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獵人與獵物
- 薄暮歸路
- 王大炮
- 7323字
- 2020-11-01 08:13:38
白銀之月從地平線上升起,開始追趕走在前方的青銅之月,這個時刻大部分人都應該早已用過晚餐,但休息站的所有人都集合在餐廳里,一面喝著飲料,一面等待站長,在一個支前,他通知所有人用完晚餐后不要離開餐廳,等他回來。
努爾唄酒足飯飽,扭動他寬厚的肩膀走到焦土士兵身邊,夸張的笑容擠壓著臉上所有的褶皺,就好像一張變質的千層餅,在一番無趣的問候后,這位不受待見的羊族中年人就開始打聽發生了什么事,但一無所獲。
坐在一邊的艾瑞莎看樣子驚魂未定,原本膚色就白的她顯得更為蒼白,強壓著心頭的恐懼在照顧弟弟,妹妹則無聊地將杯子中的茶水從一個杯子倒到另一個,然后再倒回來。艾瑞莎聽到了他們監護人的話語,不過她并沒有說出下午發生的事,一來士兵們讓她這樣做,二來她也不愿意搭理這個睡了一下午的懶漢。
焦土士兵隨便應付了人口販子幾句,就坐到老婦人那一桌,避開那個有些話嘮的討厭鬼。
老人還是那樣,用毯子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身體不住地微顫,她的老仆人坐在一邊,整理著口袋中的硬幣,把銅幣、銀幣按種類整齊地摞起來。
士兵很想讓眼前這兩位可憐的老人回房間去,不過博得隊長對他強調所有人都要留在這里,他必須服從。
唯一一張大桌子上坐著的是清一色穿著鮮紅制服的年輕人,唯有卓庫洛和特里斯不在。大塊頭的馬沙解開了胸口的扣子,把椅子挪到窗邊,一臉疲乏地望著窗外,雖然外面除了蟲車和樹林什么都沒有。萊卡尼用自己的匕首在削水果,將果肉切成小塊送到嘴里,時不時地還會插入朱利安和菲歐娜之間的小聲談話。他們的話語聲十分細小,甚至連馬沙都聽不清,好在他完全不關心。
無趣的努爾唄回到自己的桌子前,把露西玩弄的杯子中的飲料一飲而盡,“去,去,坐艾瑞莎那邊去!”他看了一眼馬沙他們那桌,正想著是不是要去那桌聊聊,無意中和轉過頭的馬沙對上了眼,后者惡狠狠地一瞪令他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安靜的氣氛令人口販子窮極無聊,主要是害怕發生的事情會影響明天趕路,他正打算去棋譜鎮,因為聽聞鎮西鎮的重新開發會帶來更多的生意,所以全段時間就已經和那里的一家妓院談定了價格,身邊的三姐弟就是要送去那里。不過妹妹稍小,弟弟也只能干些雜貨,所以價錢賣不高,為了這事努爾唄經常把怨氣發泄在艾瑞莎身上。
一陣腳步聲在大家的等待中終于到來,老莫丘走進大廳,后面跟著特里斯、卓庫洛還有博得。走在后面的三人找到同伴的桌子分別坐下,老站長則拉了一張椅子到餐廳中間,并沒有著急坐下,隨后廚子和三個雜役也走了進來靠在吧臺坐著。
“非常抱歉讓大家等我這么久。”老爺子的嗓音非常渾厚,但難掩其中透出的不安,“實在事出有因,必須把大家召集起來。今天下午發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一名旅客在這里被殺害了。”
驚呼聲在話音落下后緊隨而來,大家環視周圍,發現了那位不在場的人,立即明白過來。
“今天,在這里的有焦土的長官在,也有火燒云的老爺在,我就請特里斯長官給大家說明下情況。”
圣武士站起來,“死者名叫霍蘭鐸,是一名來自哈德里越省的工匠,在今天下午被發現從三樓墜落在老井邊,致命傷是胸口的利器貫穿。今天晚上各位請務必與自己的同伴呆在房間內,如無必要,不要外出,需要什么可以搖鈴,站長會安排人為你們服務。另外,三樓的請大家都不要去,以免仍有危險存在或者破壞了尚未發現的證據。如果大家有什么發現的話,也可以告知離你最近的火燒云軍人,焦土軍人或者站長,謝謝大家的配合。”
“長官老爺,你們沒有好好搜查,抓到兇手嗎?”努爾唄迫不及待地提問。
“暫時還沒有找到,但是這里我們有八位軍人,還有四名休息站的工作人員,一定會保護好各位的,這請大家放心。”
