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之處，緣盡之處。孕靈之初，回歸之時。

時間的齒輪已然轉動，踐行冥冥之中的命運安排，尋著自太古而來的軌跡，行進。

蔥郁林中，在一十余丈的瀑布下，莫十三光著膀子盤坐在瀑布沖擊著的巖石上，咬著牙在心中默記著時間。

大約一刻鐘后，莫十三猛然睜開眼來，然后撲通一聲躍入水中，片刻，他從水中爬到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露齒大笑。

“三個時辰，感覺尚有余力。爺爺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

莫十三今年方才十五歲，卻已經是昂藏七尺男兒了。他算不上俊朗，不過那一雙星目炯炯有神，眼光鋒芒畢露，再加上那麥色皮膚和和健碩的體格讓他處處都彰顯著魅力。

“天色已經不早了，趕緊回去吃飯，然后去看看那人的情況怎么樣了。這都已經躺了半個月了還沒有動靜，活也活不過來，死也死不掉，也不能干脆些。”

莫十三一邊套上麻布粗衣，一邊嘴里叨嚷著。

他住的村子四面環山，綿延百十里地都沒有人跡，也就他們村子里有著幾十戶人家。來來去去，莫十三閉著眼都能摸清這里的道兒了。

他們的村子地處僻遠，要翻了幾座山才能到外面去。莫十三沒有去過外面，到是聽時常出去的村子講過外面的世界多精彩。有多精彩莫十三不知道，雖然偶爾也會有外面的人過往，可他爺爺不讓他接觸外界之人。

不過莫十三對此沒有什么說辭，也不憧憬外界。于他而言，每日像這般，或忙于田間，或閑于林間，追逐鳥獸，無所顧慮，無所牽掛，實在美哉。

莫十三在林間行了百十步，而后眼前豁然開朗，土地平闊，屋舍儼然，良田橫臥于山間。已是午時，村子外沒有什么人。

莫十三哼著小曲兒，走在田埂上時，隨手抽出一根含苞的青翠谷穗，剝開莖捻出嫩黃的穗苗扔進嘴中，細細咀嚼半刻，道了一句“有點甜”后，又順手抽出一根來。

莫十三的家就在村子口處，一個茅草屋，周遭用竹籬笆圍了一個院落。院落里放了一個石磨，堆了幾具農具，便再無他物了。

走進村子時，有幾個八九歲的孩子在嬉戲追逐著，一旁有一位中年婦女在門口擇菜，見到莫十三時，中年婦女抬頭問候一句：“十三啊，今天這么晚才回來，有進步了啊。”

莫十三苦笑一聲：“已經能堅持三個小時了。嬸兒，怎么不見張叔啊？”

中年婦女道：“上山打獵去了，還沒回來哩。你這孩子天天跑去那瀑布下淋，身子骨倒是壯得很嘞，是個打獵的好苗子。不如跟你叔上山去練練。”

莫十三笑道：“好啊，那嬸兒你可得和張叔好好說道說道，我跟著他學學去。”

叨叨一會兒后，莫十三就回家了。

方才走進院子，就已經聞到一股子香味，莫十三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快步走進屋中。

“爺爺，我回來了。”

屋子里，一老漢正在灶臺前忙碌著，，那老漢看上去已然是姑息之年了，皓首白須，滿目滄桑，皺紋爬滿了一張臉。乃是莫十三的爺爺，莫尋。

“回來了，坐會兒，馬上吃飯了。”莫尋頭也沒回地道，“今日可有進步？”

莫十三坐下道：“今天堅持了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不錯，明天繼續。”莫尋端了飯到桌上，在身上隨手擦了擦手。

“爺爺，我覺得自己身體非常結實了，所以我想明天跟張叔他們打獵去，你覺得怎么樣？”

莫十三一邊端起碗筷大快朵頤，一邊口齒不清地說著。

莫尋呆了一瞬，然后盯著莫十三緩緩道：“十三，我讓你練身體可不死為了打獵。難道你就想一輩子這樣過過去？”

莫十三道：“那還能咋地，我可不想出去闖蕩，爺爺你都這把年紀了，我就想陪著你。”

“好孩子。”莫尋欣慰一笑，然后道，“學打獵這事先不急，你還有時間決定你的路，不過十三可要想清楚了，你的路可不只是你的路。明天你就十六歲了，我帶你出去走走，回來再說。”

莫十三愣了一下，拍拍頭道:“我竟然忘了，還是爺爺好，掛念著呢。”

莫尋笑著，看了莫十三許久。

莫十三道:“爺爺你看什么呢，快吃飯吧，不然一會菜涼了。”

莫尋拿起碗筷，一邊吃著，一邊緩緩地道:“你有沒有想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莫十三直搖頭，“外面的世界有啥什么可看的？有那時間我還不如去和張叔的去學學打獵。”

“爺爺你還記不記得，去年張叔抗回來的那頭野豬，可有兩百來斤呢，就張叔一個人就打回來了。等我和張叔學學本事，你大壽的時候我也給你打一頭回來。”

莫尋笑了笑，然后低聲說道:“打獵，也挺好的。”

“那可不。對了，爺爺，李叔出去了有半年了吧，他回來了沒有？不知道這次他可有給我帶上些書本。”

莫尋搖頭道:“不清楚，待會你自己去看看。”

這李叔是他們村子的村長，時常會去外界幫助村民們出一些山貨，每一次回來也會帶上些雜貨。莫十三對那些全然是沒有興趣的，直到有一次從李叔帶回來的東西中翻出了一本舊詩集，讓他產生了興趣。

可這山野之人多是目不識丁的，幸虧他的爺爺莫尋識得許多，時而教他。年月下來，看書成了莫十三的一大樂趣。故而每次李叔出去，莫十三都會托他尋些舊書籍回來。

莫十三將屋子里收拾干凈，然后急匆匆地往村長家去。這個時候，村子里四處是裊裊炊煙，沒有什么人在村中走動。村子又不大，莫十三幾步就到了李叔家門前。

咚咚。莫十三敲了敲門。

“誰呀？”一聲厚重的中年男子的聲音。

莫十三歡喜道:“李叔，是我，十三。”

“十三，我這板凳都還沒坐熱乎了呢，你就聞到書香味兒了啊。這次可就只有一本，給你。”

莫十三等了一會兒，李叔才來開門，是一個身形壯碩的漢子，手里捧著一本破破爛爛的書，言語間遞給莫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