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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在迷失中徘徊

  • 薄暮歸路
  • 王大炮
  • 7191字
  • 2020-11-22 09:41:49

已經(jīng)過了三天,布索尼騎著歩甲帶著一個小隊在路上搜尋,這支小隊全部是親自由他挑選的新人,他奉命帶人全力抓捕逃走的卓庫洛,對于此事加密忒瑪斯似乎十分關(guān)注,不過關(guān)于犯人逃走的細節(jié)卻沒有透露出一星半點。今天他親自帶隊出來,到不是因為有多關(guān)注此事,而是今天是他負責搜捕工作的最后一天,今天過后,這項工作就交給剛剛提拔上來的特里斯上尉。

轉(zhuǎn)了一圈后荊棘男爵就拉動韁繩往城堡方向去,他準備去那里找特里斯正式交接,然后立即離開這里,也遠離這份他根本不喜歡的差事。

瓦尼爾伯爵的城堡位于湖深城郊外,雖然身處那道著名城墻之外,這個家族的勢力已經(jīng)確確實實地深入了帝國各個重要領(lǐng)域。靠手工業(yè)起家的費布勒原本只是一位普通鄉(xiāng)紳,后來插手軍工業(yè)后迅速發(fā)家,這也得益于西火石公司的高昂價格,讓他的高仿品產(chǎn)業(yè)得到了茁壯成長的溫床。野心勃勃的企業(yè)家一心想發(fā)展壯大,能與西火石公司一較高下,于是拉了許多其他公司聯(lián)合起來抗爭,可惜面對有國家機器撐腰的西火石實在是以卵擊石。好在西火石也根本看不上這個渺小的競爭對手,才讓費布勒一直半溫不火地茍延殘喘著。后來一次機會,他結(jié)識了米亥留,年老的大祭司在這個企業(yè)家身上找到了他所期望的可能性,為了費布勒拉來了巨額的投資和富有名望的合伙人。費布勒終于接到了一些小型的軍工開發(fā)項目,公司開始向他最早期望的那個方向邁進了,在變得腰纏萬貫后,他給他和兒子在帝國買了爵位,從商界轉(zhuǎn)戰(zhàn)政界,于是,一個低調(diào)的傳奇就此展開,而咜彌斯,這個在火燒云成立后才浮出水面的勢力,也和它的核心,瓦尼爾家族一同成為帝國的新貴。

諷刺的是,這些消息幾乎全是布索尼從帝國軍官那傳來的,火燒云內(nèi)部,甚至國教院那邊反倒鮮有提及。不僅因為沒人想因為長舌頭而遭到幾率處分,而且外界也開始有種隱約的聲音,德福之亂的最大受益者,即火燒云背后最大的支持者,國教院有脫不清的干系,況且,火燒云這支特務部隊讓一名商人的兒子成為最高指揮官這件事,更是頗受帝國軍的質(zhì)疑。

背后的聲音提醒荊棘男爵,有一輛蟲車正在靠近,速度很快,他輕拉韁繩,靠到路邊。對方也開始減速,最后和布索尼齊頭并行。

“長官!”車內(nèi)的人響亮地打起招呼。

布索尼瞧見車廂里探出頭的正是特里斯,坐在他邊上的是國教院的祭司馬氏曼,不冷不熱地說道,“特里斯,你有點遲到了。”

還沒到年輕軍人說什么,馬氏曼先開口了,“布索尼先生,是我這邊的安排出了問題,耽擱了特里斯的行程,請不要責怪這位年輕人,如果需要,我可以親自向瓦尼爾伯爵解釋。”

荊棘男爵瞧了一眼特里斯,然后向馬氏曼點點頭,“這倒不用,特里斯應該認識到了錯誤。”

“那我們先去城堡了,我與拉貝卡先生約的時間就要到了。”

在主人的示意下,車夫立刻加速,恢復之前的速度趕向目的地。

“特里斯,”馬氏曼溫和地叫喚對方,“你以前說要加入火燒云,我其實一直不太支持,這是一支特別的部隊,而你太過善良。”

