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紫苑花

青都 鳳鳴山外 太陽已經漸漸偏移到了山的另一邊了。空氣變得涼爽起來，可在陳放與羅生之間的氛圍越發凝重。

一面是佝僂的羅生變換著身形，劇烈的心跳聲，蓋過了自己斯斯的呼吸聲，此時的羅生想起了即將暴起的野獸，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跟著調動起來，準備隨時撲向獵物。

另一面的陳放，越發冷靜下來，心跳越來越趨向平靜，陳放將呼吸調整到正常，將逆刃刀收回腰間，眼神不再像剛剛的那樣的強力，反而漸發柔和起來。

空氣中的血腥味隨著風吹到羅生的鼻子里，羅生雖然亢奮但是并不蠢，眼前的獵物仿佛瞬間又變強了許多，羅生心里越發難以忍受自己的興奮，桀桀的笑著，笑聲隨著山風回蕩在整個林間。

兩個人保持著五步的距離，風吹過兩個人的臉，兩個人的面色越發凝重起來，兩個人都在等著最佳的出刀時機。

一片樹葉隨著一聲鴉鳴聲飄下。

一樣的招式，一面是怒目金剛般瞠目，一面是笑佛的柔和，拔刀術，快到不能再快的拔刀術，這一次陳放不再懼怕這樣的陰森恐怖的從容，而羅生也用著絕對的力量，兩人交手疾如雷電，一縱一橫，完美的居合斬，完美的劈斬。

刀刀相對的光華所造成的龍卷形成了強烈的沖擊，驚動了林間休憩的烏鴉，陣陣鴉鳴響徹了整個山谷。

啪的一聲一個飛石落在長安面前，嚇的長安一跳，長安生氣的抬頭一看，是師傅孫果，手里拎著一只大公雞，后面跟著的是在船艙的小姑娘沉香，沉香已經換了一身漂亮的衣裳，是一套粉色的衣服，頗有小書童的感覺，小巧可愛。而孫果則換了一身長袍大褂，稱得他的身材高大，頗有教書先生的氣息。

孫果一進院子，就捏著長安的臉，說道，你看昨天晚上天黑沒看清，原來你長得這么標志，頗有我年輕時候的模樣。

長安的臉不算特別標志，但是白皙，加上長時間的到處跑腿，鍛煉的也很好，臉上的棱角分明，但是在這個青都，實在是沒有人會因為自己膚色白皙而夸贊，青都民風彪悍，一身腱子肉和酒量大而為人稱贊，所以長安也很難得聽到夸獎，聽了夸獎自然笑嘻嘻了起來。

孫果把綁著的雞扔給了長安，說道，今天晚上，我們就在這里吃飯了，我跟沉香再去買一點果蔬，你先把雞給做了。說著開玩笑的做著抹脖子的動作。

說完兩個人又出了院門往外面走，出門的時候恰好碰到隔壁王嬸，孫果笑著打了聲招呼就走了，一邊走一邊念叨，應該買個帽子，那樣顯得更有禮貌。

嬸嬸對長安說，家里來人了啊，很久沒見你家里來過這么多人，都是你朋友啊。

嗯嗯，嬸嬸，晚上一塊過來吃飯吧。

想不到，這么有心，還沒忘了嬸嬸，好，嬸嬸就給你個面子，我先去集里買點菜，晚會就過來。

好嘞，嬸嬸路上注意點。長安揮著手說道。

過了一會，還在收拾雞的長安看到了自己的幫手，手搖小扇的公子哥姬夜，身后還跟著一個高姬夜半個頭的壯漢，正是在青樓被姬夜騙來幫姬夜解圍的那個漢子，事后姬夜成功幫漢子贖回來了他的長槍，就是漢子背上背著的那把用白布層層裹住的長槍，漢子面如薄金，高大威猛，一聲不吭的跟在姬夜身后。

姬夜笑著說，我在這附近溜達碰到了師傅，師傅讓我來和你打下手，那今天晚上就留在你這吃飯了。這附近就這么幾家，還真挺好找，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新收的小弟，叫周平，是個老實人，這個呢是我的師弟，長安，你們也就算見過了。姬夜拍著長安的肩，看著旁邊洗衣服的妹妹。

長安忙著點點頭，一直手跟著妹妹打招呼，妹妹也跟著笑，長安說道，那是我妹妹陸英，今年才十二。

姬夜笑著打完招呼，就把袖子挽了起來跟著長安一塊處理起雞來。

等到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孫果背著陳放回來，陳放回來之前已經洗過澡換過衣服，但是面色蒼白，隔著一點距離就能聞到有重重的血腥味。

就這樣八個人就聚在一個桌子上，分別是長安，孫果，沉香，陸英，姬夜，陳放，周平還有隔壁的嬸嬸。

桌子拖到了小院子里，兩個桌子拼在了一起，雖然八個人擠在一起但是顯得格外溫馨。

隔壁的嬸嬸人很好，長得端莊，走起路來更顯得端莊大方，不新的衣服，卻從來都是干干凈凈的。從長安母親不在的之后，基本都是嬸嬸照顧自己和妹妹，所以每逢過節長安都會邀請嬸嬸一起吃飯，不過嬸嬸一直都是一個人，長安雖然自己不經常在家，但有妹妹的陪伴，嬸嬸也不顯得孤單，不過最近因為妹妹大了要嫁人的事情，嬸嬸也經常因為這件事情說長安，讓他幫妹妹尋個好人家。

