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黎轉過身，莫言這才放下心來，他以為又是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發現了他的蹤跡，如今是來收拾他的，沒想到竟是顧公子身旁的那個冷漠公子。

“公子？”莫言疑惑問道。

“顧寧是莫府遺孤。”夜黎開門見山，他猜得到莫言的心思，也知曉他的人品，與其讓他胡亂猜忌，不如告訴他實情，以免以后再遇顧寧說漏實情。他知道，顧寧定不會因為莫言的拒絕就放棄調查此事，她認定的事從來都不會輕易改變，他當時加以阻攔，就是怕莫言說得太多，讓顧寧猜出實情，如今他私下尋來，就是想告訴莫言，對顧寧，哪些事該說，哪些事不該說。

莫言聞言，滿臉震驚，仿佛聽到了天大的喜訊，沒想到莫莊主竟有后人在世，那顧公子不就是少莊主，這下好了，少莊主定能重振莫離山莊。

對夜黎的話，莫言絲毫沒有懷疑，因為長相造不了假，氣質造不了假，行事風格更是造不了假，顧寧就是少莊主。

“公子究竟是誰？”

“鑾音山——無名。”

“拜見無名仙上。”聞言，莫言非常激動，此刻竟要行跪拜之禮，不料夜黎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無名仙上的威名他聽到過，更何況當初為自己接骨療傷的正是那鑾音山的冷霜仙上，不管怎么說，鑾音山有恩于他。

“不必多禮。”

莫言看他一眼，抽回胳膊恭敬地站立一旁。

夜黎松開手掌道：“阿寧本就是莫離山莊的少莊主，自然有義務重振山莊，但你不可告訴她實情。”

“仙上是何用意？”莫言有些摸不著頭腦，聽仙上所言，顧寧似乎并不知曉真相，可為什么不告訴他呢？莫莊主是他的父親，他有權知曉一切，可若是不告訴他實情，他又怎會心甘情愿接手山莊？

夜黎負手而立，娓娓道來：“莫莊主起初的意愿本就是創立行俠仗義、鋤奸扶弱的門派，倘若阿寧知曉實情，定會以仇恨帶領山莊，屆時，莫離山莊就算重啟，也不再會是起初的莫離山莊。”

莫言聽完心頭一震，這些年來，他躲躲藏藏，心中早已被仇恨污染，他甚至忘記了莫莊主當初的意愿，若不是今日聽仙上一言，日后恐怕會釀成大錯，可，顧公子如何才會心甘情愿接手山莊？

夜黎似乎讀懂了他的疑惑，此刻又道：“若想讓已經破滅的輝煌門派重回往日光彩，勢必艱難險阻，可若有誰能做到，必定聲名遠揚，到時必定在江湖上一炮而紅，憑此，顧寧定會心甘情愿接手山莊。”

“多謝仙上點醒，莫言知道該怎么做了。”

夜黎點頭，轉身離開了。

他身為仙上，凡塵之事他不該管，即使是管，也該是為了和平，可顧寧不同，她生在凡塵，確是他認定的妻子，她有她的仇恨，也有她應負起的責任，他竟不止一次的想過，若自己不為仙而為魔，是不是就可以為了她大開殺戒呢？

因為他是仙上，所以他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幫她成長，讓她以旁人的身份為自己報仇，因為這樣，她才不會愧對先人，同時也不會被仇恨干擾，有朝一日，她大仇得報，卻依舊是那個快樂的顧寧。

南陽城內的一個小茶館，顧寧坐在那兒聽著說書先生動情的講著話本，此刻正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等著辦事未歸的夜黎。

故事終，夜黎歸，顧寧看著他咯咯傻笑道：“你回來啦！”

“嗯。”夜黎也是寵溺的摸摸她的腦袋。

“你的時間掐的剛剛好，他的故事也是剛講完哦！”顧寧說著調皮的眨著眼睛，“走吧走吧！我們回去。”

說話間，兩人啟程返回，路上，顧寧回想著今日的事情，發出一聲感嘆道：“夜黎，我長得很大眾臉嗎？”

夜黎一愣道：“阿寧怎么會這么想？”

“今日的湯師傅把我認成了柔兒，莫言又把我錯認成了他們莊主，你說我怎么跟這么多人都長得相像？”

夜黎聞言，內心一顫，但還是對她笑道：“或許他們都像阿寧一樣好看吧！”

顧寧聽了突然就禁了聲，嘴角的弧度若隱若現，調皮的抬眼望著夜黎道：“我們阿黎越來越會說話了。”

夜黎聞言有些驚訝，她還是第一次稱呼自己為“阿黎”，還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顧寧便伸手牽住了他的大掌，她就這么拉著他蹦蹦跳跳的向前走去。

……

凌王府內，江蘭滿面愁容，因為江昊天的話，讓她娘親的死轉變成了一根刺，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老王妃已故去多年，該怎么查啊？就算查到了，仇家都已經死了，她又怎么報仇，難道真的像父親所說，報復在凌王身上嗎？

