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凌晨郊外,風在流竄
- 薄暮歸路
- 王大炮
- 7439字
- 2020-12-13 11:41:57
黃金之月的名稱來自它反射出的淺黃色光芒,根據傳說,奧內德的三顆衛星其實是眾神棲身之地,上面居住著月之民侍奉著神靈,那里廟宇林立,神壇常明。對于大地上的生靈,這三顆月亮不單提供了信仰與力量,也是夜間最主要的光源。是它們在太陽神拉卡俄斯轉身時,給予了大地最后的光亮,雖不如前者那般強大、威嚴,但卻是夜間行路必不可少的保障。
卓庫洛跟在契因和福瑞森身后,三人大搖大擺地走向出河口,照這兩人的說法,求雨鈴早已就位,信號一到就會拿下出河口,他們快速撤離就行。唐西貓族青年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說有些煩躁。剛才與艾瑞莎一家分別的畫面還在困擾著他。青年只做了最簡單的告別,避開了所有的肢體接觸,寥寥幾句話后轉身就走,他甚至害怕與他們發生眼神接觸,狡猾地連自己都覺得冷酷。可才走出幾步,他就后悔了,一種心頭的勒緊感愈發強烈。露西無助地看著他,口中輕聲卻不停重復著,“卓庫洛哥哥,卓庫洛哥哥。”貝爾特憋著嘴,用力咬著下嘴唇,努力控制情緒,雙眼已經通紅,在原地直跺腳。而可憐的艾瑞莎,她薄薄的嘴唇翕動,似是有什么話要說,最后也只吐出一句“要保重。”聽者點點頭,那一聲輕到幾乎聽不到的“嗯”之后,是逃也似的離開。
米托卡蘭內心還在翻滾,他期望快速離開,越快越好,這樣或許會好受一些。在靠近出河口關卡時,契因停下腳步,向城外射出一支信號彈,沒有多久,暗中就沖出十多名戰士,將橋頭堡上的六名守衛全部制服。
“很有效率啊。”連卓庫洛都佩服不已,這個曾經難住自己的關卡,被一群他眼里的門外漢輕松解決了。
“快些離開,很快就會被巡邏發現的。”契因焦急地催促。
卓庫洛乖乖滴跟在所有人后面,最后一個穿過關卡,外面就是新建的農村,算起來上次穿過這里也就幾天前,有一陣卻感覺分外遙遠。重新塔在城外的土地上給了他莫名的興奮,一種飄然的念頭催促著他的步伐,在艾瑞莎家時自己也感到快樂過,但眼前的自由更讓他愜意。愉悅的心情并沒有讓唐西貓族青年放松警惕,他感謝求雨鈴的人救了自己,不過這在心中建立的信任極其有限。青年自覺地走在隊伍最右側,一來保證自己的視野,二來能持有足夠的機動性,又是硬闖關卡,又是信號彈的,實在讓他安心不來。
“我們的坐騎就在前面村子里,快點。”一人發號施令。
契因始終走在卓庫洛的身側,聽到這句話,像是鼓勵般地拍拍卓庫洛的肩膀,后者無動于衷。
“卓庫洛!”聲音在空氣中震動,似乎是這么個讀音。
米托卡蘭的耳朵迅速震顫,捕捉著微風中的游絲,直到下一聲傳來,讓他確信了自己的感知,停下腳步,向身后望去。
“怎么了?不要停下來啊。”契因不解地看著對方。
唐西貓沒有理他,將夜視能力調整到最大,尋找聲音的來源。城外的夜晚草地上浮起一陣霧氣,如同薄紗覆蓋在暗色的草地之上,黑色的身影踏破水汽,大步走來,對方約莫有七八人,步行的方式頗為奇怪。求雨鈴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來人,調轉方向,小心警戒著城鎮的方向。可以看清了,在凌晨的黑暗中很難辨別服裝的顏色,不過那頗具特色的華麗紋飾還是能一眼認出,是火燒云的武士,領頭的兩人挾持著俘虜,正是艾瑞莎和她的家人。
卓庫洛立即糾結起來,不單因為那曾經照顧過自己的羊族姐弟,還因為火燒云的領頭人,盧泊茲犬族的特里斯。
“圣武士的手段并不比我想象的高尚么?”唐西貓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卓庫洛,我們不會傷害他們,只要你跟我回去。”
米托卡蘭瞥了一眼在兵刃威脅下瑟瑟發抖的姐弟,“哦?如果不呢?”
