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碗(求支持)
- 美人如璧劍如虹
- 喝他娘的酒
- 2072字
- 2020-11-01 01:24:58
夕陽已逝,黑暗。
天地間已是黑暗一片。
有燈燃起,燭燈四盞,掛在華美的墻上,墻上有價格昂貴的壁畫。
壁畫很多,大都是出自大家之手。
但有一副壁畫,是她和莊主出門游玩時,從一個路邊賣畫的落魄畫師手中買來的,只一眼便相中。
那幅畫,她不懂什么畫工精細或是拙劣,只是畫中景,屬實動人。
那是一幅令人心碎的畫。
長亭古道,少男少女依偎在一起,但他們的神色絕不是情人的甜蜜,那是離別的痛楚。
古道外,荒草中,有老翁枯坐墳前,淚流滿面。
生離與死別,看似是少年與墳中長眠婦人兩個人的各自遠行,其實只是一對亂世鴛鴦的兩次離別。
第一次,少年有夢,持劍一往無前,是要去邊疆征戰(zhàn),辭別心上人。
第二次,再相逢即是永恒的別離,最遠是陰陽。
畫中有詩。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道當時已惘然。
婦人癡癡瞧著這幅畫。
瞧著這首詩。
她是個俗人。
可也能讀出來這句詩里的愁緒。
當真是濃得化也化不開。
也許是坐久了,她想要起身不太容易,只能兩只手撐住桌子,緩緩站起。
青春已逝去,舊時的堂前已不見了舊時燕。
她微微苦笑,真的是老了。
起身后,她走到窗前,瞧了一會茫茫黑夜,繼而轉(zhuǎn)身回到桌前。
親自做好的飯菜已分成許多份,分別送往不同的房間,大姐二姐還有她們的大公子二公子,一些個來訪山莊的客卿,還有一些個和自己關(guān)系好的下人都有,做得不多,心意而已。至于大姐二姐吃不吃,那是她們的事,做老三的,不與她們挑起糾紛,把該盡的禮數(shù)盡了,足夠。
然后便是她身前的桌上的這份了。
四菜一湯,都是莊主喜歡吃的。
飯菜涼了,她又回灶重新再熱。
她坐在軟軟的椅子上,在等。
她還只是個少女的的時候,那時候她在鄉(xiāng)野間,不是大戶人家的千金,也就是個野孩子,那時候的她經(jīng)常等待。
自己撒歡玩鬧夠了之后,要在漏雨的屋檐下坐著等待她上山務(wù)農(nóng)或者打獵的爹娘。
在她嫁人之后。
她開始體會被等待,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他等她打扮成新娘,他等她在洞房花燭語一臉?gòu)尚呙撓乱律馈?
他在馬車里等她,要一齊出游。
......................
等待與被等待,她更喜歡后者,前者是她深深的厭倦,后者則能讓她充滿溫暖和安全。
可現(xiàn)在呢。
不知道等了多久,門外想起一陣腳步聲,有青衫裝束的年邁老人站在門前,伸出要敲門的手,卻沒有落下。
他欲言又止,卻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憐兒尚在等我嗎?”
牛憐兒,不算是什么動聽的名字。
她柔聲道:“海哥可還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門外的老人愣了一愣,隨即走上前幾步,輕輕推開虛掩的大門,笑著說道:“記得,我不會忘記的,是你我初遇的日子。”
牛憐兒神色溫柔,施了個萬福,輕輕笑著說道:“老爺來晚了,飯菜有些涼了,在灶子里加熱呢,老爺稍稍坐一會兒,等我端出來。”
老人點點頭,嗅了嗅屋內(nèi)的味道,繼而笑道:“青魚燉豆腐?不錯不錯,好久沒嘗過憐兒親手做的菜了,嘿嘿,當年在你家,你家那個碗大的要命,可我硬是就著魚湯下了三碗米飯,不僅是魚肉好吃,就連我之前從不碰的豆腐也是香的很,可能是當時餓大了,啥都好吃,可后來即使回到家里,你斷斷續(xù)續(xù)做過幾次,那豆腐照樣好吃,可家里的下人就做不出來那味。”
牛憐兒想起過去,嘴角翹起,說道:“當時家里窮,拿不出東西招待你,也就是房子后面的小河里的新鮮魚能拿來做菜,還記得那個時候,你吃了一碗米后,明明想吃第二碗,可就是沒好意思要,一個大老爺們滿臉通紅硬是說不出話來.......”
老人聽聞后也不羞惱,卻爽朗大笑道:“那時候不是怕我吃多了你就不夠了嗎,還說我臉紅,你可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你就是臉紅得像個熟透的蘋果,要不是當時我傷得重,非得湊上去咬一口才好。”
老人繼續(xù)笑說道:“也就在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得救了。”
牛憐兒白了他一眼,臉上微紅。
老人神色古怪,笑著說道:“娘子,你先說我糗的嘿,那我也說,還有個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在你家吃飯,你給我一個大碗,你卻用個小的可憐的碗,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你這身板可不是城里的娘們,瞧著風一刮就跟要斷了似的,哎哎哎,你別瞪我哈,想來一個鄉(xiāng)下丫頭少不了干些重活,吃飯的家伙事大些就大些唄,沒什么,你手里揣著的小碗太有些不合時宜了。后來我才偷偷看到,你把那小碗塞進內(nèi)衫,趁著我睡覺送回鄰居家,沒想到吧,我那時沒睡,我聽見你那鄰居家的孩童問你借碗究竟是干甚么,你羞紅著臉說家里來客人啦碗不夠啦,原來你是把鄰居家五六歲孩童的碗借回來了。當時我覺得真是好笑,又怕你把我趕出去,就沒揭穿。果然是擱我這裝矜持呢,不好意思用大碗。這么多年每次我想起這件事我就樂呵......”
牛憐兒臉上羞紅一片,她憤憤起身,擰著老人的胳膊,老人咧嘴一笑,:“娘子輕點.......”
飯菜上了桌,冒著熱氣,桌上還有一壺酒,兩盞酒杯。
老人夾了幾口飯菜入嘴,說聲好吃,然后在乘著白米飯的碗里加了些魚湯,用勺子微微攪拌,等白米飯和魚湯融為一體,老人才笑道:“以前我吃飯的時候不會這么吃,沒這個習慣,在你家吃了一次,那是第一次,才發(fā)現(xiàn)挺不錯。回了山莊之后,有一次去京城和那些個當官的大佬們坐在一桌吃飯,我就把魚湯澆在米飯上,悶頭吃著,等吃完了,才有劍奴小聲告訴我說有些個狗頭官員交頭接耳說我呢,他娘的,說老子吃飯?zhí)直桑瑳]風度,說家里剛斷奶的崽子才這么吃飯............”
牛憐兒笑而不語,她的碗里,也是這樣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