青年因為感動而低下頭,“非常感謝您,馬氏曼先生。但我目睹了華特力學院的慘劇,就迫切希望能夠加入清除內(nèi)部敵人的第一線。”

“我還是尊重你的決定,但你必須仔細聽好我現(xiàn)在說的話。第一,你要小心這個布索尼,我和他接觸不多,但是能明顯感覺到他內(nèi)心十分陰暗,雖然他是你的上司,也不要讓你光亮的內(nèi)心受到影響。”

“他行事風格雖然冷酷一點,可感覺上不像先生您所說的那般危險。”

“你記住我的話便是了。第二點,你之前和我說要接手逮捕卓庫洛的任務。你千萬要小心,從我手頭上掌握的資料,如果作為敵人,他是十分可怕的。甚至可以這么說,憑你想要活捉他幾乎不可能。”

“我與卓庫洛共事過,我覺得他人還不錯啊,聽說是因為違抗上級,我想以他的擔當是會面對自己的過錯的,如果他真的拒捕,我也做好了與其一戰(zhàn)的準備。”

“所以我就是說你太善良,你要與他交手才能體會到其危險性。有件事你還不清楚,以前在松嘉哈爾派去逮捕他的追捕者,是被他輕而易舉地殺死的。你自己想想,當你們拔劍相向時,你有能殺死他的信念嗎。”

特里斯被這個消息一震,那時自己也在場,當時聽聞要追捕者出動時,還有點可憐目標,往后一直沒關(guān)注這事,想不到追捕者竟然被輕易地干掉了。

祭司見對方不出聲,擔憂地搖搖頭,“看看窗外那炙熱的太陽,特里斯,你感受到什么?”

“溫暖,它溫熱了我的血液,給了我堅強的勇氣。”

“你說的沒錯,拉卡俄斯呵護著他熱愛他光輝的生物,賜予信仰他的生靈力量,但也不會同情嗜好陰暗的宵小。縱使陰云密布,他始終在我們頭頂。”

特里斯聽出馬氏曼這句話是在指他內(nèi)心的軟弱,只得像一個謙卑的孩子那樣,低頭不語。

馬氏曼無奈地看向坐在對面的年輕人,“相比之下我對亞森更放心,他雖然有時候有點魯莽,不過處在危險之下,他更堅毅,所以我這次把他帶來,希望他能多幫助你一些。你們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應該能很好地合作的。”

亞森撓了撓他夸張的蓬松發(fā)型,憨笑著說:“是啊,特里斯,我們在一塊兒絕對沒問題的,不論對手是貓雨還是那個卓庫洛。”

特里斯欣慰地笑了,伸出一拳打在對方肩側(cè),這是他們特有的玩笑方式。

“我之前還聽說布索尼把伯蘭森也拉進來了。”祭司毫不掩飾臉上的鄙夷之情,“不可否認,他在搞經(jīng)濟上確實有一手,不過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在德福之亂中的投機主義者。看到這樣的小人得志,我著實有些惱火,你們兩不要和他走得太近,當心他的花言巧語吹暈了你們這些年輕人的腦袋。”

兩名圣武士都恭敬地點點頭。

這時,蟲車慢慢睇停了下來,已經(jīng)來到城堡的前院。

“好了,我們到了,亞森和我上去找拉貝卡。”祭司推開門下車,走在前面,忍不住多說一句,“我的孩子,我相信你有這覺悟,在那之前,照顧好自己吧。”

圣武士也走下車,向來路望了一眼,有個身影正在不緊不慢地過來,他背過身,整理著自己的情緒,如果馬氏曼先生能輕易看穿自己的心事,那么布索尼一定也能。他知道祭司先生說的沒錯,自己的確在猶豫,在沒認識卓庫洛之前,他對這位眾說紛紜的人物并不抱有好感,認為只是一位莽撞的年輕人,誤打誤撞地闖了許多大禍,可實際接觸下來,才發(fā)現(xiàn)之前的看法太過片面。這是自己第二次聽到逮捕他的命令了,自己要親自動手,職責所在,不能心軟,特里斯一遍又一遍地在內(nèi)心重復著。

