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同行亦是同道

太陽漸漸落了下去，余暉照在了庭院里，黃昏時候的光照在玉蘭上顯得格外金黃。

已經是酉時了。

今天的課就到這里吧，明天還是那個時間再過來就好了，明天教你的是紅塵，教你一些最基本的識文斷字。說話的是張先生，一個小大人模樣的張先生。

長安與先生道別之后，出門便碰到了姬夜，姬夜看到剛出門的長安跑過去，跟長安勾肩搭背的說道，就知道你在這里，走走走，我請你喝酒去。

城內新開的一家小店叫做三味真火，是青都有名的小店，店不大，卻占著城內最繁華的地方，店兩層，但很火爆，巴掌大的地方每天來吃飯的都絡繹不絕，平日里想要吃飯要排長長的隊，一般想要預約到二樓更是難上加難。

姬夜拉著長安一路狂奔到這家小店，長安看著外面排著長長的隊伍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讓你破費了。長安看著這家店拍了拍姬夜的肩膀。

這叫什么話，走吧，我讓周平排了很久的隊，大哥已經被我拉過來了。

長安一路來到二樓，是二樓靠窗的地方，一眼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青都的城隍廟，陳放已經在座位上喝茶了，旁邊站著的是周平，昨天見過的，還有一個則是拿著琵琶的一個姑娘。

等了一會，菜都上齊了，是熱氣騰騰的火鍋，姬夜說道，這里的肉片片都是極嫩的，毛肚七上八下就熟了，鴨腸提三下擺三下，配上這里秘制的調料可以說一絕，我這兩天在青都逛了逛大大小小的店，就數這里的最好吃了，等會送的酸梅湯就更不用說了。

二哥你才來幾天，我看你比我都熟悉青都了。

我對吃的可是很挑剔的，以后你都可以來這里，我在這里是月底結賬，每天下午你就跟我來這邊吃就好了，二哥有的是錢，你有什么盡管跟我說就好。

破費了，讓你破費了。長安笑著說道。

哪里的話，出門在外可不就是得靠朋友，你說對吧。說著接著給長安夾了一塊肉，好像來異地的是長安，姬夜接著說道，對了，長安，你都知道那兩位先生的脾氣了吧。

嗯，多少有些了解了，兩位先生都是很儒雅，對我也很好，不過我白天怎么沒見到過你。長安問道。

姬夜回答說，我上午在張先生那里上課，下午則跟著孫先生上課，咱們兩個應該是倒著來的，咱們的課程也是一個月，大哥呢？

我是下一個月，兩位老師共同教我，我今天一天都在青都外面度過，過幾天有個任務師父要讓我做，讓我這幾天準備了。長安那天晚上的傷口好了么？那天我刺你一劍確實是我的不對，希望你能原諒。

長安笑著拍了拍胸口說，哪有的事情，這點事情我怎么會放在心上早就沒有事情了，胸口這么危險的地方，所幸只是皮外傷，不過大哥你那招叫做什么？看起來超級厲害的樣子。

陳放回答道，沒有招式，都是從死人堆里學出來的，單憑肌肉記憶用出來的招式。

陳放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待在角落不說話，觀察者其他人的喜怒哀樂，但當他說話的時候，周圍總是靜悄悄的。

對了，對了。姬夜打斷了陳放說道，這位姑娘是我一位朋友，叫做柳辛，是一個很不錯的姑娘。

說著柳辛施了個萬福。長安看著姑娘，是一位手持琵琶的姑娘，手指很細很白是帶給長安最深的印象。

對了長安有什么愿望。姬夜給旁邊的姑娘夾了一塊豆腐然后問道。

我啊，我就希望我和我妹妹平平安安的就好，小時候，我一個人是靠百家飯過活，有了個妹妹，我沒收入，鄰居讓我把妹妹送到戲院里，我那天帶著妹妹到戲院，我看到一個比我妹妹還小的姑娘練著開肩，那么小的姑娘憋著淚哭著，兩個眼眶紅紅的但還是忍著疼練著，我看著都心疼，我最后還是心疼妹妹沒有把妹妹送到戲園子里，我想啊，要是我能有點本事，能給妹妹買個房子就好了，再厲害一點，能帶她到處走走，看著她嫁個好人家就好了。二哥你嘞？長安說道。

是個好哥哥，我呢。有個姐姐，對我很好，當哥哥姐姐的總是想著讓讓弟弟妹妹成才過得好一點，高官達貴是這樣，平頭百姓也是這樣，總是希望身邊的人能過得好一點，我還有個弟弟，他知道他是一個能成大器的人，但我希望每天快快樂樂的就行。每次看著你天真可愛的，總覺得你就像是我那個弟弟，大哥呢？姬夜扭頭看著陳放。