“我們今晚不能離開嗎?”人販子不依不饒。
圣武士搖搖頭,“很遺憾,不行。夜間行路顯然是不安全的,特別在沒有任何保護的情況下。今晚大家都會在這里過夜,如果確認安全的話,很快就會讓大家自由行動。”
失望的努爾唄不再說話,垂頭喪氣地坐下來。
“好,如果大家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博得長官和老莫丘站長會安排各位會自己的房間。”
一支臨時的休息站衛隊成立了,特里斯擔任隊長,這件事是卓庫洛推選的,當然不是出自內心的佩服,而是不愿意承擔責任,并且有些幸災樂禍的心態。圣武士一點都沒有察覺,一如往常負責地給每個人分配了任務,而且處于責任感,他安排了自己守大門,和博得隊長一組,這樣也可以同時修理車子。看到這一幕唐西貓忍不住咧嘴,萊卡尼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剛才他提議時,自己狡猾的朋友一直在使眼色。大家領到了自己的任務就到各自的位置去,瑪莎和另一名焦土士兵在老井一帶巡邏,菲歐娜與朱利安負責餐廳與走廊,卓庫洛和萊卡尼則在旅館一樓和二樓的過道巡邏,老站長與幾位雜役提供后勤支持,一切準備到位。
在卓庫洛的提議下,萊卡尼和他一起待在二樓過道,他們在轉角處擺了兩張椅子,邊喝酒邊聊天。
“這么小的一個休息站,如此高密度的防守,是不是太過分了?”盜賊不解地看著唐西貓,他知道伙伴之前一直和站長還有特里斯他們在一起,一定有他的問題的答案。
“我最聰明的朋友,這一切是瞞不過你的。”卓庫洛說話很小聲,“這的確是事出有因。”
盜賊配合地也放低聲音,“可以告訴我嗎?”
“為什么不,事實上你也知道雖然特里斯擔任隊長,但我還是有限地影響了今晚的任務安排,對吧?”
“我看出來了,你有話對我說。”
卓庫洛夸張地點點頭,“你什么都看出來了!太好了,我先和你聊聊今天下午發現尸體后得知的事情吧。愿霍蘭鐸回歸凈土!那位可憐的先生,被利器刺穿胸腔,然后從窗口摔下樓死亡的。從位置判斷他摔出的窗戶,要么是二樓他自己的房間,要么是上面三樓的空房間,后來在三樓的空房間發現了血跡,所以他應該是在三樓遇害的。”
萊卡尼斜過腦袋認真地聽著對方的講述,“那么兇手為什么把他扔下樓呢?”
這個問題被對方的搖頭動作否定了,“不,他應該是自己跳下來的。尸體被發現時是面朝下的,而胸口的利器是從正面刺進去的,所以我們都猜測受害人在受到致命一擊時用盡最后一口力氣跳出了窗戶。”
“我認為他知道自己在三樓,這樣的實際結果會加速他的死亡。”
“完全正確,其實我們也可以認為他是慌不擇路。”
盜賊繃緊下巴,覺得對方說的可能性是確實存在的,雖不聰明但符合常理。
“當然,要是霍蘭鐸是一位聰明的人,或者有心眼的人,那么久可能存在另一種可能性了。”
聽者立即明白過來,猛一拍手,“對,這樣即使無法自救也可以加速人們發現尸體的時間!”
“瞧!這就是我要把這件事第一個告訴你的原因,你總是那么敏銳。霍蘭鐸身上很可能有什么東西不想讓行兇者發現。”
“你搜過尸體了?”猴族青年開始被吊起胃口了,屁股都幾乎離開凳子了。
“肯定的啊。”卓庫洛得意得很。
“找到什么沒?”
“什么都沒。”唐西貓攤開手。
“不!那你和我說前面那些干嘛?”盜賊失望地捂住臉。
米托卡蘭雙手捂著肚子,舒適地靠在椅背上,“我要找一個人認同我的想法,因為我比較傾向于后一種可能。”
“好的,你成功了,繼續說下去吧。”
卓庫洛吞了一口酒,老是壓著嗓子說話讓他感覺喉嚨毛毛的,“哼,哼,第一位見到尸體的是艾瑞莎,她當時正在老井邊曬衣服,這一幕把她著實嚇壞了。我和特里斯聽到驚叫后立即跑到現場,先安頓好可憐的姑娘,然后找來博得和老莫丘,在大家一致確認已經無力回天后對尸體進行了檢查,除了滿身的刀傷外沒發現什么特別的。”
“哦,可憐的工匠,他在死前受到了折磨。”
“沒錯,可憐的霍蘭鐸先生。我們決定埋了他,選在靠近大路的樹林邊。”
猴族青年用擱在扶手上的手撐住腦袋,“那如此嚴密防守的原因是?”
