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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脈脈此情空負

傍晚時分,昭和殿內燈火搖曳,歌舞升平,一派繁華熱鬧之相。而偏殿就顯得十分安靜了,只有宮人烹茶的水聲,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茶香。

白天抓周宴鬧騰了許久,小孩子的身體早就開始顯出疲態(tài),此刻承安躺在昭和殿偏殿的小榻上,邊上便是侍月和褚嬤嬤照看著。

無人打擾,她現(xiàn)在可以理一理腦子里紛亂的思緒了,她投生到這個世界成為承安郡主趙染,不是為了完成炮灰使命的,她也沒想過成為百里巡統(tǒng)一四國的阻力,她只想這輩子平平淡淡健康喜樂的過完,不求身份尊貴轟轟烈烈,只求細水長流家人平安。

但是,如今這個局面卻讓她有些頭疼,百里巡以后必然會滅掉大梁,和他們大梁蕭氏勢必站在對立面上。不過,百里巡現(xiàn)在年紀還小,她的可操作空間還很大,盡量化解這種局面也不是沒有可能。

若是最后不得不面對小說里的局面,她只求她和她在意的親人能夠體面的活著,如若不然,她便與百里巡魚死網(wǎng)破,誰也別想討到好處。

承安郡主在小說里的下場,誤食紫英草被當做解藥,放血至盡而死。如今她便是承安,她只要不誤食百里巡的解藥,那便無性命之憂。無論他百里巡是否中毒,有無解藥都與她無關。

這么想來,她心里倒是松了口氣。

昭和殿前殿君臣相談甚歡,酒香彌漫,美人歌姬衣香鬢影在席間不斷穿梭,長公主蕭情感到有些氣悶,便出去透透氣,她穿過大殿后的小路,往御花園方向走去。

御花園湖心亭里,百里琰如松柏般站得筆直,他雙手搭在欄桿上,面無表情地望著湖面,晚上的月光很亮,打在他的臉上,白天顏色很淺的眼瞳,現(xiàn)在卻顯得黝黑深邃。

蕭情看到了百里琰,他此時也正看著她,她實在不好轉身就走,只好提步上前,“攝政王也出來透氣,真是湊巧。”

百里琰閉口不言,他是見她出了大殿往御花園方向走,才提前來湖心亭等她的。

“本宮不打擾攝政王雅興了,便先回昭和殿了。”蕭情不愿意和百里琰獨處,她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前幾日莊子上到了新茶,我見是上好的雨前龍井,便送到公主府一些。”百里琰好像沒聽到蕭情的話似的,自顧自的開口,見到蕭情離開的動作頓了一下,問道,“味道如何?”

蕭情想起前幾日喝的雨前龍井,心里滋味復雜,“茶葉色澤翠綠,清香馥郁,滋味鮮醇爽口,是明前珍品。”

百里琰聽她說完反而笑了一聲,笑里還帶著些許的嘲諷,“是么,我喝著倒是覺得味道不及從前了。”

蕭情身體輕顫,從前,什么都不似從前了。她不是十年前那個謹小慎微的公主蕭情,他也不是當年那個滿腔柔情的靖王府世子了,他們之間早就物是人非,咫尺天涯。

多年后的蕭情總是會想起那年春日宴,細雨催蘆筍,東風染柳絲,桃花開得正好,那香氣仿佛就在鼻尖,他們在那桃花林深處的某棵樹下埋了一壇桃花釀,那時的他紅著耳朵,硬塞給了她一塊麒麟玉佩,怕她拒絕,愣是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那時,她就想告訴他,她是愿意的,卻不想后來這句“愿意”再也無法說出口了。

那年父皇病危,太子未立,后宮爭斗不休,前朝暗潮浮動;而他遠在邊關,她孤立無援又如何在皇權傾軋中護住母后幼弟?

蕭情不記得那時她如何決絕地歸還麒麟玉,不記得她那時如何寫下訣別書,最后義無反顧地嫁給了手握軍權的趙家二公子趙紹琛。

或許遺憾,但是她卻從未后悔過那時做出的選擇,只恨命運弄人,兩人有緣無分。

從此,她便只是鎮(zhèn)國嫡長公主,他只是攝政王百里琰。

“承安不懂事奪了靖王府的麒麟玉,改日必原物歸還!”蕭情背對著百里琰,所以沒有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瘋魔,也沒有注意到他一瞬間握緊欄桿的手。

“麒麟玉是巡兒贈與承安郡主的,若是要歸還,便等承安郡主日后親自歸還吧!”

百里琰現(xiàn)在都還記得那封訣別書上的每一個字,還有隨著信歸還的麒麟玉,他幾乎是半月不眠不休,跑斷七匹快馬,不顧一切趕回梁京,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十里紅妝嫁于旁人。那時,他的心口幾乎是痛到無法呼吸,為什么不愿意等他呢?為什么呢?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月光照在湖面上,水面波光粼粼,兩人之間的氣氛難得如此靜謐。

百里巡早已經過了沖動易怒的年紀了,多年的官場博弈讓他練就了喜怒不露與色的能力,今日倒是有些失態(tài)了。

想想自己倒是可笑至極,原來只有自己一個人還放不下那段少年時期的風花雪月,他大步離開湖心亭,卻在亭子外幾步之遙止住了步伐。

“不知公主可知,趙駙馬死因蹊蹺......”

蕭情聽到后渾身僵硬,不等他說完,便迫不及待地打斷,“攝政王多慮了!”趙紹琛的死無論如何都只能是戰(zhàn)死沙場,別無任何可能性。

百里巡聽到蕭情僵硬的回復,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冷笑出聲,便大步往昭和殿走去。

真是可憐了趙家一門忠烈,竟然是再無男丁了!

湖邊的風吹得人身上有些發(fā)寒,卻遠不及人心底的寒意,湖心亭很安靜,似乎從來都不曾有人來過,只是那欄桿上留下了極為深刻的手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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