湖深城離棋譜鎮(zhèn)并不遠,若有一匹好坐騎,加快趕路三天就能到達,倘若沒有,那還有另一個選擇,走水路。城都的護城河來源自葉蘭江的一條支流,這條可以稱作為英狄炙帝國的母親河,它的數(shù)條直流幾乎橫貫整個帝國,提供了孕育繁榮的根基。恰好其中有那么一支從湖深城一路淌到棋譜鎮(zhèn)附近,與橫穿棋譜鎮(zhèn)的一支匯合,形成了極為便利的交通,幾乎是以前很多商人的經(jīng)營命脈。

這一代離棋譜鎮(zhèn)很近,原本多是沼澤和灌木林,自從伯蘭森全面接管棋譜鎮(zhèn)后,大力發(fā)展農(nóng)業(yè)與漁業(yè),周圍的土地大面積地被利用起來,擔負起了周邊城市的最主要糧食供給的責任。此舉吸引了不少人遷入,城鎮(zhèn)規(guī)模和人口數(shù)快速增長,食品加工業(yè)迅速崛起,占據(jù)原來的城鎮(zhèn)土地,之前的城鎮(zhèn)居民都被遷移出來,形成新的村落。鎮(zhèn)長伯蘭森爵士憑借他在德福之亂中的站位正確與經(jīng)濟發(fā)展有效,受到了國教院的嘉獎,被授予火燒云公民榜樣的榮譽稱號。

烈酒月,是一個氣候變幻莫測的時間,在風和日麗的下午,你可能因為一場小運動而汗流浹背,而太陽一旦下山,晚風吹來,又讓你不禁顫抖,懷疑冬天并未走遠。到了這個時節(jié),黃昏會來的比較遲,于是村民們會更好地利用時間去打理還未完成的活計,一位老婦正拎著木桶走去田邊的小樹林,她要去清洗尿桶,這事本該是早晨做,因為要給一早出去打漁的兒子整備所以耽誤了。

沿著小路迎面走來三人,他們身上的標志性棕色制服看起來是觸目驚心,不知道為何最近這一代總是能看見他們的影子。老婦有些害怕,她聽別人說起過,這些衛(wèi)兵具有先逮捕再取證的特權(quán),而大部分人都在審訊中認了罪。現(xiàn)在回避已經(jīng)來不及了,若是忽然轉(zhuǎn)向只會帶來麻煩,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前進。

果然老婦被叫住了,他們詢問有沒有在附近見過一名唐西貓族青年,二十歲左右,大約五掌高,戴著條黑色頭巾,老婦畏縮地搖搖頭,抖動著嘴唇想要證明自己沒有說謊。這時候那桶污物發(fā)揮出了功效,這三名士兵根本不想多廢話,一把擋開努力解釋的老太,罵罵咧咧地走了。

看著被晃出的污水弄臟的鞋子,老婦很無奈,嘆了口氣繼續(xù)前行。到了糞池邊,她倒掉污水,又從旁邊的小溝中打了一桶清水,簡單地洗刷起來。一切都差不多了,她瞇起眼睛想看看尿痛刷干凈沒,卻發(fā)現(xiàn)水面的倒影中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東西。老婦總算明白蹊蹺就在她頭頂?shù)臉渲ι希翢o準備的婦人不自覺地抬起頭,瞳孔驚恐地放大。那團黑色的影子盤踞在樹丫間,只露出一對金色的瞳孔瞪著自己,怪物張開雙翼,悄無聲息地滑翔下來,才看清似乎是裹著布匹的人形,老婦慌亂地想要轉(zhuǎn)身,踢翻腳邊的水桶,可一把短劍早已架在她肩頭,自己的嘴也被一只手捂住。

“別亂叫,就不會有事!”

