齜了齜牙，夏橘咧著嘴，揉揉屁股。

幸好剛才機智，半空中扭轉了身體，才使得臀部著地，只是略有些疼痛。

不然，王羯可沒辦法第二次救她了。

艱難地直起身體，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再把皺在一起的中筒襪捋直，夏橘才扶著墻壁站了起來。

這里是學校圍墻的另一側，挨著步行街最靠邊的窄巷子，再往外則是一片寬闊的廢棄工地，平常很少有人經過，周圍也沒安裝什么監控設備。

這會兒，安靜的很。

夏橘又靠著墻休息了一會兒，才一瘸一拐著腿，離開了。她順著小巷，慢慢地前進，那三個逼她來偷東西的同學在小巷外的旅館門口等著她。

才走幾步，夏橘忽然感到一種奇怪的感覺，令她如芒在背。

是有人在窺視自己嗎？

她扭過腦袋，四處張望。

這只是條普普通通的小巷子，兩側都是居民樓，裝飾略陳舊，家家戶戶的窗戶都透著亮光，不時傳出各色話語聲，煙火氣息十足。

不對，不是這里。

夏橘似乎又感應到了什么，猛的回頭，抬起腦袋，睜大了眼睛。

還是那輪明月，照映其下教學樓畫棟飛甍的頂蓋上一片銀白，卻空無一物。

又是錯覺嗎？

她跺跺腳，懷疑自己今天晚上的神經是不是真的不大對勁。沖動跳樓也就算了，莫名其妙地看見那么多幻像、被那個保安救下以后還……

等等，他好像也是從樓上跳下來的？

回憶起王羯腳上的那雙人字拖，夏橘感覺自己的猜測應該沒錯。早就聽說學校的保安都是邊軍里退役下來的精銳，個個身手不凡，手上起碼沾著幾條人命……

等等，我在想什么呀！

不快點去交差……最起碼去說明情況，會被她們怎么處置？

夏橘這才止住胡思亂想，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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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外的旅館門口，站著三個學生打扮的少女，王羯等幾個保安若是站在這里，恐怕立刻就會把她們認出來，正是之前吃燒烤時路過的那幾個小蹄子。

“小婊子怎么還沒來？”

為首的高個子女生，也就是同王羯直接撕逼的那個，頭發留成波波頭的樣式，一身鳴岐書院的校常服（與夏橘一模一樣的打扮），只是與圓頭小皮鞋配套的并不是學校要求的中筒襪或者短襪，而是不倫不類的泡泡襪，松松垮垮地壓成一堆褶皺，套在小下半截小腿上。

其他兩個女生打扮與她差不多，不同之處在于一個打著耳釘，另一個染著黃毛。

這仨很明顯不是什么正經的學生，但是觀察其神態、儀容，似乎也算不上爛的一塌糊涂。

耳釘妹也有些煩躁，在原地跺了幾腳，悶悶道：“就怕是放了我們鴿子，一個人先跑了。”

“怎么可能，就她的慫德行，我們還不了解？”黃毛女嗤笑，“有膽子跑路的話，第二天她還要不要上學了，只要敢來，還不是任由我們捏扁搓圓。”

“也是，她老母只要還在瑞鼎討飯吃，就別想著跑路。”波波頭女生阿瑩也想到了這些，掩住嘴，得意地直笑。

果然，又等了兩分鐘，小巷口子里就沖出了步履匆匆的夏橘，滿臉急色。

三人都沒有動作，仿佛沒看見她似的。

直到夏橘小跑到她們眼前，阿瑩才挪了幾步，迎上去，笑道：“怎么樣，小橘，成績考核表找到了嗎？”

夏橘垂下眼簾，額角冒汗，神色微微有些緊張。

阿瑩見她眼神飄忽，支支吾吾了好一會也沒憋出一句話，便大概知道了結果。

使了個眼色，身后的耳釘妹會意，直接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夏橘的頭發，扯到胸前。

“你他媽的是不是又沒成事？”她咬住夏橘的耳朵，低吼道。這里畢竟面對大街，給人看到了影響不好。

黃毛女環抱雙臂，嘴角含笑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她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接下來又會是喜聞樂見的橋段。

耳釘妹拽住夏橘的頭發，反方向一扯，讓她吃痛，腦袋揚了起來。

“啪！！！”

她的巴掌高高舉起，狠狠落下，打的夏橘臉上立刻浮現了一道紅色掌印。

夏橘不敢吭聲，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痛楚，眼角泛出幾滴晶瑩的淚珠。不久前還在生死邊緣走過一趟的她，似乎此時忍耐能力大有提升。