“那他們會因為通敵罪被關進監獄,不要連累無辜的人。”一邊的亞森插嘴回答。
“不要連累無辜的人嗎?哼。”
契因看到情況變得復雜,連忙拉住卓庫洛的手肘,“不要理他們,我們快走,救人可以以后再救。”
卓庫洛沒有回頭看他,“謝謝你們帶我走出棋譜鎮,但這件事我要自己解決。”
“什么?”契因的臉因焦急而變得扭曲。
“我來換他們。”
“哦!雷神的噴嚏!有沒有搞錯!”福瑞森懊惱地大喊。“我們該怎么辦?”他轉頭去契因那里尋找答案,后者沒給一點回應。
卓庫洛看著艾瑞莎的眼睛,已是梨花帶雨,他點頭示意不要擔心。“我一個人走過來,你帶著他們三個過來。”他朝特里斯大喊。
圣武士同意了,押著三個平民走上前,卓庫洛也慢步向前,小心留意著對面的變化。
五個人在兩隊人馬中間相遇。在如此近距離,特里斯能清楚看到對方眼中的怒意。“對不起,我是公事公辦。”
唐西貓沒有回話,伸出雙手。
特里斯知道卓庫洛不想說話的時候沒有人能逼他,而自己也希望給這位曾經的隊友多留一些尊嚴,不再多說話。他松開了羊族少女,從腰間取下鐐銬,正準備將對方銬起來時,卓庫洛的手忽然抬起,藏在手下的匕首如獠牙一般彈出,在刺穿特里斯咽喉的一瞬間停了下來。這一舉動立刻在雙方人馬中引起騷動。
“都不許動!不然你們的隊長就第一個死。”冰冷的喊話聲讓人無法懷疑。
“卓庫洛,你…”特里斯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
“我在向你們學習。”
情況發生了大逆轉,唐西貓押著著對面的首領與艾瑞莎一起回到求雨鈴的隊伍中。
“不要跟上來,要是讓我在視線內看到你們,就趕緊上來給他收尸。”卓庫洛瞇起眼睛,補充了一句,“我看得很遠。”
亞森沒有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得下令人馬不要輕舉妄動。其實若不是剛才特里斯的堅持,他本想用一些更強硬的方法,也不至于現在陷入被動。他一面為自己的好友擔心,一面感慨馬氏曼祭祀的預料一點沒錯,自己這位老朋友確實太過婦人之仁。
“這樣是錯的,你應該跟我回去,如果你卻犯了錯,就要面對它。”
“回瓦尼爾那里,那里要了我的命,特里斯,誰要我回去,那我就要誰的命,沒人能例外。”這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深沉的嗓音和咬牙切齒的摩擦聲,論誰聽了都害怕。
“真有你的,卓庫洛,我幾乎相信你要傻乎乎地回去呢。”契因由衷地佩服這位冷酷的朋友。
青年沒有回話,而是關切地望了一眼身邊的艾瑞莎,“真是抱歉,看來你們被我連累了。但是別害怕,我一定會把你們安頓好的。”
羊族女孩的臉上驚嚇還沒有完全褪去,還是擠出笑容,點點頭。
他們很快找到關著甲蟲的棚屋,卓庫洛看了一眼被自己匕首鎖住咽喉的特里斯。
“你們準備逃走嗎?帝國這么大,可是你要面對的是整個火燒云。”
“對,我要走了,讓他們來找我吧。”
話剛說完他轉過手腕,用劍柄砸暈圣武士。唐西貓讓契因帶上兩個孩子,自己和艾瑞莎合騎一匹,用力一蹬,背著東方絕塵而去。
十多匹甲蟲狂奔而出的場面沒有逃過斥候的觀察,他立刻沖進棚屋,發現了昏倒在地的特里斯,立刻放出信號彈。在不遠處等候的人馬迅速向信號方向追趕,這時等在亞森身邊的已經不是原先的五六個人,大概聚集了十多人。
這一大群人趕到時,斥候將特里斯背出棚屋,放在草地上。
“他怎么樣?”
