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疼痛，只是覺得身體在一點點消失。就跟死人的感覺一樣，什么疼痛也沒有。

胥儀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遵從那個人的話，這個過程是很恐怖的。雖然沒有痛感，但能感受到自己的死亡。

有過程的死亡。

“我咋就躺進來了呢，不僅躺進來了，還沒有想出去的感覺。”胥儀鳳心里默默念叨著。

火焰在她的身體周圍肆虐，當天尚方銘火化時發生的一切，一模一樣被復刻了。

胥儀鳳只覺得自己的整個身體都在消失，即使是在意識中，也漸漸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死亡，絕對的死亡。

這還是她第一次感受身體被粉碎，被燃燒殆盡。

原本只是想最后看看尚方銘容貌的他，卻成了感同身受。

“原來，這就是被火焰燒盡的感覺吧……”女聲又出現了，呢喃道。

“你也能感受到嗎？”胥儀鳳說話時已經感覺不到嘴巴在動了，真的只剩下意識。

女子沉默不語，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光芒變換，胥儀鳳重新站在了第三者的角度。尚方銘被燒盡的畫面在她面前放大，要他看個明白。

看著看著，胥儀鳳不忍心看下去了。

神玉感受到了她的想法，畫面陡然間消散，讓她回到了現實。

火光，骷髏，都消失了，眼前只有空空如也的一個坑。

而她，身在其中。

“媽，媽，你怎么了？！”尚德義見胥儀鳳終于睜開了眼。也顧不得坑里干不干凈了，一下子跳了下去。

胥儀鳳眼神呆滯，她自己被燒了一次，還看別人被燒了一次。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聲的一句話。

控制，自己被控制了。

尚德義趕緊叫工作人員來幫忙，大伙一起合力把胥儀鳳給弄了出去。

工作人員都有些不情愿的樣子，這個坑里燒過不少死人啊，還頭一次有活人進去。

尚家的這個爐子還跟正常的焚燒爐不一樣，平時上面和四周是打開的。燒人的時候，才合起來形成密閉空間。

總而言之，就是比較麻煩。

有錢人都特么喜歡麻煩。

所以，胥儀鳳一跳就下去的時候，尚德義當時是崩潰的，看到她躺下后，心里簡直炸開了鍋。

工作人員幫忙把胥儀鳳弄上來之后，立馬走開了，都沒有理睬尚德義。

“晦氣，太晦氣了。”中年婦女嘟嘟囔囔地離開。尚德義也沒法阻止。

但他很快發現，胥儀鳳身上一點臟東西都沒有。就離譜，真的離譜，一股恐懼感涌上心頭。

出來緩和了好長一段時間，胥儀鳳才堪堪恢復意識。

“你剛才叫我什么？”胥儀鳳清醒后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尚德義只感覺腦袋里在響。剛才一時情急，他怎么就喊出來了呢。這對自己的親媽是何等不友好啊，怎么滴，丈夫，兒子，都被這個女人給俘獲了？

尚德義不好意思了。

“哈哈，沒事。”胥儀鳳爽快地笑了笑，走了出去。

“那個，剛才真沒事嗎？”尚德義還是很擔心。

“沒事。”

……接下來的路，胥儀鳳沒有再次使用神玉的能力，她有些不敢了。她幾乎很確定自己的想法，那個人就是楓語，一定是她。

在神玉的幻境里，人可以憑借意識創造出東西，但一切的主宰始終都是楓語。人的意識如果進去了，便也會被她所主宰。

死亡的感覺，目睹所愛之人死亡的感覺，胥儀鳳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人類此生不會得到的東西。雖然這種見識真的很不好，容易讓人輕易失去希望。

楓嶺之下，血楓。

火狐依舊趴在樹下，慵懶至極。慵懶了好幾百年。

“唉，這么多年了，才能感受到這些情感。”楓語說道。

一個人，自問自答。

“真希望他們活在我的幻境里才好，這樣……我就不會寂寞了。”

“相擁的感覺……”

“生死的離別……”

“死亡的絕望……”

“好豐富的感情啊，我還想要更多……”

火狐像是被什么東西嚇到了，突然跳了起來。它抬頭看去，血楓的枝葉莫名紅了幾分，是那種猙獰的紅色。它朝血楓叫著，但楓語沒有給它回應。

“真是沒想到啊，我和你崩潰的精神與力量匯合在一起，竟然讓那些普通的飾品產生了奇跡。我們本就是天之驕子，為什么，為什么，沒有王座，就是無法突破最后的一重境呢。”不甘心的聲音只有楓語自己能聽到。枝葉帶上了越來越多的血色，失去了原先的美感，顯得格外猙獰。

“精神我可以調動，可力量要怎么轉移出去呢。”楓語沉思著，一個驚天的計劃正在醞釀。

胥儀鳳在尚德義的帶領下，朝墓園里走去。這片墓園的環境極其好，哪怕不用瑩濁，也會覺得沁人心脾。

繞過很多彎路，看到很多豎起的墓碑，胥儀鳳終于見到了那個人。

“尚方銘之墓。”墓碑上只有這五個字，還有從出生到死亡的時間。

胥儀鳳跪坐在石碑上，她知道，他們終于在現實中靠的很近了。

這才是她來找尚方銘的正確結果，中途的一切都是多此一舉。包括那個隔著時空的對話。

“爸，她我給你帶來了，你的兩個人遺愿，也算是為你完成了。”尚德義鞠了個躬，算是對這個他很恨的老頭子有個交代。

“方銘，我被過去一直纏到現在了，下面，就陪我說說話吧，我跟你說說我的這些年。”胥儀鳳靠著石碑坐下，眼里是化不來的愁云，不遠萬里地去見一個墳墓，到底有沒有意義呢。只對活著的人有意義吧。

她將天玉落放在尚方銘的墓石上，將璨雨拿在手上。

奢望的環境并沒有出現，她能看到的還只是當天出殯的場景。沒有辦法和尚方銘隔著生死的距離說話。

好吧，本來就是不可能的。胥儀鳳打消了這個念頭，臉上掛著笑意。尚德義看著這個場景，就像是兩個人倚靠著彼此，在花海中看著星星。

胥儀鳳是何等的堅強啊，他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