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南燕春
- 只此浮生
- 3219字
- 2020-11-01 08:29:42
太皇太后的死,對于燕國來說突然卻不突兀,人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她會走的如此簡單,只是一切又順理成章。
自先帝駕崩后,垂簾幕后七年之久的老人,終于閉上了眼睛,也預示這一個時代的結束,更預示另一個時代的來臨,只是這個時代好像又超出了人們的預期。
老太太走的急促卻不倉促,好像趕著為另一個人讓出了舞臺。
蜀王府內,趙祿言著急的向著書房走去,剛跨過書房的門,就被蜀王趙成乾案桌上的兩道圣旨吸引住了目光。
趙祿言快速的彎腰躬禮,著急的向蜀王問道:“父王,聽說欽差來了?”
“剛走。”蜀王慢道,然后一直桌上的兩道圣旨,“這不送來了兩份大禮。”
趙祿言趕忙問道:“這是?”
趙成乾拿起了一道圣旨說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已經駕鶴西去,這不來信告訴我們不用去燕京悼念了,宮內設祭,遠寄哀思就好。”
趙祿言面色一喜道:“父王此事當真?”
趙成乾沒有立刻回答,而先是放下了手中的圣旨,反問道:“你以為這是好事?”
聽的趙成乾的口氣,趙祿言狐疑道:“那老太太把持朝政多年,牝雞司晨,我趙氏宗族不早就對其看不過眼了嗎,不過是因為她身具正統之名,假天子以令諸侯,才不得不隱忍至今,更別說她主政期間對我等多有防備、掣肘,今日其薨,父王,這難道還不是件喜事嗎?”
趙成乾嗤笑一聲,“牝雞司晨,好一個牝雞司晨。”
趙祿言臉色驚異望向趙成乾,如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
趙成乾不語,而是把另一道圣旨扔給了趙祿言,趙祿言疑惑的打開,越讀越驚,最后整個驚怒起來,“他怎敢?”
另一道圣旨不到百字,可言簡意賅,通篇示意不過兩字,“要錢。”
什么國道艱難,復修祖陵,理由都懶得去給你找個充分,可后邊卻明明白白的寫道,“顧望諸侯所貢酎金歲加一成”,說的倒是好聽,“什么諸王不易,上體天心”,那怎么不體諒體諒這不易的諸王,看似商量的口氣,可那有商量的意思,商量會直接扔一道圣旨過來,更可恨的是知道每歲酎金一成是多少錢嗎?
趙成乾嘲諷道:“還覺的咱那太皇太后薨是件好事嗎?”
趙祿言不敢置信,可眼前圣旨卻是證據確鑿,道:“小皇帝他怎么敢?”
趙成乾卻是答非所問,一拍案桌,佯怒道:“老太太,小皇帝,你怎么敢?”
趙祿言啞然,頓時不敢再言其他。
趙成乾森然一笑,“你以為這是皇上的手筆,我看未必,太皇太后把皇上久藏于宮中,所設政事甚少,幾近于無,近年來才剛剛參與聽政,若真是皇上的手筆,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趙祿言怯生生問道:“那父王您覺得是?”
趙成乾了然道:“若不出我所料,這封圣旨一定是我們那太宰大人執筆操書的。”
趙祿言又是一驚,那個大燕縫補匠?
趙成乾一看趙祿言樣子,就料定趙祿言心中所想,問道:“怎么你不信?”
不等趙祿言回答,趙成乾就慢慢解釋道:“自三年前,皇上立太宰之女為后,明面上看,是太皇太后與先帝黨的妥協,既以為是太皇太后的退讓,可暗里,又何嘗不是一場利益的互換,太皇太后自知壽元將近,可皇上歲數尚小,所以太皇太后必定要物色一位接班人輔佐皇上,挑來挑去,不僅要德才兼備,更需要的是忠誠可靠,他王知行舍他其誰,更別說先帝舊臣以王知行為首,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把王知行捆綁的更死罷了。從三年前開始,你就沒發現,壽安宮傳出的旨意越來越少,更多是由天祿閣審閱、批復。”
趙祿言拿著圣旨還是不敢相信,又問道:“那他怎么敢?”
“怎么不敢?”趙成乾截斷了趙祿言的話,冷言道,“假天子以令諸侯,你手里拿的可是圣旨!怎么你要謀逆嗎?”
趙祿言汗如雨下,道:“孩兒不敢。”
趙成乾呵呵笑道:“雖然作了七年太宰,不過都是太皇太后的添筆郎,今日好不容易大權在握,還不讓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了?”
趙祿言一看就知父王心中早有定計,不由問道:“父王,您看我們如何是好?”
趙成乾胸有成竹的在案桌上點了點,趙祿言這才看到圣旨下一封信紙鋪在正中,紙上只有一字。
“拖。”
趙祿言不僅念出了聲。
趙成乾譏笑道:“槍打出頭鳥,更要殺雞儆猴,但我們可不是任人宰殺的雞啊。”
.....
