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眾人火焰高
- 諸界微塵里
- 驟雨孤舟
- 4238字
- 2020-11-01 07:25:45
天氣門,命牌房。
房間中心,是一個形似圓形樓梯般漸次層疊而上的龐然大物,成千上萬的黑色命牌按著不同的身份等級,從低到高,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各個臺階上。
婦人的目光從毫無波瀾的底部緩緩挪向上方,在最頂部那幾個零星的命牌定格半刻,隨后滑落到從上至下倒數第二層。
這階,是天氣門數十位長老的顯位。
其中有一個正忽暗忽明地閃爍著微光,生命波動十分不穩定。
命牌側邊鐫刻著兩個小字:‘卞狄’。
也不知是不是婦人的目光所致,這忽暗忽明的命牌驀地宛如初升太陽急速推進午后般,光亮愈發作亮。
緊觀它狀態的婦人瞳孔微縮,袖中的手指骨不自禁攥得發白。
這種情況,宗門史上倒屢見不鮮,要么是得道成神,要么散盡元氣,歸為浩世之中的細微塵土。
以大長老如今的修為,得道成神端的是尚早,加之前陣子在昊圣宗為夫人擋災的變故,可能性無疑是更趨向于后者。
等到他的命牌亮到整個房間皆是白茫茫一片后,幾近青明防御法寶硬度的命牌逐漸龜裂,散落的黑色灰塵無風飛舞。
咔!
婦人的手指骨炸出一聲無助的脆響。
她頹然跪坐地上,雙手掩面,試圖遮住眼中正在蔓延的水霧。
正此時,白茫茫的光亮逐漸收縮,重新聚攏到了命牌中。
婦人先是一愣,緊接著狂喜。
但。
還沒等她高興太久,命牌上的光亮又變得忽暗忽明起來,而且在這番搖曳掙扎期間,竟是漸漸暗淡下去,到了最后,更是消失不見。
婦人又是一愣,轉而兀自捶地。
“咚咚”錘了一會,她朦朧的余光中,卻是不經意間見到了那已然裂得不成樣子的命牌……
正閃著極為穩定的光芒!
霎時的峰回路轉,以致于京蝴三番而愣,隨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通紅的眼睛,輕眨幾下,接著慌忙起身,奪門奔出。
她剛出了房來,隔壁緊閉的大門恰巧“吱呀”一聲。
京蝴定睛望去,一張略顯蒼白的面容赫然在目,她憂心忡忡道:“大長老,怎地不休息一陣?”
卞狄咧了咧仍有些僵硬的嘴角,“稟夫人,我是個閑不住的人,況且門中仍有許多堆積已久的事務等著我去做。”
聽到這話,他身后緊跟而出的五位長老頓時大感不滿,撫額搖頭之類的動作不一而足,無奈的話語此起彼伏。
京蝴臉色突然轉冷,轉身驟揮大袖,“把大長老給我綁去歇息!”
眾長老轟然應諾,架起正在徒然牢騷的卞狄就往秘境飛去。
待到他們身形隱沒在天際之后,京蝴這才收回目光,朝議事廳慢行而去。
夫君他們去了這么久,怎地還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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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某地。
昏暗的狹長通道中,一個黑衣敷面人正在快步前行。
隨著豁然開朗后,這人卻沒有停止腳步,而是從左側的四條盤龍玉柱間穿行而過,如此再行兩丈后,他深作幾個呼吸,這才緩緩打開那扇小門。
門外,是一條懸崖走廊。
這里本應一覽眾山小,風光無限好的景色,卻被那長年下個不停的凄迷小雨無情遮掩。
黑衣敷面人于長廊中利索地單膝跪地,拱手低頭,“稟告圣上,第八使徒獨孤翰,獨孤美,陣亡。”
半晌,雨水淅瀝的半空中終于傳下一句話語,“退下吧。”
“是!”黑衣敷面人身形緩慢倒退,臨了仍不忘關上那扇小門。
憑空盤坐的身影漫步下長廊,自顧自喃喃道:“是我太天真了?”
雖然久居雨中,他身上那襲華麗威嚴的龍袍卻是滴水不沾。
接著此地的畫面驀然翻轉,定下時,這位皇帝已是身在龍椅中。
“何事?”