冷峻的聲音從婦人耳后傳來,她其實已經(jīng)站不穩(wěn)了,幾乎是靠著對方的手支撐才沒有跌倒。老婦拼命地點頭,脖子快撞到抵著咽喉的刀刃,身體顫抖地猶如暴雨中的樹葉。

“別回頭,直接離開!如果你膽敢和任何人說起見過我,我會找到你的。”

按住嘴的手松開了,冰冷的短刀慢慢抽離,老婦攤坐到地上,許久才緩過神來,拎起尿桶撒腿往家里跑,她希望這是個噩夢,是自己老糊涂了才產(chǎn)生的幻覺,不過直覺告訴她那個可怕的黑影很可能就是焦土在找的人,可她不敢說出來,因為脖子上的涼意似乎已經(jīng)烙印進心底,一時半會是無法消退了。

既然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卓庫洛必須換一個地方,原本他打算等天完全黑了再動身,不過現(xiàn)在也快了。他決定暫時躲進沼澤地的蘆葦叢中,用那里的水鳥當自己的警衛(wèi),等待最適合自己的時機到來。唐西貓弄不清這是逃出瓦尼爾囚禁的多少天后,他甚至記不得自己是怎么逃出的,只記得寒冷的河水將他催醒,那時的他近乎**,只有一條破爛的褲子遮體,好在武器和魔法靴還在身上。雖然附近變化很大,但是卓庫洛還是認出這里是棋譜鎮(zhèn)附近,他趁人不注意偷走了河邊漁夫涼棚里的帆布裹體,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焦土已經(jīng)追到這里,便開始四處躲藏,他并不急于逃走,而是專找那些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落,等到夜幕降臨再出來,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行動。剛才的那一幕就是一個意外,沒想到一位在黃昏出來洗尿桶的老婦竟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

他記得自己的養(yǎng)父就住在不遠處,若沒有搬動,期望可以在那里找到一些有用的物品,至少能弄到幾套衣服,不過這風險很大,所以謹慎的唐西貓一直在觀察,尋找合適的機會回去。

終于,幾乎橙紅色的火球落到了山腳下,染在天空的昏黃被一同拖下,湛藍從大地另一邊迅速化開,渲染在整片帷幕之上。黃昏的暖色調(diào)不經(jīng)意地向冷色調(diào)過度,從天空島大地,輕緩但不拖沓,帶走白日的最后一點余輝,也吹散大地上的溫熱,將萬物的焦點引向滿目的繁星。河水毫不在意,涓涓潺潺,微瀾不驚,柔和地回應從天而降的威風,也把凈透的水珠灑向沿岸的青草。勞作了一天的農(nóng)民都回到家中,在炊煙散去后的屋頂下與家人一同享用晚飯,在這樣舒適的季節(jié),他們會將餐桌搬到?jīng)鏊脑鹤又校徖镆煌谔祀H下用餐,可以互相聊天,也能互換菜肴。這樣的光景打動了陰暗中的雙眼,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這一切,這樣的情景仿佛就在不久前,而形成強烈反差的是,現(xiàn)實中就在眼前的景物,卻又像永遠無法觸及。卓庫洛感到十分饑餓,前幾天他都靠到人家中偷吃剩飯果腹,但害怕被發(fā)現(xiàn),都只敢吃一點點,眼見一位肥胖的男孩肆意地吞咽著碗中的食物,空虛感便一直從胃中蔓延到了心中。

一個熟悉的身影落入隱匿著的青年眼中,那位身材中等的男子,頂著油膩的短發(fā),有點搖晃的走姿,在他的記憶中都有極高的辨識度,所以即便是背影也絕不會認錯,他叫皮法,卓庫洛的養(yǎng)父,當?shù)匾幻胀ǖ哪嗨场?

