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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人肉包子

  • 諸界微塵里
  • 驟雨孤舟
  • 3338字
  • 2020-11-14 23:40:58

緊牽著手的扶南陽與京蝴剛轉過頭,卻見牌坊百獸盤恒的柱子后,不知何時探出半個小腦袋,怯怯望著他們。

扶南陽一怔,搖頭失笑,不露痕跡松開夫人的人,招手道:“原來是鹿霞啊,快過來,讓伯伯好好看看你。”

陰影下,嬌身輕傾的青衣少女杏眼泛亮,把扶在柱子的雙手相互勾在身后,嬉笑蹦跳到兩人前面,如柳在擺的腰肢微彎,恭恭敬敬行一禮,嗓音似雛鳳清鳴,“南陽伯伯好,京蝴伯母好。”

“鹿霞,你怎地來了?”扶南陽上前一步,不分輕重,親昵地摸著少女的小腦袋,她柔順的青絲,頓時沙沙作響。

京蝴拍掉夫君的手,白了他一眼,然后對少女微笑道:“鹿霞你來得也太不湊巧了,你哥哥他們剛剛離去。”

梳理得極好的頭發被弄得亂糟糟的,青衣少女絲毫不惱,抓住扶南陽的手,揚起形似鵝蛋的俏臉,嘟嘴撒嬌,“人家來看看許久未見,可親可愛的伯伯伯母呀!”

“油嘴滑舌!”扶南陽笑罵一句,忽然想起公樂少俠在秘境的陣臺上,左顧右盼的模樣,心中霎生驚疑,“鹿霞,你不會又是偷跑出來的吧?”

青衣少女撇撇小嘴,滿不在乎道:“腳長在我自己身上,走得再山高地遠,誰也管不著的,怎么叫偷跑呢?”

扶南陽哭笑不得,“就會耍些古靈精怪,你母親大人要是知道,說不得已經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還是給她報個平安更為妥帖。”

言罷,他召出一張冒著熒光的雪白紙張,伸指作筆,在上面飛字行詞。

“哎!”青衣少女一把搶下紙張,雙眼盈著委屈,“若是人家惹伯伯伯娘不高興了,明說就是,我肯定會一一照辦的,哪還用這么麻煩!”

“好好好,”扶南陽沒了轍,大袖一揮收回紙張,負手在后,重重嘆口氣,“我也明白你的心思,可他現在已經換了具皮囊,你或許不會喜歡的。

況且他生性灑脫,不是雙方父母的口頭之約,媒妁之言就能約束得了的。

說到底,還是我扶家,我扶南陽一時糊涂耽誤了你啊。”

眼神陰郁迷離的青衣少女咬了咬朱唇,纖手漸漸握緊,幽幽道:“不礙事的,喜歡他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喜歡我是他的事情,旁人再怎么推波助瀾,改變不了什么。

我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可就是止不住心中的蠢動,或許千年乃至萬年,也不會出現微微的動搖。

哪怕,他換了無數的新皮囊,丑得良莠不齊,我興鹿霞,始終如一。”

雖然她的語氣非常平靜,但扶南陽還是聽得心驚肉跳,沉默思量片刻,已是感慨萬千,苦笑道:“你啊,真是比無憂還倔,只希望疾兒那個榆木腦袋這次能開竅一回,不然,我這個作為老子的定要耗盡臉面,使萬般解數將他‘捉拿歸案’!”

心情沉重的興鹿霞似是冰雪消融,促狹道:“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要我說啊,應該是近水樓臺先遭殃。”

見她笑意暖暖,扶南陽老懷大慰,難得地對后輩做了個請的手勢,“走,讓我這個不那么稱心如意的伯伯,好生的盡盡地主之誼。”

“伯伯不必廢那無用的周章,”興鹿霞搖搖頭,指了指身后,“我娘親看我久久不歸,說不定又在念念叨叨,咬牙切齒地削著木棍呢!”

“這可真是件天大的禍事,一刻也不能容緩的,”扶南陽忍俊不禁,靈光一閃,從儲物法寶掏出件小物事,遞到‘內定兒媳’的手上,“伯伯現如今也沒什么好東西,不過,總歸要表下心意才行。”

“嗯!”興鹿霞神色鄭重地頷著首,如獲至寶般緊緊捂在手心里,接著認真地行一禮,“我一定會好好保存的!”

扶南陽微笑著溫聲道:“去吧,記得常來玩,免得生分,

“一定會的!”興鹿霞的蓮足之下驟起龍卷,托著衣帶飄飄的她升上風和日麗的郎空,不多時,便消失在天的盡頭。

京蝴輕聲道:“可惜了,這么好的姑娘。”

“是啊,可惜了,”扶南陽收回目光,牽著夫人的手緩步拾階,心中的暮色,揮之不散。

天地以厚德載物,那有情人勢必會終成眷屬?

答案應該是否定的,要不,像鹿霞這樣的好姑娘,怎么會遂不了心愿呢?

——————

天氣門以東一千八百里,是一座名為龍凝的小城。

據傳不知多少年前,這里曾天降奄奄一息的青龍,自覺命不久矣,化形成劍插進地脈里,試圖用天地靈氣重筑真身,再度威震一方。

但這種縹緲的生物,終究是奪天地造化的焦點,稍微的一舉一動,都會有無數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盯著,更遑論瀕死之時?