“對,這么多人守住旅客們,這是必不可少的。你幫我想一想,如果我的假設是成立的,那么兇手一定不會就此罷休,肯定會尋找那樣東西,那他會不會去挖墳呢?”
“這到是有可能性,我們是不是要去墳墓那邊埋伏呢?”
“你很好地提醒了我,萊卡尼,可是我擔心那樣會打草驚蛇,所以我倒認為不如放任兇手那樣做,一來他也許能找到我們沒找到的東西,二來,如果他那樣做了,必然會留下痕跡。”
“這也是一種方法,那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多人守住旅館呢?”
“在發現尸體后,我們幾人對所有休息站的工作人員進行了詢問,當時廚子和兩名雜役在后面休息,那名餐廳的服務生一直在吧臺前,他很肯定地告訴我們,當時除了特里斯以外沒人進出過旅館。”
“你的意思是,兇手很可能就是當時在旅館里的人。”萊卡尼終于開始明白這安排的緣由了。
“你看,這要我給一點提示,問題就再也困擾不了你了。”卓庫洛狡黠一笑,“當時除了我、特里斯、艾瑞莎、吧臺的雜役、在廚房間的老莫丘以外,其他人都在旅館里,包括你們四人,努爾唄和兩位孩子,焦土的兩位士兵,老婦人和老仆人,也就是所謂的有犯案可能的人。”
“嘚,我也成嫌疑人了。我到覺得,你怎么一碰上這種事情精神就特別亢奮啊?”
這句話有如一枝利箭射中了唐西貓的內心,看似平淡無奇的玩笑,卻讓他忽然陷入沉默。確實如此,卓庫洛也感到了這一點,但是從未深入思考過,自己常常會陷入一種低迷的精神狀態,需要外界事物的刺激才會提起精神,就仿佛某種情感正從內心慢慢流逝。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越來越不關心他人,潛意識地被危險的事件吸引過去。但問題的答案,卓庫洛還沒想到。
看到同伴忽然愣住,萊卡尼有些莫名,“喂,你怎么忽然呆住了?”
“啊,沒什么,我只是突然被你問住了。嘿嘿。”
“得了吧。那你的意思是,我們這么多人守著旅館客房,與其說是保護里面的住客,其實是在看住兇手。你肯定兇手就在其中嗎?這可不能隨便亂說啊,況且里面還包括兩名焦土士兵呢,弄不好要惹上麻煩的。”
“沒錯,”唐西貓用力揉著腮幫子,“這點我也是很困擾,該怎么辦呢?你幫我想想吧。”
盜賊一拍大腿,開心地壞笑,“哈哈,你自己給大家出了這樣一道難題,卻要我幫你想答案。太滑稽了,你總是可以繃著張臉想出最壞的鬼點子,但不管如何,我一定會幫你的。”
萊卡尼剛要說話,卓庫洛比著手指貼在唇邊,使了個眼色。盜賊心領神會,靠到伙伴耳邊,竊竊說了一會,兩人立即忍不住笑出聲來,發覺自己動靜太大立即強咬住嘴唇,只剩身體在那邊搖晃。卓庫洛忽然想到什么,又在萊卡尼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兩人又笑起來,盜賊晃得更厲害了。
兩位年輕人好不容易平復下情緒,萊卡尼發現卓庫洛的胡子中有一根金毛,忍不住伸手,“嘿,你先別動,你胡子里怎么有一根金色的啊?”