等趙祿言走出書房,趙成乾一只手敲擊著案桌,沉思了起來。
事情原本沒有趙祿言想象的那么簡單。
雖說先帝也不錯,可與文帝和景帝比起來,道行差的不止一籌,剛剛登基后也沒妄想去和徐太后掰腕子,兩人相安無事,那是燕國難得安穩十年,可每位帝王在位執政都有其色彩,誰不想為這帝國添磚加瓦,濃墨艷繪,留下獨屬于自己的色彩,可惜天不遂人愿,先帝命短,班底剛剛組起,就殯天而去。
先帝殯天,徐太后算是徹底接管了政權,雖說對于藩王多有壓制,可所行國策依舊蕭規曹隨,走的是當年文帝老路,不過這一隨就隨了十七年。
政由時變,政令勢移。
這一撒手人寰,真可謂舊天換新天,上來就是一劑猛藥,要來一個下馬威。
不同于趙祿言的樂觀,趙成乾要慎重的多。
畢竟王知行和徐太后要不同的多。
在怎么說徐太后出生于國公家,不管曾經的出身,現在的地位,她所接受的教育和思想都和他們一樣。
所作所為也不過是之間的互相挾制,由她所推行的政令就可看出,老太后一切求穩,雖說有些小肚雞腸,眥睚必報,不過所求也不過你退一步,我進一步,地方小了,卻也不會讓你不太舒服,尺度拿捏還算上乘。
而王知行這個寒門士子,上臺以后這一場大戲,可就有些相當無禮了。
不過趙成乾依然不敢小瞧,畢竟這可是先帝的托孤之臣,曾有傳言,先帝和老太后曾經發生過一次大吵,涉及改革之事;坊間還有戲說,當年老太后動過兄死弟繼的念頭,趙成乾想起那遠在瀛州的十四王爺,對著先帝的托孤之臣不僅提起了一絲忌憚,畢竟這位也是和哪位老太太對弈了七年的太宰大人。
只是不知道你王知行這第一把是否能燒的紅紅火火。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是燕京里的真太宰,我不也是這蜀中的假皇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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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安宮中空了出來,這燕京城里,總算只剩下一個太后。
慈寧宮里,容太后面色雖有疲色,倦意,可每每看向自己的兒子容親王,臉上喜不禁的笑意,心里亮堂了,就感覺這陰暗的宮中似乎又恢復了幾分顏色,籠罩在心頭的陰云,終于化成了一陣細雨,又滋潤了一片茂然。
“太后,太后,國舅爺來了。”
嘰嘰喳喳聲傳來。
“他怎么來了?”
容太后回頭問去,任誰人聽見也能聽出話中的喜意。
老太后在時候,她這個弟弟可不敢入宮門半步,就算他敢,也要被他這個姐姐攆了出去,畢竟那時她這個姐姐可還是夾著尾巴做人呢。
不過這段日子倒是來的殷勤,可容太后哪能不歡喜呢?
容太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小世家出身,但往回一琢磨,好像又是先帝妃子里身世里最上的了臺面的。
不過小世家就是小世家,到了她這一輩,家里只剩下一個不成器的弟弟,憑著家里的功勛傳承在燕京城門司里,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一點也沒有國舅爺的氣勢。
“姐姐。”
容肖培,人長還算不賴,畢竟是容太后一母同胞的弟弟,可唯獨拖拉的是那雙三角眼,學自下司里油滑微笑里,好似在其中潛藏了一份狠辣。
容太后訓斥道:“叫太后,也不看在哪,甚是沒規矩。”
說是訓斥,可里面才藏了多少責意,誰能聽不出來?
容肖培趕緊叫了一聲太后娘娘,抱了個拳,禮行的不倫不類,另一伸手卻抱起了一旁的小容親王,逗弄道:“叫舅舅。”
小容親王脆聲脆語喊了聲舅舅,喜的男人只樂,從懷中掏出一個玩具,又是跟孩子玩耍了半天。
容太后滿眼寵溺,不過嘴上依然教訓道:“你可別光慣著他,不過話說你這差可當的真閑,今天去點卯了嗎,就又來到我這宮中,以前也不見你這么殷切。”
雖說心里知道,可嘴里還是有幾分埋怨。
容肖培苦笑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宮中日子過的如何,我倒是想來,可那敢來。”
容太后嘆了口氣,“以后的日子,就算好過了。”
容肖培馬上逢迎道:“那是,姐姐可是當朝太后,這自我燕朝立國,那個太后不是頂半邊天的人物。”
容太后心如夏飲涼冰,可這涼冰卻碰觸了心底的幽寒,剛透出的喜意,又是露出一股懼意,馬上訓道:“瞎說什么,我就想安安心心的過日子,盼著祿元兒快些長大就好。”
容肖培一轉眼珠,就已明了,不過心中還有打算,附議道:“說的也是。”
可又馬上恭維道:“不過聽說當今圣上至純至孝,姐姐在那邊說話肯定還是管些用的。”
容太后擺擺手,不過到底是宮中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物,一思量就琢磨過味來,“不對,你這是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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