唐西貓盯著對方,同時在蘆葦叢中謹慎地移動位置,盡量讓外界不要察覺自己,當看見中年男人走進一條小道時,卓庫洛停下腳步,他完全記起了這里,雖然附近建了許多新房子,但是這條回家的路沒有改變,這條他曾經(jīng)走過無數(shù)遍,通向自家老屋的小路,怎樣都不會記錯。

之后只要耐心地等待,午夜過后,那時路上就不會有什么人,行動起來會方便許多。

卓庫洛埋伏在潛水中,入夜后還是很涼,雖然拜瓦尼爾的變態(tài)所賜,傷口已經(jīng)全部治愈,可受到寒冷刺激后,陣痛在體內(nèi)浮現(xiàn),幽怨地攪動著,似是寒意,又絞痛難忍,青年用手捂住傷處,希望借用體溫緩解,這確實讓他稍微好受了些,只需要咬緊牙關(guān)就能忍受。

黃金之月完全出現(xiàn)在東方,一個黑影從淺水中上岸,立刻又躲進樹林的陰影中,快到即便有人瞧見都會懷疑那不過是搖曳的樹枝造成的。像是活著的陰影在黑暗中穿梭,蹲到家畜棚邊,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兩個目標,一個躲在西邊小屋內(nèi),正向外監(jiān)視,還有一個在東南角的草房。避開他們并不是難事,黑影攀著柱子躍上屋頂,上面沒人,這讓整件事方便了許多。夜行人盤算著,如若不想被發(fā)現(xiàn),就得對付其中一人,整體考慮下來,不被發(fā)現(xiàn)地打暈茅草房那個是最佳選擇。他抬頭看看天,找到了更好的,一大片烏云正在飄來,等到它遮住黃金之月,那么他有絕對的信心回到家中而不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卓庫洛成功做到了,這對他來說特別輕松,這是大半年后第一次回到家中,老式的木質(zhì)碗櫥柜還是老樣子,雖然看著破舊但保持整潔。小屋內(nèi)的呼嚕聲均勻地響著,竟然一點也不刺耳,是養(yǎng)父皮法發(fā)出的,他睡起來一直很熟,這樣的聲響幾乎伴隨著唐西貓在孩童時代的每一個夜晚。青年進來后第一個想法是坐到自己吃飯時常坐的那個位置,他撫摸著木桌上的紋路,因為常年的摩擦已變得十分圓滑,桌邊緊挨著長柜,上層全是碗盆,還有吃剩下的飯餐,下層則是兩口鍋子,和一些小瓶罐,里邊裝著調(diào)味料。櫥柜靠門一邊是個大水缸,還是像往常一般,裝著滿滿的干凈的生活用水。大水缸的對面用布簾隔出一個小間,此刻簾幕被掛起,可以看到里面的小木板床,小衣柜,那就是卓庫洛的小天地。在那上面,他曾經(jīng)如癡如醉地在小冊子上繪畫,曾經(jīng)等待養(yǎng)父睡著后竊喜地取出藏在床底的小玩偶玩耍,曾經(jīng)因為夜間映入室內(nèi)的詭異樹影蜷縮在被窩中瑟瑟發(fā)抖,現(xiàn)在,里面收拾地十分整齊,蒼白地訴說著多年的沒落。忽然間青年非常憂傷,他打開自己的衣柜,以前的衣物還是整齊地疊放著,取出幾件換到身上,他坐回桌邊,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安靜的青年終于收拾好情緒,輕輕走到床前,推了推熟睡中的中年男子,對方顯然嚇了一跳,一下坐起身,立即認出是誰,他驚訝地張大嘴巴,聲音始終沒發(fā)出來,嘴巴閉上的同時眉頭緊緊皺起來,就好像剛犁過的地那般翻起幾層褶子,壓低聲音:“你怎么回來了!?”

“是的。”青年聲音很輕,或者說很虛。

皮法偷偷向窗外瞄,可立刻改變主意,彎下腰,“你怎么回事!?焦土的人都過來找你了?”

“我沒犯罪,他們的首領(lǐng)瓦尼爾伯爵就是個變態(tài)。”

“沒犯錯?你沒犯錯為什么要抓你,為什么不抓別人?”