“檢查過了,只是被打暈,沒有其他傷。”
“他們往什么方向去了。”
“西面。”
“托卡上士,立刻去通知伯蘭森先生,朝西面追趕,各崗哨全力配合,縮小包圍圈。”
“是!亞森長官。”接到命令的軍人立即指派手下兵分兩路,一路回鎮上報信,一路敢去最近的哨塔發送警戒信號。
火燒云的戰士小心托起隊友的頭部,從懷中取出一瓶藥水,推開瓶蓋后放在對方鼻下,輕輕晃動。不一會,特里斯就有了反應,刺激性的味道讓他的鼻子不住抽動,很快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第一個就看見了自己的老戰友,頓感放心,馬可馬上跳了起來。
“卓庫洛他們跑了!”
“對,這是個壞消息,好消息是他沒有要了你的命。”
“他不會那么做的。”
“但他把你耍得團團轉,這次你是要抓他,他把你打暈了,下次若是兵戎相見,你很可能會被殺死。恕我直言,你有時候太善良了。”
“你說的沒錯,這次都是我的責任。”
“不過還不算太糟,我的好朋友,好兄弟,他們跑不了多遠的。”
圣武士看著信心滿滿的亞森,滿臉懷疑,“你肯定?”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人一直都待命著,整整把這一代包了兩圈,他們一行十幾個人,不可能在我們眼皮底下逃脫的,要不了半個支,一百人的包圍圈就形成了,到時候真的插翅難飛。”
“我不是滅自己威風,可那是卓庫洛。”
“你已經不下十次和我形容他高超的武藝了,但是五十名全副武裝的火燒云士兵,哪怕是深淵魔鬼也抓給你看。這點你還有懷疑嗎?”
似乎被安撫的特里斯點點頭,“我沒事了,我們追上去吧。”
“你的頭真是被打暈了,難道想用跑著追?不要著急,甲蟲正在來的路上。”
不一會,十幾名火燒云編制的戰士駕騎而至,包括亞森的所說的武裝完畢的甲蟲,也一并帶來了。
“瞧,布索尼的小隊來了。”
特里斯瞇起眼睛,輕聲對身邊的亞森放話,“我沒看錯的話,帶隊的是菲歐娜?”
“你沒看錯,我知道時和你差不多驚訝。”
“這是怎么回事?”