一連幾日她都無從下手，但不經意間，竟聽一小丫鬟說起，她是接母親的班來到凌王府當差，她母親是當初伺候過老王妃的嬤嬤。

這下，江蘭要查的事情終于有了進展，讓那小丫鬟帶她去家中見了那老嬤嬤，一番打聽，果真如父親所說，老王妃曾多次為難過娘親，就因為娘親面容姣好，惹得老王妃很是嫉妒，說她天生是魅惑男人的狐媚子，還時常嚷著要剝了她的皮。

老嬤嬤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她毒害娘親，但她對娘親行事惡劣，相必結果也八九不離十了。

聽了這些，她的腦袋暈乎乎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凌王府，也不知該不該朝著凌慕寒尋仇，只是當天就買了把匕首悄悄揣在懷中，或許在她的一念之間，就會斷了凌慕寒的性命。

可這些凌慕寒都知道，就算他們相互扶持，他對她也是要提防著點的，畢竟這個枕邊人是老狐貍的女兒。

所以今天她在街上魂不守舍的樣子，手下人早就匯報給他了，包括她偷藏了把匕首，還連帶著那個老嬤嬤家里也一起查了，只是他的人趕到的時候，那老嬤嬤已被殺害，所以他也不清楚，江蘭究竟聽說了什么！只能是將計就計，看看江蘭會用那把匕首捅誰，會是他嗎？

傍晚，兩人如往常一樣，一同用膳，只是她好像有些魂不守舍。

凌慕寒看著她，關切的問道：“怎么了？不舒服嗎？要不要讓太醫來看看。”

江蘭拉回思緒，就這么看著他，心道：“他在關心我，我自小漂泊，除了哥哥似乎沒有人這么關心過我，就連爹爹，好像都沒那么在意我，可他是仇人的兒子啊！我要殺他嗎？可他又不是他的母親，那些事又不是他做的，他是無辜的不是嗎？可我若是放過他，娘親會怎么想啊？”

她就坐在那兒，進行著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凌慕寒見她不語，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燙，當即出門請來了胡太醫。

一番診斷，還是因為上次生病沒有養好，這幾日又憂思郁結，加上自小漂泊，身子骨本就弱，這不就又生病了。

上次這么緊張她的人還是她的哥哥呢！一樣的場景，卻是不一樣的人。

或許生病是難受的，但她此刻無比的清醒。

送走太醫，房中又剩下他們兩個，他坐在床邊看她，她就在被窩里緊緊攥著那把匕首，思想斗爭還在繼續，她卻不知究竟該如何抉擇。

凌慕寒為她倒來熱水，還貼心的拿著毛巾擦拭她的額頭，她就看著床前，他忙碌照顧自己的樣子，想起每晚，他熟睡在自己身旁，想起回門之日，他早早的便在院中等她，想起她與他的種種過往……

良久，她內心的斗爭終于有了決斷，她從懷中拿出匕首，就這么明目張膽的遞給了他，她最終還是不能下手殺他。

她躺在床上，臉頰紅撲撲的，就這么沙啞著嗓子說道：“今天在街上看到的，很配你，所以就買回來送你。”

送給我？她是買來送我的？凌慕寒伸手接過那把匕首，順勢又將她的手放回了被窩：“謝謝王妃。”難道是他多心了嗎？可是那老嬤嬤分明已經死了，這事兒絕對不簡單，或許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我的生母還曾是凌王府的丫鬟呢！”這句話像是感嘆，又像是釋懷。

突然聽她提起生母，凌慕寒敏銳的神經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她近日失魂落魄，是因為她的母親？想著便故作疑慮試探道：“哦？叫什么名字？”

其實上一輩的事兒他也是知道一些的，那時候母妃手下有個叫玉珠的丫鬟，生得美貌，這還讓母妃有過好一陣的猜忌，總是覺得那丫鬟看父王的眼神不單純，其實都是女人的虛榮心在作祟罷了，人家哪有什么不單純，不過是生了一雙傳神的眼睛，就算看扇門也是那樣啊！后來她被江昊天帶走，母妃還長長的松了口氣呢！話說那玉珠也是命苦，在凌王府因為母妃的緣故沒少受人白眼，這好不容易進了相府，要享清福了，結果沒多久就病死了，也是可憐。

“玉珠。”

聞言，凌慕寒故作疑惑：“那時候本王年紀尚淺，實在是記不得這號人物了，但岳母定是識得我的，如此想來，倒覺得你我結為夫妻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江蘭聽了也只是淺淺擠出一抹微笑，凌慕寒見狀道：“好了，不逗你了，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就好了。”說著替她掖了掖被角，轉身退了出去。

本想提醒她小心那丫鬟，但現在看著她虛弱的樣子，也沒再告訴她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