“怎么今天硬氣了不少？”黃毛女看不過眼了，走上前去，一拳重重砸在夏橘的小腹部，疼的她立即就要弓腰。

兩人配合的不錯，耳釘妹又在夏橘要彎腰的瞬間發力，把她又向后猛的一拽。

奇怪吧，平常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生，上體育課跑個一千米都氣喘吁吁，此刻毆打起同學卻毫不手軟，一個比一個狠辣。

“行了行了，你們都消停下，”阿瑩終于看夠了，滿臉“怒容”的上前拉了下架，讓其余兩人又打了兩拳才住手。

夏橘捂著小腹，那里是被下手最重的地方，此時里面一陣翻江倒海，腦子也相當昏沉，倒退了幾步，斜斜依靠在空無一人的旅館大廳墻邊。

她的頭發垂下，遮住了痛苦的表情，眼睛里滿是不甘和憤恨。

“明天晚上，還是這里，這個時間，一定要過來哦。”

阿瑩走到她面前，緩緩半蹲下來，雙手撐住膝蓋，“最近軍方的訂單加多了，我家廠里要多招新工呢，指不定會裁掉一批狀況不好的老工。”

“你肯定不希望你媽媽被裁掉吧？現在經濟狀況可不大好呢。”

夏橘囁嚅著嘴唇，還是低低地點了點頭。覆發遮面，阿瑩看不清她的表情，卻知道絕對不會好看。

她又道：“我知道你家狀況不大好，這個月工資只有不到兩千吧？扣掉租房費用，剩下的也大部分償還你死鬼老爹欠的債務了，對不對？”

“……是……”

阿瑩呵呵一笑，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我明天給你指一條賺錢的路子……我們可不用抽成哦，記得打扮的漂亮點，”

她伸手，替夏橘整理了一下剛才毆打中弄亂的衣服，再伸手撩開她的發絲，夾到耳邊。

“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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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了，留下夏橘抱膝蹲坐在墻邊，渾身顫栗，臉色慘白。她知道阿瑩的意思，可她沒有第二條路能走。

罷了……就這樣吧。

活著，比什么都好。

她坐在那里，眼神呆滯，直到雙腿麻木，才起身，踉蹌著走向回家的路。

另一邊。

王羯重新回到五樓的教室，找到之前大門洞開的那一間。這間教室的門上掛著面班牌，上頭刻著大字“貳年級壹班”，一邊則是班級公告欄和課程表。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盯著寫有密密麻麻字體的課程表，一陣頭大。

挪開視線，王羯又看向一邊的公告欄。這幅公告欄是用多種顏色的卡紙制拼接粘合成的，相當精致漂亮，八成出自女孩子之手。

公告欄的第一行就戳著一張A4紙，這是一份表揚通告，大致內容是某某某些同學參與年紀奧數競賽，獲得了優秀的排名云云。

他又朝下掃了掃，是獲獎名單。

第一個人名，叫何云祎，看名字是個男生，榮獲……特等獎，獎勵糧食票證10公斤，蛋肉類、奶制品票證2公斤，還有龍幣1000元整。

嘖嘖，看著就是個學霸。

他的名字旁邊是一張兩寸照片，上面是一名留著寸頭的男生，陽光俊朗，只是戴著一副圓框眼鏡，多了幾分書卷氣。

視線再往下移動……臥槽？！

一等獎，夏橘，獎勵糧食票證八公斤，蛋肉類、奶制品兩公斤，龍幣800元整。

問題不在這里，而是那張相片——赫然就是剛才那個傻妞。梳開劉海的童花頭，一雙杏眼……簡直一模一樣啊！

再看看公告欄上其他的公示，除了少部分是通告內容，大多表彰的主角，都是上面那男女兩位。

得了，敢情也是個女學霸。

王羯也沒多想，進了教室，隨手按下一旁的白熾燈開關，就看到了滿地狼藉。

書籍、課本，攤放在地上，有的正面朝上，有的攤開壓下，還有沒帶回家的文具穿插其中，搞的糟亂無比。

“乖乖……那個傻妞是叫夏橘？要不是親眼瞧見的，還以為她是故意弄這么亂。隨便撞兩下課桌，咋可能把書搞成這樣嘛。”

撓撓頭，王羯還是有些不情愿地翻開這些本子、教科書，按著扉頁上的簽名，對照課桌、桌面上存留的書籍一本本地整理了回去。

改天非得叫陳昊請老子再搓一頓，才能彌補現在消耗的卡路里。畢竟，我可是在為保安隊流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