聞著風聲紛沓而來的修真者,如蝗蟲過境,將此處堵了個嚴嚴實實,挖地百尺,皆想分一杯羹。

可劍只有一把,人,卻有無數,占有的私欲變作殺念,殺念,匯成了血河,讓天地都為之色變,夾雜著轟鳴雷聲的瓢潑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也未曾停歇。

最終,只余下遍野的尸山,和沖不散的血腥味。

而那把深埋地底,喚作龍凝的劍,隨之消失不見。

很奇怪的是,才不過百年的時間,這里居然拔起了一座城池,情理之中的是,不僅城中沒什么人,敢于落腳的也沒幾個,蕭蕭索索,宛如死城。

今日,它終于迎來這一年里的頭籌稀客。

他們從藤蔓與雜草橫生的破敗城門處落下,再慢慢悠悠走到全城獨一份的‘狠宰一筆仙棧’前。

立在一旁的旗號,已是形如撕成條狀的碎布,更別說歪掉一頭,蛛網遍布的牌匾了,小風一吹,便吱呀個不停,讓人不免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個被砸到頭破血流的倒霉蛋。

可一旦進到里面,只覺撥云見日,豁然開朗,前者帶來的不適,都拋在了腦后。

干凈,整潔,奢華,大氣。

“小二!”

“出來,服務員!”

兩道不同的嗓音接連響起。

察覺到旁人眼中的詫異,自知失言的趙鐵妞趕忙捂住嘴巴,老老實實閉嘴,倒退到反著光的長凳子坐下。

趴在賬臺上呼呼大睡的店小二,打了一個激靈,邊揉著惺忪的睡眼邊罵:“哪個挨千刀的敢擾小爺春、清夢?小爺都快要進去了,全讓你們攪和了!小爺祝你們祖宗十八代都馬上吃泥!”

啪!

義憤填膺的店小二,伸出蒲扇大的巴掌重重拍在賬臺上,震得算盤和賬本都顫了幾下。

“幾日不見,小六子你生了個好膽啊,要不老子把你丟去莽荒,殺它個七進七出?”

店小二愣了下,瞇起模糊的雙眼細細看去,少頃,臉色慘白的他麻溜從賬臺小跑而出,撲通跪在那襲白衫前,再伸手一環,利索地抱住大腿,聲淚俱下地哭喊:“興綠爺,小人真不知道是您啊!

不然給小人的小身板上裝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對您出言不遜,有所怠慢啊!

您就如同那天上的皓月,光發諸界,又豈是小人這等腐草熒光所能企及,正所謂,枉……”

興綠提著店小二一跺腳,打斷了他慷慨激昂,抑揚頓挫的馬屁功夫,笑罵道:“行了行了,老子的褲子都快被你拽掉了!”

店小二麻溜站起身,點頭哈腰,獻媚道:“哪里哪里,興綠爺身姿勇武,威猛雄壯,就算是褲子,也肯定與眾不同!”

“少說屁話,去!給老子備些酒席,老子要好好的招待我這些可愛的后輩們!”興綠使暗勁把店小二轉了個身,狠狠踢在他的屁股上。

踉踉蹌蹌的店小二連連應是,躬著身子往后方的伙房趕。

見他沒了影子,興綠這才收回目光,轉身落座,解下身后的劍,輕輕放在桌面上,隨后單手成劍指,從杯盤里攝出七個杯子,放到眾人面前,再從茶壺中汲取水龍分散各處,停止的時候,每個杯子中的水量,竟皆是相等。

“飯菜上桌還得有一陣,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請!”

尋意捧起杯子,由衷贊道:“好厲害的分操!”

興綠舉杯一飲而盡,灑然笑道:“不過是故意賣弄的奇巧淫技罷了,尋小姐與我同為仙境中人,對此定也是不在話下的。”

“可以做到,但絕不能這么像前輩這般游刃有余。”尋意有些自嘲道。

“哎哎哎,”趙鐵雙手撐在桌子上,傾出半個身子,面掛好奇,“大叔,這客棧的名字這么露骨,不會是真有其事吧?”

“確有其事,”興綠給自己續了一杯茶水,視線落在房梁上,“不過對我們來說,壓根就遇不著這事。”

“吹上牛了不是?”趙鐵妞覺得好笑,壓著嗓子,“我看那個服、店小二的面相兇神惡煞的,露出的氣機,比大叔你的還要強橫百倍,殺人越貨,指定是家常便飯,我們真的要在這個破地方住宿一晚?”

興綠啞然失笑,道:“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雖說我自己無所謂,但也要照顧你們不是?在這里住宿一晚,無疑是最佳的選擇了。至于你說的他比我強,殺人越貨,那更是可笑至極。”

與他同坐一條凳子的興公樂適時安慰道:“趙仙子不用擔心,這間店我與我叔叔來過很多次了,不會出什么岔子的。而且要是真的發生什么事情,我們也不會置之不理的。順帶一提,店小二,或者說老板,做的飯菜可香了。”

“啊?”趙鐵妞歪著頭,忽然想起一事,禁不住打個冷戰,縮了縮脖子,“不會是……人肉包子之類的吧?”

也就在這時,從伙房里火急火燎出來一個人,舉到肩頭的托盤上,疊著幾個冒著熱氣的小籠,邊邁著小碎步邊喊:“剛出爐的肉包子,先給諸位老爺小姐們嘗個鮮,飯菜還得稍作等待哈!”

眼睛霎時瞪大的趙鐵妞如遭電擊,癱在尋意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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