“真的嗎?在哪兒?”唐西貓配合地抬起頭。
盜賊從胡子中找到了目標,小心地將它捋直,“我捏住了,有一半都變成金色了呢。”
“是嘛,哎,我看不到。”
“就在你下巴這撮胡子邊上那根,還挺好看的。”猴族青年靠近了看,他也蓄了胡須,不過總長不了。
“你小心別弄掉了啊。”
“你別亂動就不會啊,讓我摸摸你的胡子,那么濃密,摸上去是舒服。”
正當萊卡尼捧著朋友臉蛋時,突如其來的器皿破碎聲打斷了他們,原來是艾瑞莎走出來想倒掉盤中的面包屑,看到眼前兩人的姿勢一下呆住了,手中的盤子也不慎滑落打碎。兩位男青年看著少女,對方臉上的怪異表情讓他兩很不解。
艾瑞莎立刻用雙手遮住臉,“啊,對不起,對不起。”轉身就跑回房間。
“她怎么了?”盜賊疑惑地看著房門“砰”一聲碰上。
“不知道,她是個好姑娘,一定是被那奴隸販子給嚇壞了。”卓庫洛滿臉同情,繼而轉過頭,“我們說好了,這就開始吧,我守著這里,你去吧。”
萊卡尼起身瀟灑地向伙伴拍了拍胸脯,輕盈地從窗口翻了出去。獨自留下的卓庫洛瞇起眼睛,瞥了一眼過道,嘴角微微翹起。
到了子夜,嘈雜的聲音從底樓餐廳傳出,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來回回跑了幾次,談話聲夾雜其中,話語聲越來越大,大到足以吵到在二樓客房中入眠的人們。
艾瑞莎是第一個醒來的,她沒有睡好,因為貝爾特一直在睡夢中翻身,總是踢到她。少女披上衣服,輕輕拍著弟弟的背,期望不要吵醒他。用力的敲門聲擊碎了她的念頭,弟弟揉著稀松眼睛看著姐姐,另一邊的露西也支起上身,被眼前的情況弄得不知所措。
姐姐站起身,囑咐弟弟妹妹不要下床,扣好衣服上的紐扣,打開門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
休息站雜役也跑到了房間門口,“快點!小姐,給兩位孩子穿好衣服,馬上去樓下餐廳集合!”
艾瑞莎見雜役說完就跑去隔壁努爾唄的房間,估摸著一定是又出事了,急忙回去給弟弟穿衣服,一遍吩咐露西盡快自己穿好衣服然后找兩條毯子一起帶著。好不容易給弟弟穿好衣服,姐姐帶著兩人急忙奔到樓下餐廳,努爾唄已經在那兒,其他人都神色緊張地圍站在中間的桌子旁,只有那名焦土士兵坐著,圣武士正在包扎頭部,雖然施予了治療術,仍有血水滲出紗布。
看到這一幕少女嚇得面無血色,摟著弟弟妹妹找了一張靠墻的椅子坐下,她小心地給露西披上毯子,然后和貝爾特同蓋一張,緊緊地摟著弟弟,要說是安撫弟弟,更多是源自自己的恐懼,是的,她害怕極了。
人口販子站在那一圈人中間,好奇地打探著一切,他不敢直接問,因為每個人的表情都看上去好嚴肅,嚴肅到光是如此就讓他知道任何問題都是不合適的。
兩位老人被雜役攙扶著下來,也給他們找了處坐下。
“人都到齊了嗎?”站長詢問。
“都到了。”
老莫丘點點頭,轉頭向廚房那邊望去,卓庫洛走了出來,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跡。“你的大個子朋友怎么樣?”站長關切地問到。
貓族青年搖搖頭,“朱利安用光了他所有的治療神術,血總算是止住了,生命應該無虞,就看什么時候能醒來了,現在朱利安和萊卡尼在里面照顧他呢。”
“這么嚴重,我進去看看他。”
正欲前行的老站長被卓庫洛一手攔住,“朱利安還在縫合一些小傷口,閑人還是不要打攪的好,這些活交給專業人士吧,里面地方本就不大,而且有萊卡尼幫襯著。”
“也是,還是先著眼當下吧。你是最先到現場的,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吧。”
卓庫洛拿起吧臺上一條抹布,仔細抹干凈手上的血液,隨手將抹布扔到廢物桶中,“那時我和萊卡尼正在二樓過道,在安靜時一種細微的不協調的聲音引起了我們的注意。當意識到聲音來自房子后方時,我兩立即跑到我們的房間打開窗戶向下看,就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馬沙和那位士兵都倒在地上。”
老站長顯然有點不適應這么緊張的氛圍,不知何時已經點上了煙斗,“你們就馬上下去了對吧?還發現了什么?”
“士兵被打暈了,而我的朋友就慘了,胸口被劃開了一大道口子,還有數不清的小傷口,那哀求聲就是他發出的。”唐西貓做出糾結的表情,“他當時一定無助極了。”
“哦!太可怕了!”莫丘又抽了一口。
“但是可怕的事還不止于此。”年輕人壓低聲線,讓所有人都在這大半夜打了個冷顫,“馬沙當時硬撐著用手指向路邊,我順勢望去,那里正是埋葬霍蘭鐸的地方,你們猜我到那里看到了什么?一個黑影正蹲在那邊,整個墓地都被刨開了!”
