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在陳家村的南邊，與去小鎮走的是同一條路，陳信沿著村莊東邊的小路往南走著。小路再往東十多米，就是孫家村了。

陳家村與孫家村的中間隔了一條沒有名字的小河，小河寬不過五六米，河水不深，最深處也只是剛剛到成年人的膝蓋，河水清澈，兩個村子的人都會到這兒洗衣服、打水。

此時小河兩邊已經有三三兩兩正在清洗衣物的婦女，陳信看著河邊洗衣物的人們，收回視線后，神情有些失落。

陳信不再看向小河那邊，只顧背著行囊往前走著，沒過多久就到了學堂。

學堂的院門口掛著一塊簡樸的匾額，上面用行楷寫了四個大字：‘陳家學堂’。

陳家學堂雖然名叫陳家學堂，但是只給陳家村的孩子讀書用，所以更像是一間私塾。學堂只有一位教書先生，村子里的人只是知道老人姓宋，至于老先生的名字無人知曉。

因為還沒有到上學的時間，所以整個院子內空無一人，用木棍做的柵欄院門也是緊閉著。

陳信走過去推開院門，走進院子內，正前方便是學生讀書的屋子，再往后便是宋老先生平時住的屋子。

陳信繞過書房，走到宋老先生的房門前伸手輕聲敲了敲，沒過多久便看到一位穿著長衫的男子打開房門。

宋老先生打開房門看到背著竹簍的陳信，面色和藹問道：“去鎮上賣草藥？”

陳信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宋老先生看著少年沉聲道：“去吧，記得下午回來讀書，我有些事情與你說。”

少年重重的點了點頭，“先生，弟子知道了。”

宋老先生望著有些拘謹的少年，笑道：“去吧。”

陳信對著老先生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老先生對少年微微頷首，看著少年轉身離去。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下，老先生的腰雖然有些彎，但依舊站的端莊。

宋老先生突然彎下腰，捂住嘴急劇咳嗽了起來，站起身后老人搖了搖頭道：“七年了，你也該出去闖蕩闖蕩了，先生我也就這點本事，全交給你了。”

老先生走到屋內的一處書桌旁，負手站定，視線望向窗外綠油油的稻子，稻尖隨風搖動。

書桌上有老先生剛剛寫的一個字，用正楷謝就的‘信’字。

陳信出了村子，少年沒有思索宋老先生下午有什么事情，陳信現在只想快點把草藥賣了，然后把賣草藥的錢拿回家給娘收起來。

路過稻田的時候，陳信看了眼自己家的田地，也是綠油油的一片，少年期盼稻子快點成熟，陳信覺得那是他一年之中第二快樂的事了，第一快樂的事情是過年，畢竟可以穿新衣服。

陳家村離小鎮不算太遠，來回也就一個時辰（兩小時）的路程。

陳信到了小鎮后便直接來到了那間經常來賣藥的藥鋪，藥鋪的伙計早已經和陳信很熟絡，看到陳信來后，當值的一個伙計便抬手把陳信招呼了過去。

陳信將竹簍放到柜臺旁邊的地上，伙計看到上面有兩株五味后頓時面露驚喜，“還有兩株五味呢，今天你可真是來巧了，這幾天收的五味少，我們掌柜今天剛把五味漲到二十文，早來一天都沒這個價。”

伙計說著便開始清點竹簍里的草藥，旁邊還放著一個算盤，生怕算錯了價錢。

陳信當下無事，便在旁邊等著。

伙計手腳利落，很快便計算出了價格，拿出一個木盤收好草藥，在本子上記下賬后，拿出銅錢對陳信說道：“一共是七十九文，按照店里的規矩給你八十文。”

陳信從里面取出十文買了點止咳的藥，收好銅錢后，將藥放在竹簍中，背起竹簍離開藥鋪。

少年走到藥鋪?角落，確認四處無人后，從剩下的七十文中取出五文錢放在兜里，將剩下的銅錢放入懷中。

陳信走到街道另一頭的一家‘食錦鋪子’，這家鋪子主要賣糖果糕點一類的東西，陳信走進‘食錦鋪子’，對一名店伙計說道：“給我來一塊赤豆糕。”

赤豆糕是用紅豆和少許桂花制成的糕點，算是鋪子里賣的比較便宜劃算的糕點，五文錢一塊，一塊巴掌大小，三寸（十厘米）高。

少年從伙計手里接過赤豆赤豆糕，提在手里，春風滿面的走出鋪子。

街道的中間有一處賣豬肉、羊肉、牛肉的攤子，老板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壯實漢子，此刻正在手拿著一把刀，抵在案板上，熱情吆喝道：“賣豬肉、羊肉、牛肉來，新鮮的豬肉、羊肉、牛肉。”

鋪子兩邊是他的兩個兒子，一個胖的和他父親一樣，一個卻比陳信都瘦，少年想不明白為何在肉鋪長大的人會比他都瘦。

陳信剛上私塾時曾經問過宋老先生這是為什么，宋老先生思量了片刻，告訴陳信，“世上有些事情就是天生的，想不明白，也沒有道理可講。”

陳信當時不太理解這句話，后來少年漸漸的就理解了，只是少年想起這句話的時候也會想起另外一句話，“人定勝天。”

對于后面這句話，陳信相信，宋老先生也相信，只不過老先生更喜歡另外四個字，‘問心無愧’。

陳信伸手摸了摸懷中的銅錢，想了想還是沒有舍得花錢。

肉鋪子那邊一位瘦猴一般的男子玩弄著一把殺豬的匕首，速度之快讓人眼花繚亂，壯實屠夫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男子立馬收起匕首幫忙給顧客切肉。

另一邊的壯實漢子看到這一幕，嘴角露出醇厚的笑意，埋頭繼續用刀砍眼前的那一大塊牛骨頭。

陳信到達陳家村的時候，小河兩邊已經有十多個人，有在岸邊洗衣服的，有提著木桶打水的。

天上的太陽也越發的耀眼，氣溫也都升了上來，初秋的太陽依舊烈日炎炎。

陳信抬起胳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少年邊走邊看著河兩邊的人們，最后少年終于看到了那位想看到的姑娘，少年心想距離上一次看見她應該是五天前了。

陳信半年前剛知道那位姑娘的名字，孫若梅，雖然談不上好聽，但起碼不難聽。

叫孫若梅的少女，身穿一身淺綠色的衣服，用淡綠色發帶扎住長長的頭發，長長發帶的兩端隨風飄搖。

陳信將竹簍摘下放在身邊，在路邊坐了下來，偷偷的瞧著那個姑娘在河岸洗著衣物。

少年不知為何就是喜歡這么看著她，越看越覺得喜歡，他真想這么一只看下去。

陳信看了許久，最終還是站起身來，背起竹簍，繼續沿著小路往北走。

少年走到即將要進入家所在的巷子的路口時，慢慢的轉過頭，往回望了一眼，只見少女依舊在低著頭洗著衣物。

陳信喃喃自語道：“如果能離得近一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