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這天,森獨自來到咖啡屋。
在這之前,他打電話問了敏和茵來不來。
“我要在家練歌,其實你也可以來。”電話另一端,敏說。
要是放在平時,森會去她家,現在卻不會,他也無從得知為什么是現在;總之,他會固執地選擇平時根本不會選的,企圖挑釁對默認選擇抱著懶惰態度的睡在溫床里的自己。
敏在為國慶演出做準備,她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原創歌曲中去;茵在家賞花、追習插花藝術和畫畫。林茵非常喜歡花草樹木,她的那種對待生活溫文爾雅的態度潛移默化地影響到另外兩個人。
他坐在咖啡屋的角落一隅,拿起石黑一雄的《遠山淡影》,津津有味地閱讀。
“先生,你的名字叫什么?”
他抬起頭,一個健康麥色皮膚、戴著眼鏡、梳著中分頭的有點眼熟的青年人問道。
聽到“先生”兩個字,森直起腰來。
“對不起,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他又問。
森告訴了他。
他摁下圓珠筆按鈕記在一本記事本上,然后注意到森滿腹狐疑地看著他手上的動作,好像生怕他誤解成黑名單或暗殺清單之類的,又連忙解釋:“這個本子有點特別,專門記錄常來咖啡屋的顧客。”
他見森還是困惑不解,又說——實際上,這類人很樂于讓人們疑惑重重,這樣他們就可以給人們慢慢解釋——“通過這種方式,也許可以讓每一個留戀過這里的顧客留下的痕跡殘存更長久一點,即使這微不足道。”
留戀?森想。
“怎么會有這種想法,我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森說道。
他想,這個想法也許有點蠢,但似乎讓自己在這里的存在更加有意義。
他的耳朵機靈地聽取森的看法:“這可不是我想出來的,是一本書上學來的。”他說,“很有趣吧!”
森本想問是什么書,不過旋即認定這樣問不太合適,因為他正興致勃勃地想跟自己解釋。
青年人又說:“很多留戀這里的人們拖著身心疲憊的身體,渴望在這里得到治愈,他們安營扎寨,企圖在這一小片藏身之處得到小小的慰籍,”他干脆坐下來,拿眼睛盯著森那小而裝幀精致的書,“但他們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沮喪地離開。但他們給咖啡屋留下類似青春物語那樣令人回味無窮的記憶色彩值得人們‘追悼’。”他咽了一口水,“我想把他們記錄下來。”
“那真好。”森說,“很不錯。”他點點頭。
于是他們就書籍聊了一會,森逐步試探他的一些想法是否有一部分與自己契合。
但沒有,結果似乎是可以預見的。
他走在街道上,甲殼蟲般的轎車在戰艦灰的公路上穿梭。光線在建筑上的玻璃片反復彈射,匯聚成一點點金星;抬頭看,夕陽像被打翻滲出的橘色油漆,把空中的殘云染成霞彩。
我太挑剔了。他想,人們不該那么挑剔,否則就很難在實際生活中體會到真正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