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兩位先生

第二天清晨，長安早早的來到師傅的武館，在一處集市的旁邊，旁邊賣蔬果，賣早飯的絡繹不絕，師傅的武館的門是一扇厚重的木門，卻不關，總是大開著，繞過屏風，孫果一個人在院子里磕著瓜子，院子里不時冒出來幾只小狗小貓，很小很小的一只，再然后就是一個大水缸孤零零的立在院子北角落。

孫果抬起頭看著長安說道，今天呢，是給你做一些體能訓練，讓你更有力量，沒有什么特殊的武功秘籍，就是一些很基礎的，你先蹲個半炷香的馬步，我現在呢，也算是第一天教你功夫，所以第一天也算是了解一下彼此。

現在么？長安疑惑的問道。長安做了一個很不標準的馬步。

孫果走到長安身后重重的壓了壓長安的肩膀，長安努力讓自己標準，孫果看著挺直腰板的長安笑著說，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很不錯以后就按照這個標準來就好。現在呢，你就維持這個動作就好，我也順便給你講一下我的要求，我說你聽就好。

你呢，已經十七了，練武已經太晚了，骨骼基本上已經定型了，不過所幸，你的骨骼也還算是適合練武，我這有很多適合你的練武秘籍，但是你還是要從最基本的做起，但是一個月的鍛煉時間是不會變的，從明天起你就卯時到這，一直到午時離開，下午你會去另一個地方，在那里會有另一個人教你，等到一個月之后，你愛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和那個人也不再負責了，當然你要是一個月沒有達成我們要的那個成果，我也是會很失望的。

一定不讓師父失望。長安說的時候，腿已經感覺到酸了。

嗯，希望如此，我也順便給你說一下，我要的標準，馬步是前幾天必備的，其實也沒什么鍛煉的作用就是考驗一下你的意志堅不堅定，一炷香，以后你卯時到這里，自己做一炷香的馬步就可以了，然后，高抬腿，深蹲，輪大繩，每組我會給你數量和時間上把關，你前幾天就做這個我會盯在你的旁邊。

請問師父有什么用處么？長安調整了一下腿問道。

這幾個動作下來，你會出很多汗，讓你流流汗，有助于你塑造好的身材，你的臉父母給的，師父沒有辦法改正，但是身材卻是自己的可以好好給你塑性。人第一眼看到的事物往往就會主觀上給它賦予相應的品質，一個良好的身材，會讓你做事上事半功倍，而且，你長的不是一副反派的臉，多練練總歸是對身體好的。說著又將長安的肩膀往下面壓了壓。

窮讀文，富學武，師父不要你的禮金也不需要你來養師父，所以你就安心在這里練武吧。

請問師父，陳放師兄那一晚用的什么刀法，我多久能練成那個樣子。長安的腿已經開始打擺子了，但還是咬著牙堅持著。

那一招，我也不知道，我又不在現場，等有空你見到他問一下就好了，你想練成那個程度的話，按照我的進度，幾百年就可以了，如果你不吃不喝天天練武的話，一百年足矣。

那陳放師兄是怎么練的，我也想成為那樣的高手。

孫果嗯了一聲，說道，我又沒打算把你教成絕世高手，強身健體就好了，用刀也好，用劍也罷，一旦刀劍在手，就是兇器，不管如何華麗的辭藻都不能掩飾他是兇器的事實，而一旦有樣東西成了你的憑借，你就很難甩掉對他的依賴，兇器的本質就是暴力，就是威脅，武功上的大作為會成為你為人處世的憑借，就容易走極端，用武力排斥的不是惡，而是排斥的反對的聲音，師父不希望你成為那樣的人。因為暴力往往解決不了問題。孫果頓了一下，但你也要清楚暴力永遠是你最后的底線。你比普通人多走半步就好，再多一步成了高手，反而是你一輩子的困惑，你師兄陳放遇到我之前已經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他的一身武功是從死人堆里走出來的，對練比武切磋，中藥護理一步都不能少，他那種體魄是靠命和錢堆出來的。不是我教的，我也不會那樣教。你啊，強身健體，比普通人強一點就好了，一年少生點病，活的久一點，就是我想要的結果了。

長安望著前方，腿已經不受控制的劇烈抖動，但師父的話記在心里總是暖暖的，那段時間讓長安一日復一日堅持下來的不是師父教給你所謂的蓋世武功讓你心思澄澈，而是有個愿意為你指路的人，笑意盈盈的拍著你的肩膀陪在你的身邊。

孫果笑著拍了拍長安的肩膀說道，來吧，一起吃個早飯吧，外面那個賣陽春面的可以說是一絕，我已經讓沉香去偷學了，等會你就可以嘗一嘗沉香的手藝了。

我從未見過我的孫師父跟誰紅過臉，他臉上總是掛著笑容，我不曾問過他的年齡，我只知道，我若和他一般大的時候，希望也能活成他的那副模樣。長安每每都是這么回憶起孫師父在以后的漫長歲月里。

等到下午的時候，長安來到了孫果指定的院子里，院子門沒關長安就直接走了進去，繞過屏風，是跟孫果差不多的院子，院子里冷冷清清沒什么動物的，全是一株株盆栽，有白蘭花樹蘭等等一系列叫不出名字的盆栽，正好有幾株早早開出來花朵，在一片綠色的盆栽中，幾片白色顯得格外耀眼，給人恬靜的氣息。