“這個問題你難住我了,她是布索尼欽定的,我知道的僅此而已。”
熱風月降臨,把與它同名的天候一同帶到這片大陸,午后的陽光明媚之中竟帶著一絲威壓,藏在樹枝上的卓庫洛接著茂密綠葉的掩護觀察著四周動靜,一滴汗珠從他的臉頰滑下,溜過毛發的遮擋一直躲進衣領之間。他回想起歷史課上的講義,英狄炙帝國的立法將一年劃分為十三個月,這個方式被整個阿瑟門大陸接納,多名學者借用古代傳說為這十三個月命名。熱風月則來自肯諾巴省的古老傳說,相傳有一年冬季無休無止,冰封大地,烏云遮日,久久不肯離去,人被迫躲到地下,憑借食用黑暗中的菌類為生。一位年輕的男子卻不愿如此繼續下去,因為他的妻子與肚中的孩子剛因為營養不良死去,他決定出去尋找原因,不愿再藏匿在黑暗中。當他帶著悲痛,歷經艱難險阻來到海邊,發現原來是一頭比山還巨大的野獸擋住了春風,可是野獸陷入了沉眠,無論如何都無法喚醒。精疲力竭的男子在臨終前唱起那首妻子生前特別喜歡的歌曲,巨獸終于睜開眼睛,走向北方,頓時海上的暖風涌入內地,趕走了冬季,讓大地重回溫暖。
當年他很喜歡這十三個月的傳說,雖然故事的真實性毫無保障,細節也乏善可陳,簡單卻打動人心。又一滴汗流下來,這一次肯定是有情緒因素,卓庫洛發現了對方,一名火燒云的斥候,對方穿著墨綠色的勁裝,身上還蓋著樹葉編的斗篷,若不是他率先移動,自己真是難以發現。唐西貓慶幸自己謹慎的性格,而且自己身邊也沒有弓箭,倘若暴露在先,火燒云標配的連弩絕對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這是逃離棋譜鎮的第二天,為了躲避敵人的包圍圈,他們早已偏離既定路線,反而往昆廷山脈越靠越近,本想接著地形尋找縫隙,現在看來確實十分困難。之前求雨鈴有人提議強行突破,這個想法遭到了卓庫洛的強烈反對,把女人和孩子拉進戰場,絕不是男人該做的行為。大義凜然其實容易,現狀愈發窘迫,現在發現的這名斥候離其他人躲藏之處也就半禾,被找到只是時間問題。
斥候回到暫時眾人身邊,契因第一個站起來,期望地看著他,“情況怎么樣?”
卓庫洛搖搖頭,“東、北、南三個方向都有他們的人,而且他們基本掌握了我們的行蹤,正在縮小包圍圈。”
“這次真是麻煩了。”福瑞森懊惱地抱怨,“這就是精銳部隊的實力嗎?”
契因向他打了個眼色,“不要說下去了,眼前不是時候。卓庫洛,你有什么辦法嗎?”
唐西貓坐到貝爾特身邊,這個男孩正在無聊地用木劍挑弄泥土,“恕我直言,你們組織起來不是專門對付火燒云的嗎?”
“對抗火燒云,這是我們這個組織成立的目的,可我們肩負的責任,更多的只是擾亂,要是正面對抗,光是阿普瑞斯的幾千軍隊,足以殲滅我們。你也要在這個時候埋汰我們嗎?”
“沒有的事,我只是好奇,雖然不清楚你們的規模,可要是以把火燒云趕下臺為目的話,絕不是軍事行動可以解決的,況且這是在阿普瑞斯省,皇帝直轄地區。你們的政治后臺是誰?夕輪嗎?”
契因的身體出現明顯的動搖,他可以避開了卓庫洛的目光,側過身回答道,“這件事對你沒有隱瞞的必要,只不過等我們安全了,達魯昂先生自會為你引薦。所以我們還是先解決當下的問題吧。”
聽者撇撇嘴,重新站起身,“你一定要我先說的話,我認為現在目前逃上昆廷山脈是最可行的辦法。”
“這算什么辦法?”福瑞森叫嚷起來,“昆廷山脈地勢復雜,還有怪物出沒,我們去那里,前有野獸,后有追兵,這是自尋死路!”
卓庫洛沒有理他,繞到契因面前,冷峻地說道:“現在突圍的可能性已經非常小了,昆廷山脈山路雖然錯綜復雜,但是我知道一條路,可以一天就穿過去。山路險峻,雖然降低了我們的速度,可對敵人也一樣,而且崎嶇小道,正好能化解他們的數量優勢,加上地形復雜,另一方面也代表掩護更多,你們都見過對手的連弩吧,那家伙在一隙以內的精準度相當之高,沒人會想在平地上去面對。”
“他說的沒錯。”契因轉向眾人,“目前上山可能真的是最好的選擇了,而且,現在供我們躊躇的時間非常少了,必須馬上行動。”
“我不同意!”福瑞森臉色漲得通紅,喘氣聲明顯變粗。“我們的任務是把這家伙救出棋譜鎮,現在已經做到了,為什么還要陪著他去山上找死?雖然你是這次行動的負責,可你也要對整隊人負責!”
