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南燕春
- 只此浮生
- 3377字
- 2020-11-01 08:29:42
“呼呼呼,可嚇死我了。”
趙青鳥一邊撫著胸口,又灌了一口茶水,繼續道:“辛虧座師沒有發現,要不然又要挨罵了。”
趙瑞心有余悸點了點頭,納蘭不意以一種瞅傻子的眼神,看著兩人,想道,師兄是塊石頭,又不是塊木頭,這滿屋酒氣,又不是聞不到,可要說批評你倆,算了,不過此次卻是自己托了兩人的福了,可想到王知行走時候那陰沉的臉色,納蘭不意又黯然神傷起來,哎,如何是好呢。
趙青鳥再次把手拿向茶杯,這次的茶杯里還沒有續茶,奇怪的望向身邊的梧桐一眼,只見梧桐魂不守舍的呆呆的立在一旁。
趙青鳥疑惑叫道:“梧桐?”
聽得趙青鳥聲音,梧桐愣著的眼睛有了一點色彩,看到趙青鳥面前空空的茶碗,立馬拿起水壺向里面倒去,嘴中憂心忡忡的道:“公主,出來不久了,我們是否也該回去了,若是女官大人去太皇太后那里告了狀,那可怎么辦呢。”
趙青鳥立馬道:“他敢!”
不過這倒是給她提了個醒,心有不甘的趙青鳥,對著茶杯一飲而盡,又把茶杯狠狠的墩在了桌上,發出了一聲脆響,眉宇間一陣陰晴,嘆了口氣,用手半捂住口鼻,哈了兩口氣,眉頭一皺,搶過梧桐手里的水壺,對著茶嘴,咕噔咕噔的灌了幾口,茶水濺出,順著美頸踏入衣襟之間,此形象若是這眼前嬌柔女子換做一位彪形大漢,茶水換成了酒水,說不的眾人要稱上一聲,好,道上一聲豪邁。
趙青鳥又用手半捂住口鼻,哈了口氣,笑顏逐開,道了一聲好了。
一旁的納蘭不意早已目瞪口呆,瞧著趙青鳥一套豁達的動作,不禁想道如此豪杰不知以后得配何種良緣,這宮中女魔頭將來又要去禍害那個良善,再看到趙青鳥一副掩耳盜鈴的舉動,眼中頓時關懷備至,腦中傻子的形象慢慢清晰起來,納蘭不意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腦中的形象驅散而去,真怕以后不注意喊了出來。
趙青鳥跳下了軟榻,拍了拍趙瑞的肩膀道:“那我就回去了,你與酒師要好好學,好好練,皇姐有時間再來看你。”
說罷,不理趙瑞遲疑的眼神,徑直向著向著廳外走去,趙瑞木在哪里,不知該點頭,還是該搖頭,少女已然走出了廳外。
“對了。”
聲音從廳外傳來,趙瑞等人眼光看去,拐角處,露出了少女一張俏皮的笑容。
“酒師,下次再來與您拼酒,我們不醉不歸。”
納蘭不意好似撥浪鼓一般搖著頭,趙青鳥在哈哈大笑中遠去,只有趙瑞在一旁凌亂不堪,等等,還有趙和在一旁默默的收拾著戰場殘局。
宣文室里,趙青鳥的離開總算使其恢復了幾分清凈,趙瑞對著更加簡陋的供桌,演練的這一套不熟悉的動作,只是動作早已似是而非,納蘭不意抱著所剩不多的祭瓶長吁短嘆,不知是嘆的瓶中所剩不多的御酒,還是自己將要面臨的狂風暴雨,可能兩者皆有之。
國祭祭禮,眾臣觀瞻,要說趙瑞在里面的作用,大于不大,作為主角,那當然是大的沒邊了,可說前幾年,趙瑞年幼,也不是大祭酒,以身代之,國祭不也弄的挺好嗎,說來說去,也不過模棱兩可之間罷了,只是這次作為趙瑞的正式亮相,猶如雛鳳初鳴,天下拭目以待,可說過來,道過去,拋去這一身亮麗的華服,也不過是一個將滿10歲的孩子,到時,禮儀繁大,現場風起云涌,現在熟練的一套整的動作,那時還剩下幾分,就也末可知。
尤其這一切在有些離經叛道的納蘭不意眼中,也不過是個笑話,眾卿八王,人家看重的是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可能有些卿家是在乎的,可八王那,誰又能說的清脆,高祖,性粗鄙,從小就對這些東西不屑一顧,主禮國祭,如日中天,威勢浩蕩,天下眾莫不俯首稱臣,景帝,年邁腿弊,主禮國祭,眾人如春光撫慰,恰自然與共,文帝.....算了,不說也罷,燕史祭章上寫的清清楚楚,可是能信幾分,只因為祭壇上站的是高祖,景帝,文帝罷了,就如那笑樓藝伎,普通藝伎就算使勁了渾身本領,也落不得大客一句贊賞,花魁登場,一顰一笑,來人就神魂顛倒,看什么,看名罷了。
納蘭不意在望向前方的趙瑞,同比同齡人的身體感覺瘦小了不少,好像沒有遺傳多少父輩的英武,自幼長于宮中,久于婦人居,氣勢更偏陰柔,配上那白凈的小臉,說不得胚子好,人人夸贊一聲美少年,只是與陽剛兩字,關系半點也無。行之動之,也無半分威儀,更遑論幾分瀟灑,尤其現在一學一做之間,好似東施效顰,丑姿畢露。
想著,想著,納蘭不意不禁意興闌珊,心氣俱降,搖了搖手中的祭瓶,咚咚酒聲,淺飲一口,又長嘆了一聲。