長安走過正門，輕輕推開虛掩的門，一個身穿紅色衣服，和短短裙子的女人躺在一張貴妃椅上小憩，胸口流露出美好的曲線，長安看了一眼咽了口水，趕快將目光移開，輕輕敲了敲門問道，請問張先生在么？我受孫先生之托來此上課的。

貴妃椅上的女人醒了過來，食指放在嘴邊做噓聲狀，柔和的看著長安說道，是長安吧，我聽我們家先生說過，我叫紅塵很高興認識你，不過你先在這等一會，我們家先生還在午休，要等一會，先生脾氣很好，但要是被吵醒會大發雷霆的。說著邀請長安到椅子上坐，然后悄悄在長安耳邊說道，你剛剛偷看我胸部的事情，是個秘密，我不會對別人說的。說完又擺了擺自己衣服，俏皮的對著長安笑著，長安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這里是城南相對比較偏僻，所以很少有人來往，所以屋子里一直靜悄悄的，屋子里，眼前的女人一直沏了一遍又一遍的茶，長安被女人說中心事也不好意思再看，就望著屋外。

先生是喜歡喝茶的，平時午后醒來都要喝一杯雀舌茶。長安忙忙點頭。

紅塵用袖捂住嘴笑著說，其實先生不懂茶道，十分之茶遇八分之水，茶性可為八分；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性可為十分，這是喝茶人對基本要了解的事情。先生雖然想法總是很奇特，卻對茶道是一竅不通，所以總是夸獎我沏的茶清香淡雅，卻連我調換了山泉水和井水都難以分清。

長安笑著接過來紅塵遞過來的茶，看著眼前這個敘述著小事的女人，接著又紅著臉低下了頭，像是所有男人的天性一樣，男人們總是能揣度出男人們彼此的想法，像是有的男人都喜歡看女生試鞋時用力提鞋時女生小腿繃緊顯示出的完美曲線一樣，男人們總是能相視一笑，眼前這個看不出來年齡的女人沏茶的樣子，本身就是一件美到不可修改的名畫，像長安這樣未經世事的年輕人都能在沏茶中看出重重風情，一身的紅衣，在長安眼里是致命的誘惑。長安心里想著，這位先生的喜歡可能并不在茶上。被這樣一個漂亮女人背后笑著評論的男人又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紅塵笑著將頭發捋在一邊看這屋內說道，先生醒了。

長袍大褂，腰桿筆直，長安一眼就認出來了眼前的人，是那天雨夜送給自己傘的那個人，也是攔在王府的人。

那人先開口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張，囂張的張，你以后叫我張先生就好了。

張先生有著一張比長安還要年輕的臉，但從行為上能很明顯的看出來，這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眼神很難看出一個人的年齡，但當一個人逢迎笑的時候，嘴角往往出賣一個人的年齡和閱歷。

眼前的人笑起來的時候，卻讓人有種滄桑的感覺，一個老男人張了一張孩子的臉，長安感覺到。

我欠你孫師父一個人情，所以我要給你當一個月的教書先生，這位姑娘以后就是你的教書先生教你識文斷字，而我教你書本之外的事情。還有什么疑問可以現在提。

長安想了想作揖說道，弟子長安謹拜張先生。

野獸長出鋒利的爪牙，發達的四肢，數以十倍的爆發力，才能在野外生存，你覺得人為什么能勝過它們。張先生問道。

野獸難見成群，而人都是共同行動的，人多勢眾，所以勝過。長安答道。

那一個人如何戰勝一個野獸？張先生問道。

用武器，用陷阱，是人能用武器。長安答道。

若是空手面對野獸？如何戰勝強大的野獸。

遇弱則戰，遇強則逃。長安笑著回答。

有慧根。比野獸更可怕的是人心，人長出了腦子，山中的猛虎，水中的惡蛟，為人所惡，終除之。張先生背著手在屋內踱步，紅塵懶散的趴在桌子上看著這個奇奇怪怪想法的男人，一臉的笑意。

所以再厲害的武器，也難抵過一顆堅毅的心和聰明的腦子。這個世界上你情我愿的事情本來就少的可憐，我教你識文斷字，文章以外的事情，是讓日后行為處事多幾分從容，遇到困難多一些解決辦法。

愿再拜先生，學生難以報答，愿謹記先生教誨。

不。以后惹了事情不報先生的名字就是好的報答了。張先生拍了拍長安的肩膀，好像張先生和孫先生都挺喜歡拍人肩膀，不過張先生更顯得從容淡定一點，有一點慢悠悠。

你上午和孫先生學武，我不知他能教到你到哪個境地，在這個下午在我這，我希望你能學文，約束行為，修身養性。把世界上最厲害的武器交到小孩手里可不能保護大家。你懂我意思吧。

長安答道，懂。

張先生笑著說道，你不懂，儒以文亂法 俠以武犯禁。保護人的從來不是鋒利的武器，而是心中能容得下他人的內心，我教你文，讓你了解這個世界的規則，看約束不逾矩，其實更多事保護。我不說下一句，你永遠不知道上一句的意思。

長安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說，先生愿意教，我便愿意懂。

紅塵笑著看著這兩個打著啞謎的兩個人，又沏好了兩杯茶，放在了兩個人的旁邊。

長安永遠記得那些日子的午后的時候，總是寧靜輕悄悄的，像是美好的事物總是在安靜的時候抽枝發芽生長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