“稟公子,圣尊喚你去一趟。”
“知曉了。”
說罷他站直起身,遙遙望了眼南方,“也罷,容許爾等再跳脫一些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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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獸秘境,瑯域永巴郡。
燈火通明的地宮中。
龍冥正在象征王權的椅子前來回踱步,心中萬千思緒犬牙交錯,漸漸擰成一團。
許久他嘆了口氣。
不行,對仙人實在想不出好辦法……
也不知道那些已然相會的人族抽了什么瘋,對己方一再放低的態度嗤之以鼻,一路移山平海,見獸就殺,大有毀掉這整片天地的苗頭。
莫不是因為前王做的那些齷齪事,興師問罪來了?
這可不妙,自己王位還沒坐熱,榮華沒享成,反倒成了替罪羊……
正此時,一個斥候跌跌撞撞闖進宮內,仍未行禮便急道:“稟王上,他們到了。”
聽到這話,龍冥那似被辣椒水泡過的手爪止不住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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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毛之地。
左丘菊躲在溫言后面,抓著他腰間的衣衫時不時伸出小腦袋,視線如蜻蜓點水般掠過那把可惡的破刀。
為何如此,她當然有自己的計較。
要是溫不大一個人還好,但多個白發老頭后,裸奔的事情自當要極力避免。
自己可不是什么妖艷賤貨!
左丘菊嘟了嘟嘴,可愛面立顯。
咕!
“啊~~~”
溫言徒腳造了個飛人,這才摸著下巴道:“上古冶煉場?神祇復活儀式?”
照一本是道刀的猜測,這方天地似乎是類似于‘胃’的地方,以此獲取‘奪靈邪祀’所需的供養。
那新的問題又來了,為什么白發老者進來了這么久,仍是毫發無損?
一本是道刀卻說這是祭品數量不夠,所以它才無法正常運作,而且正因為如此,那些迫切的殘肢已然按捺不住,開始主動出擊了。
被推搡進來的左丘菊,便是典型的例子,至于其他人,一個偶然,兩個自愿……
溫言頓時恍然。
這里,貌似是‘消化’環節中不可或缺的一步,但因為這個過程太過于緩慢的緣故,致使必須是要在人活著的前提下,才能完美進行。
說起來,毫無防備的前輩便是在這樣的陰差陽錯之下,稀里糊涂撿回了一條命。
溫言冷笑一聲。
以死換生?
端得是好買賣。
好在它們現在不知為何仍在按兵不動,倒是難得的好事,趁此時機,說不得這里的幾個人仍有一線生機。
“你們有什么辦法?”溫言問道,隨即蹙起了眉頭。
遭!
后背那滑膩又來了!
他不禁無奈道:“前輩,事關我們的小命,請你嚴肅點。”
左丘菊聞言,很是不情愿地收回了箍在溫不大脖頸上的雙手,“哼!你們說的這么可怕,我自然會有些情不自禁!”
咻!
抵不住懸在鼻尖的森冷刀光,她接著沒好氣道:“我使全力狂轟濫炸都不行,你逼我我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
聽到這話,一本是道卻是傳聲道:“我可不指望你那豬腦子能想出辦法,我只是想提醒你,別再亂抖擻你那惡心的破騷!”
左丘菊先是愣住,隨即便是一樂,也傳音道:“難不成你跟溫不大有一腿?”
說著她上下打量著那把烏黑如墨的古刀,搖了搖頭,“真是世風日下,一把刀竟然跟人做了相好!”
一本是道刀那慵懶的嗓音哼道:“真要是這樣,也輪不到你這胸大無腦的小娘皮來管!”
左丘菊驀地捂住嘴,眼睛瞇成了月牙,“小姐姐,我好奇打聽一下,你們……該是如何洞房?”
“你!”一本是道刀氣得刀把都歪了。
于是。
少頃之后……
看著正‘扭打’在一起的人和刀,溫言著實莫名其妙。
方才她們傳音聊了什么?
至于這么大火氣……
呼——
風聲乍起。
“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
溫言一手提著烏黑古刀,一手抓住左丘菊的皓腕,滿臉黑線。
“哼!算你走運!”
“哼!彼此彼此!”
一人一刀如是互懟道。
捂著老腰走來的白發老者奇道:“年輕人,你就是在這種環境下奮發圖強的?”
溫言雙手一攤,“可不是么!”
噗!
噹啷!
“哎喲!你個死人溫不大!”
“你再罵!”
白發老者扶腰搖晃,口中連連稱善,心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多姿多彩,全然不像自己以往那般枯燥。
少頃,眾人終于重歸平靜,圍坐在地上。
溫言環顧一圈,“現在的首要之事,便是如何突圍出去,你們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大膽提出來。”
左丘菊思索一陣,不確定地嘀咕道:“一個人的力量或許有限,那我們合力呢?”