我沒什么愿望，陳放把筷子放在一邊看著窗外，我就希望我能做成點事情，給家里人看看，我活著不累，也不愿意想太多事情，因為會困惑，有時候看著太陽升起又落下，總覺得時間不夠，可一落到實際上又覺得時間太多了，我看著時間流逝總覺得煩躁，要是真有什么愿望，我就希望時間慢點吧，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吧。

三個人有說有笑，柳辛是青都姑娘勸起酒來也是爽朗，三個人高高興興喝了不少酒，一旁的柳辛也為三人彈起了琵琶，初夏之夜伴著琵琶聲，讓人心頭少了些喧囂與浮躁多了幾分恬靜。

少女彈著琵琶念著眼前人，少年們聽著琵琶望著天上月。

夏天的風涼爽，夜風習習吹在三個人臉上，三個人走在路上有說有笑，長安哼起了本地的歌謠，姬夜和陳放一句也沒聽懂唱的什么，以為是青都本地口音，從旋律聽起來蒼涼古樸。三人勾肩搭背走在青都的夜路上，沒喝一點酒的陳放臉上也泛起了些許紅暈。

那些年我們一起有說有笑走在青都的夜路上，那些路可能不記得我們的情義，我記得，沒有酒沒有痛飲的日子里也記得，那是我們兄弟的情義。

那些年我們同行亦是同道，迎著月光，在青都的路上。

那些年我們一路哼唱的歌謠，原來無詞無句，卻又盡顯悲涼。

在三個人吃飯的地方再往里面走就能看到孫果和張玄也在悶著頭吃著火鍋，孫果和張玄從窗戶看著三個人遠去的身影笑了笑了起來，張玄說道，想當年我也有這么一兩個朋友，那時候不管多晚走多遠的夜路，我都沒怕過，現在看來，我一個人孤零零的也挺可憐的。

你少來賣可憐了，你旁邊還有紅塵可以紅袖添香，我來這個世界大半輩子一個人才真是孤零零的。

張玄拿出一張地契，吶，給你這家店現在是你的了，可別在我這賣可憐，我可忍受不了我自己可憐，也忍受不了別人可憐我。

孫果接過來，是這家三味真火店的地契，嘖嘖，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頗有霸道總裁的感覺，愛了愛了。

張玄笑著說道，你也是個老陰陽人了。

哈哈哈，彼此彼此，說著孫果把地契放在袖口里收了起來，對了，陰陽家好像沒有動靜了。

是啊，諸子百家全都沒了動靜，好像是把精力全都放在那個人身上了，不過你對陳放那么有信心么？就派陳放一個人過去，這邊少說有三位宗師級別的。張玄問道。

我辦事你放心，我看人很準的，現在陳放天天上鳳鳴山跟羅生決斗，進步飛快，不殺之誓加上右手修羅，我想等到那一天，陳放定不會讓我們失望，我對陳放很有信心。

你就不害怕哪天羅生失手把陳放給做了。張玄喝了一碗熱茶問道。

天下哪有沒出門就被小兵干掉的名將。

我那天觀察過羅生，那本書是邪術，入魔可入偽一品，這座天下有偽一品的小兵么？

我說的可是天下名將啊！這個時代的氣運可全在他的身上了。孫果的神采奕奕起來，眼睛里閃著光。

聊點其他的吧，我記得咱以前找過黃牛。孫果說道。

是啊，那時候窮，一個月省不出多少，省下來的錢除去來回車費，就剩下一百出頭，和喜歡的姑娘去火鍋店，排了好久好久的隊，看著有晚飯快過了，就想著插個隊，但在我喜歡姑娘面前總不能那么沒素質，就找來了黃牛，談妥之后，收了我剩下一半的錢，我到最后都沒錢打車回去，結果黃牛帶我插隊，幫我罵后面的人，真是把我弄得苦笑不得，后來，有錢了，就比如現在，我連店面都可以隨隨便便給別人，可是沒有當年那種想著不顧一起去見一個人的沖動了。思索多了，就難免處處碰壁，不是不想改變，是害怕被拒絕了。

孫果可沒有張玄那么多的感慨，悶頭吃著肉丸。

喂喂喂，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在聽了，在聽了，越是高端的黃牛往往采用最樸素的方法，哈哈哈哈，我還經歷過手里捧著窩窩頭，鍋里沒有一滴油的日子，可不能跟你這種闊佬談以前，在我聽來全是炫耀。

張玄長嘆了一口氣，我活的詩意，在你身上咋全成了茍且了，舉杯邀明月道，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