，我不是完全的孫果，也不是完全的張玄，但最重要的一點，那場爆炸并不是出自我之手，之所以能找到你是因為，我見過一把傘，傘柄上刻著一個玄字，我就知道有另一個我的存在，我確實沒有害你的心，但是這個世界上應該至少還有一個我，也有一股勢力在暗處尋找著我們，你確實要小心，天啟六年的那場遺址之戰我沒有半點印象了，為何出發和最后的我交給天啟帝的結果我都不記得了，但是最后的印象是青都的一朵花。我前些年在建安一直尋找機會找到天啟帝死因也沒找到，等到最后我才兜兜轉轉來到了青都，就跟你說的，我算了一卦，才卷入這場賭局中。

竟然不是你。年輕人想了一會說道，事情開始變得復雜了起來，過段時間我就離開青都，去找另一個我，以后咱們就不能見面了，對了我給長安的那把傘你收好，那是我最后一個玄字傘了，對了你打算教長安什么。

孫果答道，槍乃兵中之王，亦為九長之首，是最強的單兵武器，什么刀劍棍棒都不行，就這么說吧，你練上幾十年的刀劍也打不過我練上兩天的槍，對了我喜歡的槍是九五式，你呢？

哈哈哈哈，我是加特林，哈哈哈哈要被你笑死了。兩個人相視而笑。好好教啊，別在這說笑了。兩個人笑著望著那個短巷，突然火光并起。

漆黑的雨幕中，無數人打著火把，一隊堆的往短巷奔赴，已是亥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