“好辦法!”溫言一拍大腿,當即站起身來。
片刻后。
左丘菊排在前,一本是道刀第二,溫言第三,略……
四人陣型形成了!
本來按照初始計劃來說,應該是溫言做陣頭,白發老者做陣尾來安排的,但因為二、三號位,那一人一刀對自己的位置皆持不滿的態度,致使產生了許多分歧……
站在溫言后面,左丘菊當然很開心,自覺后背的森冷刀芒都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
但一本是道刀就不樂意了,對它而言,整個就是前有狼后有虎局面。
那胸大無腦的小娘皮自是不用多說,早看她不順眼很久了,不過既然是小扶疾安排,那自己勉為其難可以遷就。
但……
后面那個糟老頭子,居然還想握住自己的刀柄!
叔可忍嬸不可忍!
于是,心態有些炸裂的一本是道刀對溫言軟磨硬泡,強烈要求自己與左丘菊互換位置。
在這位小姐姐略帶哭腔的好說賴說之下,最見不得女人哭的溫言趕忙答應了它的要求。
接著,新的陣型誕生了!
咳,你以為事情就這么結束了嗎?
不!
這次輪到左丘菊心態炸了!
因為……
后面那個糟老頭子竟然想摸自己!
之后,實力墊底的白發老者在一聲滿含憤怒的“去死”中飛上了天空。
不得已,眾人對這個極為簡單的陣型進行了重組調整,幾番波折之后,其中的位置才算是敲定下來,雖說仍有些小瑕疵,卻也不至于全面崩盤了。
此時,站在最后的白發老者仰頭看天,嘴唇蠕蠕,心道——果然,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作為陣靈的溫言吼道:“先把靈識連接起來,接著心跳和靈力做到同步!都默契點!聽我號令!預——備!”
“啟”字剛落,四人一刀身周驟放亮光,泊泊的靈氣水流從陣尾逐層而去,匯到了做為陣頭的左丘菊身上。
只見她閉目凝神,對準天際的雙手手腕處緊密貼合,手指如花般綻放的手掌向手背略微歪曲。
呼——
一口濁氣自那微啟的檀唇緩緩吐出。
一息。
兩息。
如此十息過后,左丘菊略微震顫的手中,聚攏的藍色光芒已是蔚為壯觀。
雖然是出自左丘菊之手,但她已經開始承受不住其中的威能了,咬牙道:“溫不大!可以了嗎?”
聽到這話,額掛冷汗的溫言大聲道:“再堅持一會,馬上就能到達最頂峰了!”
于是,又過了十息。
轟隆隆!
還未出手,蘊含晦澀大道波動的藍芒已是急不可耐,炸出了一聲暴躁如雷的響聲,上面那無數的電弧如同冒頭的毒蛇般,不斷吐著信子。
左丘菊的藍色在憑空生出的大風中肆意亂舞,霓衫獵獵作響,焦急道:“還沒好嗎?我快不行了!”
后方溫言嘿嘿冷笑,“再挺住五息,讓這破‘胃’見識一下什么叫大力出奇跡!”
咳,五息又過。
首當其沖的左丘菊還未說話,溫言已是提醒道:“發射!”
左丘菊聞言,趕忙將原來還張牙舞爪不斷放電的藍芒、哦不,籃球脫手而出。
隨只見它于尺丈之間,在上百個光暈環繞中驀地化作一道巨大的光柱,悍然射向發綠的天幕!
正此時,一雙枯手從綠幕中扒開一道縫隙,略微一愣,接著又鉆了回去,不過,因為巨大光柱遮掩的原因,這一幕并沒有被眾人發現。
轟!
震耳欲聾的響聲久未平息,這方假做的天地震動不止!
忽然。
綠幕中有密集的‘叮叮’聲響傳來。
溫言面色一沉,“這是什么?難道是開始對我們進行反擊了嗎?”
他前面的一本是道刀卻是欣喜道:“不!它這是承受不住了!大家加把勁!”
“喝!”
火借風勢,風借火勢,相比于孤立無援的綠幕,光柱在這番角力中明顯更勝一籌!
叮!叮!叮!
震顫不已的綠幕竟是漸漸龜裂!
噹啷!
隨著最后的悲鳴落定,綠幕化作鏡花紛飛而下。
方才轟過的地方,卻是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大洞。
此時,它正在緩慢愈合。
“愣著干嘛,走呀!”
一本是道刀烏光籠罩仍在發呆的溫言,電摯而上。
左丘菊急忙跟上,“哎!溫不大!”
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