卓庫洛不知如何回答,他拉開上衣,露出滿身的疤痕,“你看,這都是瓦尼爾干的,我剛從他那里逃出來,要是再被抓回去我就死定了。”

皮法的臉看似很生氣,一時沒有說話,低下的頭讓月光只能找到慍怒的上半臉。“那你就好好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了!”

“那不可能,這里不安全,焦土一定會來的。”

“你也曉得焦土會來找,你知道鄰居都怎么看我嗎?養(yǎng)了個犯人兒子!”

“我不是犯人,我是被冤枉的,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你做成了什么,焦土都說了,你和貓雨的人鬼混在一起!你從學院畢業(yè)后做成了什么?你給這家?guī)砹耸裁矗考词刮抑皇莻€泥水匠,一個月只能掙幾十個托比,但也比你這個什么都不干的人強上十倍。”

這句話嚴重地刺傷了卓庫洛的自尊心,也把他的忍耐完全摧毀了,受傷的心靈從縫隙中噴出憤怒的火焰,青年一下子站起來,小聲但清晰地說道:“好,既然你如此看不起我,那我就離開這個被我拖累的地方。”

中年有點被這個舉動震到,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表現(xiàn)出如此激烈的反抗。“你還想去哪里?”

“離開這里。”卓庫洛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復心情,“我要離開這里,去找需要我的地方。”

“你就這么離開?我花了十幾個金元供你讀書,只希望你好好找份工作,賺錢養(yǎng)家!現(xiàn)在你就要這么走?你對得起我,對得起我花的這些錢嗎?”

“你希望我做的,我一直在做!你不希望我畫畫,我就按你的意思讀了華特理學院,你要賺錢,我也努力了,算了,不說了。”卓庫洛取下腰帶上的錢袋,里面還有達魯昂給的以及自己存的二十個金幣,整袋扔到桌上。“這些給你吧,我身上的所有了。還不夠,以后有機會再給吧。”

皮法疑惑地看了眼錢袋,又將注意力回到養(yǎng)子身上,“你哪里也不許去,你出去會被殺掉的。”

兒子什么都沒說,冷冷地看了父親一眼,轉(zhuǎn)身打算離開。這一眼看的父親也內(nèi)心發(fā)涼,急忙沖上前去拉住對方。這個動作觸發(fā)了青年的防御本能,以更快的動作轉(zhuǎn)過身揪住中年的一只手,兩人的目光再次對視,一種無以言語的情緒在卓庫洛心中蔓延,這是來自內(nèi)心最深處的感觸,從記憶的源頭冉冉升起,青煙一般飄散開。兒子瞇起眼睛,用殘忍的決絕阻止了這種情緒對他的左右,另一只手猛然揮出,錘在父親腹部,后者昏了過去,慢慢攤倒。他扶起皮法移到床上,沒有想到對方的身體遠比想象的要輕,隨后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又趁著黑暗的保護從窗口原路離開。

青年躲在陰影之中,回過頭再一次看著自己的家,這幢十幾年來幾乎沒有改變過的小木屋,屋頂一修再修,新老瓦片的色差在夜晚都那么明顯;墻面斑駁粗糙,那是每次清理污漬和青苔留下的刮痕,不能近瞧;門外的依靠著一只油膩的爐灶,實際上它的使用頻率很低,可能兩三天才開一次火,每一餐都是從新鮮吃到變味;還有,在屋子另一邊圍了一個小院子,原先皮法說能給卓庫洛養(yǎng)一只喜歡的動物,最后成了雜物的堆積場。有那么一瞬間,門外的青年仿佛看見年幼的自己一下推開門,匆忙地跑出來,背著裝滿書的背包,幾枚硬幣在手中攢得緊緊的,直奔向不遠處那位跳著扁擔買點心的手藝人。這樣的幻想讓卓庫洛陷入短暫的出神,他的臉部竟然放松下來,直到忽然驚覺自己被對過往的留戀所麻痹,他痛恨自己的妄想,咬緊牙關(guān),眉宇間恢復夜行生物的殘忍,決絕地轉(zhuǎn)身離去,如同野獸一般遁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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