也許情緒是會傳染的,廳里內只留下趙瑞,趙和,納蘭不意三人,低壓的氣氛從納蘭不意處飄起,慢慢散落了滿廳,趙瑞煩躁的放下了手里的動作,差缺點什么,總是不對,一屁股坐在了納蘭不意身邊,一大一小仰屋興嘆。
強勢的皇祖母,強勢的座師,強勢的皇姐,又有太多的希望附注與他的身上,如此環境中生長的趙瑞,性格可想而知。
趙瑞的嘆息,吸引了納蘭不意注意,看著不大的孩子,學著自己的樣子感嘆,納蘭不意被逗樂開來。
納蘭不意一挑眉,笑問道:“累了。”
問的隨意,問的沒有君臣隔閡,他本就是如此隨意的人。
趙瑞搖搖頭,卻并沒有答話。
納蘭不意漫不經心道:“那就歇歇。”
趙瑞點點頭,納蘭不意看著趙瑞的側臉又轉向了供桌,時不待我啊。
冷不丁聲音從納蘭不意的身邊傳來,“酒師,你是不是喜歡皇姐。”
話語過了納蘭不意的耳朵,卻沒傳入腦子,納蘭不意應付的嗯了一聲,眉間微皺,一驚,嚇道:“什么。”
再瞅已經是趙瑞奇怪的眼神,好像是偷知道什么驚天秘密一般,又驚又喜。
納蘭不意急忙搖擺著手,辯解道:“胡說著什么,怎么可能。”
趙瑞卻是不信了,拿著他自以為是的一套理論論證著,“皇姐來時,酒師先是木訥萬分,然后又喜笑顏開,皇姐走后,酒師就魂不守舍,唉聲嘆氣,書中說,喜,倏然不知言語,愛,何故樂不自知,去然,去然,謂心神而不得自守,失然,失然,謂意氣而不得自枯,喜歡一個人,見到了突然就緊張的不敢說話,愛一個人,見到了不知道為什么就會很高興,他離開了,我的心都跟著走了,失去了他,好像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枯萎了一般,呶,這不是酒師現在的樣子嗎。”
納蘭不意拍著大腿,氣急道:“哪里來的歪理邪書,簡直是胡說八道。”
趙瑞恩了一聲,搖晃著小腦袋瓜道:“書中還說,人之不信,聽其言觀其行,其言行為怒,為詭,為善不等,旦有之言行,皆與以往,變亦;人如果撒謊,聽他說的話,觀他行為,可能會很生氣,或者很怪異,或是很醇厚等等,但他的言行一定和以往的時候有著不同,酒師,現在的樣子也很像哦。”
納蘭不意眼看趙瑞越說越真,自己還不斷點頭,好像一套邏輯自洽以來,就要給自己蓋棺定論一般,心火直沖腦門,嚷道:“放....”
“屁”字還沒出口,腦中殘留的幾分清醒,就把它憋了回去,他納蘭不意在是如何,也不敢如此大逆不道,只是憋是憋回去了,連順著好不容易泄出去的那口氣,也憋了回來,悶在了胸口,讓納蘭不意在這里是上氣不接下氣,顫悠悠的哆嗦著,可惜,吐不出一字。
趙瑞說完了他的那套大書理論,瞧著納蘭不意憋紅的臉色,自以為是戳到了納蘭不意羞處,安聲道:“酒師放心,我不會告訴皇姐的。”
說完趙瑞繼續打量一下納蘭不意,面白無須,一表人才,尤其保養的不錯,膚吹似雪,彈指若破,根本看不出來年紀,若把這一身邋遢的朝服換下,穿一身得體的正裝,羽扇綸巾,士子風流,只是感官上,趙瑞總覺得納蘭不意還差點什么,感覺配不上自己的皇姐,略一思量,打破水道:“雖說酒師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不過年歲可長了皇姐好多,不說皇姐那同不同意,皇祖母那關,你就過不去嘍。”
什么“生得一副好皮囊”,什么“年歲可長”,他納蘭不意可是燕京中有名的風流人物,你一個燕國皇上,那學的那么多渾話,不過當趙瑞說道了“皇祖母”三個字的時候,納蘭不意腦中不禁浮現了那個殺伐決斷的執掌大燕的老人,“納蘭祭酒有此公心,不以侍天,怎謂我大燕之良善。”
三年蹉跎。
心中的火氣俱降,不過在看到趙瑞的藐視中帶著憐惜的小眼神,無名之火又徒然而起。
納蘭不意一手指天,高聲道:“我納蘭不意對天發誓,要是.....”
話剛一半,室內好像有陣風吹起,常年主持祭祀的納蘭不意心中就有些發虛起來,遙望左右,一絲冷汗滑落,諂顏而笑。
趙瑞的譏笑從納蘭不意的身邊傳來,反問道:“酒師,你要是什么?”
納蘭不意哼了一聲,一指供桌道,在接道:“我納蘭不意絕對對長公主無半點喜歡。”
“絕對”二字,咬牙切齒。
趙瑞撇了撇嘴,納蘭不意惱道:“要是有一絲喜歡。”
納蘭不意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周圍,又瞅了眼懷中的酒瓶,一狠心繼續道:“我就把酒戒了,納蘭不意從此滴酒不沾。”
再看左右,恨是感覺力度不夠,又強加了一句。
“三牲作證!”
供桌前納蘭不意激昂澎湃。
供桌上羊頭,牛頭,笑臉依依。
只有豬兄,聳拉著半只耳朵,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