所有的人都被嚇到了,張大嘴盯著那個表情略微夸張的敘述者。
卓庫洛假意清了清嗓子,他也覺得自己做過了,不經意地轉換自己的語氣,“看到我跑過去,那黑影一下就逃開了。所以現在我們暫時把尸體移了出來,就放在那兒了。”
大家的視線都隨著卓庫洛的視線一起轉動,看到了放在餐廳一角的木棺,之前幾乎沒人注意到它,現在這份陰森感牢牢地注入了每個人心里。
“為了保證死者的尊嚴不再受到侵犯,等到天一亮,我們就請朱利安主持把尸體火化了。同時,老站長,我有個建議。”唐西貓面對老莫丘,“出于大家的安全考慮,今晚我們最好就在餐廳里一起過夜,通過今晚的事情證明,分散是不利的。”
站長聽到這話怔了一下,然后點點頭,“好的,不過我們還是把那口棺材移到過道去,這樣我們又可以看住它,同時又不打攪到其他人。”
“確實,你考慮的比我要周到。”年輕人表示贊成。
艾瑞莎看著棺材被抬到了過道上,心頭的寒意卻未減少一絲一毫。雜役為大家取來了毯子,她那猥瑣的監護人搶在前頭拿到了自己的毯子就找了幾張椅子一拼躺到上面。少女默默地等大家都取好了,才領到剩下的三條,雖然弟弟妹妹下來時都是裹著毯子的,她還是小心地在椅子上墊上毯子,再將領取的掩飾地蓋住他們弱小的身軀。在給弟弟妹妹的額頭上各親一下后,她自己猜靠到椅子上,毯子蓋到領口處。艾瑞莎不是第一次和那么多人誰在一間屋子內,村子被毀后,她在收容所的那段日子都是這么過來的,周圍窸窸窣窣的談話聲,靴子踩在地板上的悶沉聲響,已打攪不到這三位孩子。羊族姑娘沒有馬上閉眼,因為她看到穿著紅色制服已經棕色制服的人仍在安排值崗,他們輕手輕腳地走動著,小聲交流著什么,這些細微的聲音到是給了她一絲安全感。
艾瑞莎并沒有那么困,睜大眼睛想看清那些人的面孔,她搜尋著下午交談過的年輕人,一不小心兩人的眼神對上了。這一視線的對撞讓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對方笑了笑,抬起手做出輕拍的動作,讓她不要擔心,艾瑞莎也笑了,順從地閉上眼睛,這動作其實是假裝的,她還是偷偷瞇開一條縫,觀察著那位唐西貓族的青年。
時間已是凌晨,餐廳大堂內只留下了必要的蠟燭點燃著,值崗的人員也都找了張椅子坐在周圍,此時大廳內只有此起彼伏的打鼾聲。艾瑞莎還沒有入眠,也許是今天受到的驚嚇太多,有些失眠,她干脆轉頭看向窗外,打算若真的睡不著,可以在這個稍作停留的休息站,看看清晨的景色,從時間推測,也許要不了多久了。
安靜的空氣中能隱約聽到一種嗡嗡聲,初聽像是蟲鳴,可是在這時節似乎不太現實,此種聲響如同幻覺一般彌漫在空氣中,時有時無,令人困惑。艾瑞莎開始以為是屋內的鼾聲引起的耳鳴,后來發覺又不像,她轉動耳朵尋找來源,鬼魅的聲音更清晰了,進而轉為耳語聲,她聽得更為仔細,但總是難以捕捉確切,耳語聲也仿佛感受到少女的好奇,竟有了時近時遠的感受。艾瑞莎的注意力不自覺地完全被謎一般的音律控制住,身心都沉浸于此,她的耳朵漸漸垂下,眼皮也慢慢合上,倦意如同黑暗包裹著她的全身,將她的意志拖入深不見底的夢境之中。
一位黑影在大廳中站了起來,現在已經沒人能察覺到這一點,因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他走到過道邊的棺材旁,掀開棺蓋,任其滑倒在地板上,絲毫不避諱因此造成的巨大聲響。一道寒光出現在黑影手中,凌厲地劃開尸體的腹部,然后是死者的胃袋,枯槁的雙手從血污中取出一樣物品,那是一張皮紙,胃液無力將其消化,他小心地將紙揉平,擦干凈上面的污漬,仔細地看了一遍,身體顫抖起來,那是得意的獰笑。
卓庫洛要去硫磺石窟,盯著他,我們在綠山城匯合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簡單了許多!簡單了許多啊!”黑影陰陽怪氣地重復著這句。
“哦?原來怎么樣啊?告訴我們一起高興高興唄。”
那人被這句話忽然嚇到,急忙轉身,連退幾步,險些被棺材絆倒,“誰?是誰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