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茵合上玻璃門,長舒口氣。
走到半路的時候,一股冷風吹來,她低著頭閉上眼睛。
她回想著剛才在咖啡屋的時候,她坐在里面,心情感到難過。
跟坐在里面自然無關。
她突然決定拿起手機假裝接電話:“嗯,是,你說。”——“啊,我馬上就去!”
一向坦誠的自己怎么會這么做,幾乎下意識地做出來。
她想:“演技真的不錯!當然啦,能不能瞞過森就不知道了,他表面上看起來癡癡的,冷言冷語,但有些方面特別靈敏。哪個方面倒是說不出來。”
她感覺內心的話有點過分了,于是收住,轉而繼續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情。
“有事情,我得馬上回家了。”她說,然后抓起小粉兔。
秋天的晚上,風的寒暖舉棋不定,忽而溫潤,忽而刺骨;她覺得,即使只是初秋,要是心情低落,空氣就會更冷。
她突然挺想要的,但沒有。
圍巾。
自己要圍巾做什么?天氣明明沒有那么冷。
她在腦中幻想著李敏柔軟的身體變成一條圍巾緊緊裹在她的脖頸上。“真好。”
她踱著步子回家。
林茵總是認為街上那些燈光太刺眼了,只有那些草長鶯飛能讓她舒心。
她走到十字路口,突然悟到了森的意思;之前她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只是附和著點點頭,是因為李敏和森一直在自己身邊,她便覺得不需要有這種紀念意義的東西。
即使現在也在她身邊。
——她發現這條十字路口確實有著別樣的魅力。她不愿意讓自己相信她現在看到的這種魅力。
她重新感到難過。
她往后面的馬路走,把手上的手機對準這個路口,她打算把這條十字路口畫出來,給他們一個驚喜,“他們一定怎么也想不到這一點。敏肯定也會覺得這條路有意義。”
剛剛還盤踞在心中的傷感一掃而盡。她笑了一下,但表情還是原有沮喪的樣子,
由于覺得想笑這件事本身就挺好笑的,她笑的更厲害了。
這時候已經八點多了。
她走向家的那條路上的行人不少,但是小巷子里并沒有什么人。她走在巷子里,邊想著應該拍一張十字路口沒有半個人影的照片。
她過了十字路口,走了一段路后拐了個道,進入一條小巷子,看到放學后常常在這一帶抽煙的幾個男生。
“小妹,上車?”
她瞥了一眼,一個差不多大她兩歲模樣的紅毛少年說。和幾個抽煙的男生坐在摩托車上按喇叭,幾乎堵住了前面的路。林茵知道有這類恃才傲物的人;雖然她全身海面呼嘯而過起一樣了一身雞皮疙瘩,但她也見怪不怪,往別的方向回家。
“哈哈哈……”身后傳來他們的嬉笑。
第二天是周日,(高三年級周六是不休假的)這天她早早就起床了,站在廁所里的鏡子前洗漱,邊想著自己曾經想過的一句話:美好的事物不應該被冰冷的機器固定住,而是永恒不斷地散發魅力。
“那條路口是例外!”
洗漱完,她甩甩肩上的短發,用溫奶器熱了杯牛奶,命令烤吐司機吐出兩片吐司,把早餐端到戶外的花園;這是她最享受的時刻。
林茵家有一個精致漂亮的花園,在客廳的一面大玻璃門外,拉開門就是。她最喜歡花園里小時候爸爸給自己做的秋千,還有一個帶有遮陽板有間隙的可以休息的坐臺。四周種植了各式各樣漂亮的花和樹,和一片向日葵。
她拉開玻璃門,原先把頭埋在草坪里或站在樹梢上的一大群正在商榷家族存亡危機的鳥因新的出現受到驚嚇,紛紛撲棱棱飛起來,少數飛向遠端,大部分站在欄桿上。
在平時,花園都是保姆來打理的,但今天她休假;她接上水管給每一叢花卉澆水修葺;蝴蝶被淋了一下,翩翩起舞,等她走后又回歸原位。
她吃著早餐,看磨盤草花上的水珠滴溜打轉,紫露草被秋風輕輕撫摸,向日葵又紅又癟的葉片耷拉著,沒有點精神氣。
清晨時澆上一點水會顯得清翠綠蔥蘢,但過不了多久就會無精打采。
風信子在初春時節期間同百花爭妍,現在卻瓣瓣凋落,被風吹到地上滾啊滾;繡球花叢璀錯繁茂,一簇一簇挨擠在一起,顯得萬紫千紅,在綠葉間探出繡球;柳葉馬鞭草在草坪上拼成一地,夢幻般的紫色在院子里散發出幽幽光色
她關上玻璃門,沖洗了杯子和盤子,坐在沙發上,不由自主地躺下去。
她拉開玻璃門,走到種著一整片向日葵地,金黃色的花瓣時有凋落,它們垂頭耷腦。她摸了摸柔順的花瓣。
她又關上玻璃門,坐在沙發上,不由自主地躺下去。
他就職于B學院的老師和黨高官,每天都很繁忙。即使如此,他還是抽空給予自己的學生一些援助;他以大愚若智的姿態對待學生和下級,對他們遐邇一體,受到很多人的愛戴。
他深知臃腫的教育界內部的黑暗腐敗:錯綜復雜的條規交織在一起的,自然而然形成的縫隙中,露出一塊塊肥肉;它們引起餓狼蜂擁而上,最后被最兇殘的狼王搗碎吞進深邃的胃里,其它的狼則分得肉末。
他以鋼鐵戰士的身份出現,企圖阻止這匹血口淋漓的狼,不料到這狼只手遮天!它在血月山崖上,讓陰風吹拂自身光滑的鬃毛,桀驁不馴地清點著手下的狼群。
他形色匆匆地快步走回家,旁邊跟著他的下屬。
“您看,”下屬溫聲說道,“這時您要的名單。”
這是一份他教過的算是有經濟困難的學生的名單。他翻看了一下:“我抽空就幫他們。”
他們走到公寓面前,“你挺直一點。”
他按下門鈴;下屬聽到這句話,原先因為敬意弓著的腰背直了起來。“好!”
悠哉的林茵一激靈,原懶洋洋躺在沙發上的身子立起來,下身穿上拖鞋。
“爸爸。”
她輕手輕腳地打開門。
“我忘帶鑰匙了。”父親笑著說。
她也被這笑感染了,跟著笑了,本來還想說些什么,看到爸爸身后的人微微欠下身子,只是囁嚅些什么。
他無心注意這些,馬上轉換為嚴肅的神情;他換上鞋子,同下屬走進自己的書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