菜都是些尋常小菜，主菜則是嬸嬸親手手熬成的公雞湯，還有長安最愛吃的尖椒炒肉，溪邊的閘蟹滿滿一盤。

而坐在一旁的姬夜一直在勸長安的酒，說什么酒宴之上無酒不歡，長安是在頂不住，就跟著一起喝了起來。

長安端起酒杯敬了嬸嬸，謝這些年的照顧。嬸嬸笑著笑著也哭了起來說，年輕的時候要是再要個小孩估計也和長安一樣大了，不過嬸嬸是從心里疼長安，把長安當成自己的孩子了，看到孩子長這么大，也由心的感覺欣慰。笑著把酒接了過去喝了下去。

酒是青都本地酒，辣口但是回味的時候是清甜的香味，長安也破例讓妹妹嘗了幾筷子，辣的妹妹直吐舌頭。一桌子的人有說有笑，仿佛什么事情都過去了，每個人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聚在一起罷了。一群人有說有笑聊天聊地，聊青都文化，聊幾天后的花燈節，聊各自以前的糗事，聊以后的打算，大家一起舉杯暢飲，其樂融融。

孫果說道，我以后打算在城中開一家武館，長安你呢，就做我的大徒弟。

大師兄和二師兄呢？他們呢。

他們呢，各自有各自的訓練，你呢，等你練成，就來武館教學當小老師，我也會按時給你發工資，只高不低，不過我教你三個月你得代我打贏全青都所有的武館，二師兄呢，就會在我開的學堂里面當老師，至于大師兄，另有安排。

來，師傅我敬你一杯。說著三個人一起起來給孫果敬酒。

一群人有說有笑很晚，孫果提議讓長安帶自己逛逛，于是周平留下來幫忙收拾桌子，師徒四個人就一起吹著風跟著長安溜達去了。

青都夏天很熱，但夜晚的風吹在臉上很是舒服，一年中難得有的好天氣，四個人走在一座小山上。

大大的月亮懸掛在天空，孫果躺在草坪上伸出一只手望著月亮說，THE WORDLD

長安說道，師傅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孫果說道，有些時候用一種語言表達不出來我的意思，我剛剛的意思是說，這個世界，哎，這個世界有太多的遺憾了。本來聚在一起在餐桌上的是九個人的，哎，可惜了。

啊這？師傅還有客人么？長安問道。

孫果看著長安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長安你知道么，這個世界不僅是是是非非的故事組成，更多的是遺憾和嘆息，長安你知道紫苑花么？

這個是夏末秋初開的一種紫色小花，很漂亮。

對啊，是很漂亮啊，可惜它的花語是遺憾啊。孫果長長談了一口氣。

三個人坐在一處山巔處，陳放在后面站著，也不說話。姬夜玩著自己的扇子。

四個人什么話也不說就這么吹著山風，實在是愜意。

大師兄的傷是怎么回事？我隔著很遠就聞到他身上重重的血腥味。姬夜問道。

孫果答道。

跟別人打架技不如人傷的，我下午撈的他，渾身上下每一處好的，送去醫館身上全是紗布包裹，讓他在醫館休息非要跟著出來。

陳放也不說話，姬夜笑著說道，大師兄不說話裝高手啊，哈哈哈哈，相比對方也是絕頂的高手。

陳放說，我就差一點就可以取他首級，可惜還是技不如人，明天我會接著挑戰。

孫果沒有理兩個人，對著長安說道，有些事情你現在可能不懂，等以后你懂的時候，希望為時不晚。

長安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其實長安并不明白孫果到底在講什么，長安的習慣就是不問為什么，長安也跟著孫果一樣躺在了草坪上，看著旁邊吵嘴的大師兄和二師兄，再看著孫果滿臉胡渣的臉上一臉憂郁，覺得這樣的生活，就很好，實在是不在苛求什么了。

人生路上有幾個志同道合又脾氣相投的知己本來就難得，現在又一下子突然多了三個，又有什么再可以苛求的呢。

其實等很久很久以后，長安再次回過頭來看這一段記憶的時候，才逐漸明白了師傅說過的話，慢慢的遺憾，怎么選都是錯。

四個人躺在茫茫矮矮的草坪上，在往上是偌大的潔白月亮高懸在空中照耀著青都的每一寸地方，日日如此，年年如此，只是這一次，風格外的輕柔，吹過的地方隱隱開滿了名叫紫苑花的遺憾。

陸英送走了朋友之后，哥哥還沒有回來，陸英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看著天空，院子外面出現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是哥哥，哥哥回來了。

陸英認出是哥哥，笑著對哥哥說道，哥哥今天貓貓用頭蹭我的額頭了。

院子外的人笑著點了點頭。

哥哥，哥哥你知道么，那個叫做陳放的公子哥好酷啊，那個叫做姬夜的哥哥也好帥啊。

我知道，院子外的人答應著。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妹妹說著哥哥聽著，就這樣過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