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喘吁吁地停下來,王羯彎腰,雙手扶住膝蓋。
這里是操場的另一端,陳昊、孫瑟、肖池醪、蒲皆四人均在那里,列成一排,神情身姿沒有昨晚的吊兒郎當,均是表情嚴肅,身姿挺立,紋絲不動。
他們面前,同樣站著一個男人,略有謝頂,兩條眉毛緊緊貼著眼睛,氣勢森然。
王羯對這人有印象,昨天臺下就有他在觀戰,和陳昊、那個叫于慧的女老師站在一起。
“你就是毓燼?”
謝頂中年男人轉過頭,望向喘著粗氣的王羯,眼中似乎有寒芒閃過。
王羯一愣,立刻挺起腰板,腳上的靴子“啪”地敲在一起,來了個不倫不類的敬禮,道:“是!”
謝頂中年人蹙眉,眼中寒光更盛。
“臥槽,什么鬼!”王羯見狀,不由得心有戚戚,忐忑不安。“莫非我來遲了?”
再看另外四人,還是一副目不斜視的模樣,只是在王羯看來突然多了幾分欠揍的意味。
“咳咳。我叫巢劍,是副總隊長,你叫我巢哥就行了。”巢劍走上前,擠出一個相當‘和藹’的笑容,拍了拍王羯的肩膀。
“是這樣的,這里有一份專門為你定制的文件,上面大概有你平常的義務和工作內容,簽個字吧。”
王羯接過巢劍遞過來的牛皮紙袋,拆開看了看。
里面只有一張A4紙,密密麻麻地寫著些小字,下面還有一行簽名欄。
他捏出紙張,展開,粗略地讀了一遍。大明官僚機構常用的廢話模式,這東西上都有,詳細敘述出來有湊水的嫌疑,王羯就自己大概總結了一遍。
第一,不限制王羯的行為(不合理的除外)。
第二,工資每個月一千五百龍幣(算是零花錢,再多就沒有了)。
第三,在圳南市隼衛負責人提出要求的時候,王羯必須合作、執行。
第四,王羯不得以一切方式干涉當地三局人員的行為,不得違反《大明帝國憲法》及其一切法律的行為,若有違反,后果自負。
這個‘后果自負’特地用鮮紅色的字體加粗加大,看著人有些不適。
王羯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但又很快恢復正常,笑著對巢劍道:“這份文件巢哥你親眼看過么?”
巢劍搖搖頭,“我手里另有一份,上面特地叮囑我把這份給你看。”
嘿嘿一笑,王羯這才放下心來。三部授予自己的命令是鎮守這座學校,同時還有身份保密,再多的,他可就不希望還有人知道了。
“咳,他們是不是告訴你今天上午來報道完以后要執勤?”
巢劍還是那副難看的笑容,像是往濃稠的泥漿里丟進去一塊磚頭激起的波瀾,叫人看的很不舒服。
這家伙,是個不茍言笑的人。
“是啊。”王羯還是立正站直,偏偏又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觀感。
“這個嘛……你隨意就好。”巢劍回頭瞪了一眼,“這里你暫時先不用管了,教學樓七樓,704號會議室,戴先生在等你,快去吧。”
“戴先生,那是誰?”
王羯疑惑道。
“戴忑,戴先生啊,你不認識么?”
巢劍更加疑惑,這個毓燼不就是校董戴忑安排進來的么,怎么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
王羯猛然想起,剛才那份文件的署名,起草人正是戴忑。“是三部的人?”
“哦哦,我想起來了,是戴先生啊——”心說我才不認識這個戴忑是什么鬼,他卻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是六樓嘛,我這就去找他。”
“是、是,”巢劍擺擺手,笑容可掬,卻給人以趕蒼蠅的即視感。“快去吧,別讓戴先生久等了。”
王羯也沒多客套,拔腿就跑。
待到王羯跑了,孫瑟等四人才紛紛松懈下來,甩手臂的甩手臂,蹬腿的蹬腿,活像一群大肥鵝。
蒲皆直接癱倒在草坪上,哼哼道:“劍哥,這家伙到底什么來頭啊,怎么搞的這神神秘秘的?”