契因緊皺眉頭,慍怒地盯著福瑞森,因為他看到這番話在自己人之中引起了共鳴,他們都把目光聚焦在隊長身上,等待著正式的答復,這讓他十分不安。
“卓庫洛,稍等一下,我們需要開個小會。”
“不必了,太浪費時間,我們分頭行動,我帶著艾瑞莎三個上山,你帶著你的人去突圍。”
這句話在原本躁動的草地上如旋風炸開,余下同心的氣旋,契因驚愕地瞪著唐西貓,我都沒看到隊友臉上的表情。“你在開玩笑吧?不,你那可怕的口氣,你不是在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說完這話米托卡蘭回頭看了一眼艾瑞莎,點了點頭,用自己的眼神傳達內心的自信,后者心領神會,但還是緊緊抱著兩個孩子。“我們分成兩隊,敵人勢必也要分散,看似危險,但是把突破口打開了,大家脫出的希望其實反而大了。”
“要命,真是瘋狂。”福瑞森深吸一口氣,吐出這句話。“但是確實有道理。”
“你幾乎說服我了。”求雨鈴隊長神色嚴峻,“但是這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萬一失敗你知道后果嗎?”
“未必比現在更糟。”
契因回頭掃了一眼,大家都在點頭。
“但是你們必須給我兩批坐騎,還有一些毯子和食物,我不想在進山之前就被逮住。”
“可以,這是我的義務。”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我們原本的目的地是哪里,要是安全了,我可以去找你們。”
“達魯昂先生和貓雨三俠已經匯合,在安雷法的落貂鎮,他還和我們說,要是他離開了,你有找到他的方法。”
“的確。”
“那,你們什么時候行動?”
卓庫洛已經動手取來毯子和補給袋系到自己的甲蟲鞍后,“現在。”
唐西貓扶著艾瑞莎登上坐騎,貝爾特和露西抱到自己的坐騎上,跨上后看著契因,忽然轉變成溫和的語氣,“雖然見面時間很短,但還是非常感謝你們的救援,盡量逃出去,還有其他人需要你的幫助。”
隊長心頭一軟,想到了那個還不知情況如何的人類女孩,“是的,你也是,一意孤行的莽貨。”
卓庫洛向艾瑞莎示意,一夾甲蟲腹部,朝昆廷山方向奔去。
昆廷山脈的南端阻擋在棋譜鎮與松嘉哈爾中間,巍峨的山巒在邊緣趨于柔和,冷峻的表面也抵不住春意盎然,披上鮮嫩的綠裝。這座山脈從南起阿普瑞斯,一路穿過安雷法,延伸至冰封荒土,被寒帶民族統治的奧基輔聯邦,這座美麗群山的名聲并非來自其景觀,而是孕育著的諸多傳說,例如眾多的蠻族聚集地,或是地下隱藏的龐大都市,都給它帶來了致命的美感。時至今日,故事已然成為傳說,這塊獨特的地域特立獨行地發展著它包容著的一切,與外界的交集越來越少,也就演化為一個神秘的代名詞,掩蓋了其真正面目,少有人會去打擾它,即便有,也多是匆匆過客,不會過于深入,因為古老的傳說還在散發著它的恐怖,用一些無法追究的個例,阻擋著過剩的好奇心。
菲歐娜剛到這個哨塔,她命令自己所率領的十二人中隊就地休息,獨自走上塔頂,觀察周圍情況。一匹甲蟲快速奔來,看其速度定是有緊急狀況,上面的斥候都不等坐騎停穩,就一個側身滑下。緊密的腳步聲在樓梯上敲響,基本是不出隊長所料了。
“菲歐娜中隊長!有緊急命令!”