“是啊,別是哪位紫袍大佬的崽子?”肖池醪接話道。
巢劍依然挺立在原地,稀疏的頭發隨風擺動。“不該問的別多問,記得和他保持點距離,別混的太熟絡了。”
“哪里,我們昨天晚上還和他一起出去搓了頓呢,打牌打到一點多鐘。這人啊,雖然賤了點兒,但是還挺好相處的。”
孫瑟又彈了彈腿,抱胸而立,隨意道。
“我是為了你們好!”巢劍一臉恨鐵不成鋼。
“得了吧,”陳昊嘎嘎怪笑道,“劍哥,老實交代,昨天晚上和肥佬出去干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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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羯還是遠遠的走向樓梯口,這次倒沒有剛才急切了。還是老樣子的青石階梯,在陽光的照射下一閃一閃,不知道的還以為鋪著什么玻璃渣子。
忽然,樓梯口旁邊依次鉆出幾道身影,聚在一起,像是剛剛結束什么談話一般。
“臥槽,趙縵纓?”
那條標志性的大麻花辮子平靜地垂在她腦后,配合俏立的身形,大老遠的就能嗅到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
周圍沒什么人,現在是統一體育課時間,高年級的學生都在體育館那邊聚集著,這幾個家伙估計是趁著休息時間偷溜出來的。
大概是老天爺也看不過眼了,那幾人又低聲說了幾句話,看起來情緒相當高漲的樣子,便分開走了。
趙縵纓也沒注意到王羯,和另一個女生模樣的人有說有笑地挽著胳膊,走了。
“搓衣板多作怪啊!”王羯這才松了一口氣,大踏步向樓梯道。
他在暗暗祈禱,千萬別又撞上趙縵纓忽然殺個回馬槍,那可就尷尬了。
所幸,對方幾個人沒有回頭的意思,王羯也就沒顧忌那么多,進徑直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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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樓道非彼樓道,A棟教學樓和B棟教學樓的裝修屬于同類型,結構也差不多,但是具體的裝飾卻大相庭徑。
兩側的掛著的名人名言也不一樣,大抵還是那一套,但二樓入口的石膏像卻變了。
這次,同樣是個老人,戴著一副眼鏡,慈眉善目,灰白的長髯垂至胸口,寸長短發,露出光光的額頭。他雖然表情同樣溫和,但是卻隱隱透出幾分古代儒士特有的清高爾雅風骨。
這尊石雕的底座上也刻著龍飛鳳舞的大字,卻只有四個,分別是“抗——戰——必——勝”,仿佛帶有金戈鐵馬交鳴之聲,磅礴大氣。
再往下,則是一行隸書:“子超公”。
這人是誰王羯也同樣不認識,想必肯定是什么有著豐功偉績的大人物。
“老先生好啊。”順手又行了個禮,王羯樂呵呵地轉身上樓了。畢竟他的目標在七樓,現在才是“2F”,隔著老遠呢。
又上了幾樓,王羯才切身體會到周圍環境與昨夜不同的地方。
這里不再靜謐如夜,而是有老師敲黑板的“咚咚”作響,也有語文課上學生齊讀課文的朗朗讀書聲,依稀間還能聽到課件播放的聲音,還有哄堂大笑,或許是哪個學生說了句俏皮話……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王羯卻只感覺——
自己和這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原本還算愉悅的心情,陡然差了一些。
嘆了口氣,他一邊繼續觀察著四周,一邊順著
臺階而上。
視線掠過一道道走廊,耳邊傳入種種聲音,王羯的心中愈發苦澀。
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只是莫名的不舒服。
猛然,王羯的眼睛掃過一個方向,心臟抽動了兩下。
那個背影,是……
王羯的身高不算高,區區一米七五左右,剛才那條轉瞬即失的背影卻足足比他矮了一個頭,一米五左右。
熟悉的長發,如綢緞般垂在身后,同樣的校禮服——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