“嗯,請說。”
“特里斯隊長有令,命你立即帶隊進入昆廷山脈追捕逃犯。”
“怎么回事?目標進山了?”
“探子回報,在北面山坳外發現了求雨鈴份子的行蹤,但是少了兩三個人,推測是逃往山中。大隊長下令分開追捕,他們繼續捕捉大部隊,你隊追蹤流竄逃犯。”
隊長沒有遲疑,跑下哨塔帶隊向北面山坳進發。疑惑在菲歐娜的心中化開,回想這次行動,對方十分迅速,反偵察技巧優秀,從來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很久,即便在包圍圈形成之后也能充分利用空間流動隱蔽,這次的分流,應該不是貿然行事。特里斯下令分頭追捕,無意間打開了包圍圈,實際上可能是給了逃犯可趁之機,而且自己進山追捕,很大可能會無功而返。這位堅毅女子的好勝心讓她極不甘心,趕路的同時仔細思考著與那位精明敵人對弈的方法。
她忽然一拉韁繩,朝著一處地勢平緩的山坡沖上去。這次菲歐娜決定賭一把,逃犯一定走小路,雖然隱蔽,可是放慢速度徒步行走,只要占領高處,還是有機會找到對方的。暫時還沒有發現任何目標,可是直覺越來越給她自信,山路愈發難走,步行甲蟲的速度明顯下降,對于逃亡者來說,這是高明的選擇,而且,若換做自己,她一定是徒步在小路里小跑,那么樣肯定更有效率。借著這片山坡植被不多的優勢,菲歐娜還有一些視野與速度優勢,一旦進入前方的樹林,那么這一丁點的便利也會蕩然無存。有什么東西闖入視野,是兩頭步行甲蟲,這個訊號給了菲歐娜極大的鼓勵,對手如她所料,已經改用步行從小路上山,她猛地一踢甲蟲,疼痛刺激坐騎發瘋一般沖上去,不顧陡峭的地形隨時會讓它有跌入谷底的危險。
后面的火燒云軍人已經落后,他們看不明白隊長如此冒險的舉動,試圖效仿,可甲蟲們因為速度不夠無法沖刺開始失去重心。軍人只得下來徒步追趕,眼睜睜看著隊長遠去,一邊感慨這位女性精湛的騎術和果斷的決心。
菲歐娜準備好放棄坐騎,調整好坐姿,只要一到前方樹林,就立刻跳下。步行甲蟲的奔行到了極限,不論是地面陡峭程度還是路線空間,現在近乎是歇斯底里地沖刺,一個步滑,就能摔個粉身碎骨。
是時候了,女隊長沒有猶豫,一個側身躍下,貓族天生的平衡感使她以接近完美的角度落地,但過快的速度還是讓她翻倒在地,直到抱住一顆樹干,沒有遲緩地重新站起,向林間沖去。菲歐娜向著山上猛沖,她的體力和自信來自從小就開始的辛苦訓練,自幼她就是孤兒,被德拉斐爾先生收養,教授武術,陪茍拉斯少爺練習,雖然并沒有出眾的天賦,但憑借刻苦努力,也獲得了伯爵的認可,而且只是眼前這種考驗耐力的奔跑,自認是不輸男性的。
女隊長聽到了前方的異響,那種雜亂卻有節奏感的聲音,一定是人奔跑造成的,不止一個人。應該沒有錯,菲歐娜再一次提氣加快速度,對方明顯也察覺了自己的存在,突然安靜下來,很可能埋伏好準備偷襲,她拔出軍劍,橫在胸前,雙眼掃視前方,時刻準備迎接對方的突然一擊。
就是那刻,凌厲的進攻陡然而至,驚悚感與喜悅感一同在體內涌出,菲歐娜心中激動地大叫:“終于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