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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郭增福》(五十二)(此系列章節大結局)

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隨風而去了。天邊又是一輪美麗的紅日。郭增福身穿白灰色大褂兒,望著天邊久久不語,靜默得好似一尊陳年雕像。

眼下,張先生去世了,師傅侯三爺的尸體最后幾經輾轉也終于下葬了,一切都變好了,萬般的苦難都沒能擊倒郭增福,終于熬過來了,還有什么值得掛心之事呢?

郭增福正在靜心想事的時候,只聽得書房的門輕微響動,吱吱呀呀了好半天才開出一條小縫兒來,王惠從門縫探著頭往書房里張望,迎面正好撞上了郭增福的目光。郭增福平時干的就是逗人開心的行當,對人的心理和逗人開心的手法都了如指掌,論如何把人逗笑,郭增福可是少有的行家里手。相聲演員不好干,要對語言特別敏感。真是學富五車之人未必就能說好相聲,真是某個報社的文秘記者不一定就能轉行成一個優秀的相聲演員。不能拿觀眾當傻子糊弄,少說一個字,前言不連后話,觀眾樂不出來。多說一句話,觀眾可能聽得重復煩悶,就硬憋住不想樂。這就好比江湖之士以武會友,本來知道只是為了交朋友,心想花拳繡腿隨便比劃個三招二勢就點到為止,好不傷了和氣。但是對方的武功高于自己且不講點到為止,拳拳生風,若不出全力自己今日就性命不保,可是出了全力又怕失手將對手就地打死傷了江湖義氣。進退兩難,節骨眼就在那里,抖包袱之前得先講究鋪平墊穩,鋪墊得話太多或者太少都可以導致一段相聲的表演節奏紊亂,然后就會發生舞臺事故。話多也不是話少也不是,您這就明白相聲演員表演的規矩有多死板了,不想在臺上出岔子就要繃著神經說出每一個字。

郭增福在臺上的時候可以談笑風生,在卸去“相聲大師”的光環以后,回歸日常生活之中的郭增福卻是個寡言少語的半百老人。生活很無趣,既沒有幾個朋友邀請著喝酒應酬,郭增福也不喜歡去飯局,有邀請也被他固執的推掉了。郭增福通常都是一整天在自己不大的一方書房里,寫寫毛筆字,看看如《笑林廣記》一類的古書,也不經常和家人開玩笑。

生活枯燥無味的郭增福今天被王惠這么一逗,很難得的笑了一聲,對門口的王惠道:站著不累啊,進來吧。王惠進來把一些切成片兒的蘋果放在郭增福的書桌上,道:又坐了一天了。

郭增福往窗外看看,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到了夕陽下山的傍晚了,不好意思的笑笑說:一個人喜歡靜心凝思,習慣了。王惠點頭不語,想了想道:還在想金子吧?郭增福點頭:鶴彪打了人家BJ臺的記者,那個事倒是沒什么,我出面道歉,事后也賠償錢了,作為師父,我保住了徒弟的名聲,該做的,我都做了。人也是想走就走,我也沒讓他們非得留下,萬一留在這里有礙人家的發展,咱們不就是背鍋了?人家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不能把人家逼上絕路,人家的去留不是我能決定的,所以他們或者走或者留,我都能看得開,也不阻攔。可是,唯獨金子這孩子走,我舍不得啊!

王惠的手在郭增福肩膀上輕輕一拍,這一拍,郭增福眼前一片當年舊事。

金子這孩子也在天津長大,可是郭增福見到他時已經是在BJ了,這孩子經過天津相聲界老前輩田老先生開蒙指導,師徒二人京城會面的時候,郭增福已經發現金子的相聲基本功日趨成熟,于是就帶在身邊繼續培養。

郭增福原想著把金子培養成自己的優秀弟子,可是,笑傲江湖幾十年的郭增福,最后打死也沒想到自己會輸給了人性的卑劣和人心的歹毒。

如果沒有那一件事,金子要是老實聽話,我能把他捧成大角兒,可是現在,一切都是幻想了。

郭增福還記得:那年一月十八日,本來是自己的生日,卻并沒留下什么快樂的回憶。

我們把時光倒回那一年,講一段兒陳年舊事。

郭增福過生日那天,觀眾和徒弟們丫丫叉叉的坐滿了整個園子,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有兩個人面不掛彩,小聲的嘀嘀咕咕,一個人道:云天,你看看臺上,師傅都紅成那樣了,可是他心里那里念及咱們的半分好處了?同樣都是累死累活的說相聲演節目,憑什么他火我們不火啊?旁邊那人也是一臉怒色。

說話的倆人正是郭增福的得意門生金子和他的搭檔劉云天,兩人話語投機,越說越氣。金子終于忍不住站起來對著臺上正在說相聲的郭增福破口大罵:郭增福,你他媽的給我們一個解釋:為什么你個地主家里富足還有余糧,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卻吃都吃不飽?為什么,你今天要是說不明白,老子現在就走,離開你這破園子另尋高明,打死也不再回來!

歡樂的氣氛戛然而止,郭增福在臺上一愣之后,心涼如雪。金子還在咄咄逼人:說不出來了吧,好,那我可走了,回見吧您嘞。

在一邊給觀眾分發蛋糕的王惠察覺到了異常,趕緊跑過來規勸金子迷途知返:金子,你師傅沒有虧待過你啊,給你辦專場,動用各種關系讓你上綜藝節目,你有今天的知名度,你師父那是沒少下力氣啊,聽師娘的話,咱不鬧了行不行啊?

金子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又仿佛不屑一顧的說:師娘,我吃不飽,所以我就必須要走,感謝您的照顧,再見了。說完撇下一臉茫然的王惠,走向園子的大門。

王惠哭著說:金子,師娘給你磕一個,求你別走,別離開你師傅。說完膝蓋一彎跪倒在地,沖著金子的背影磕了一個響頭,幾步之外的金子雖然步子有過一停,但是依然沒有回頭,踱步而出。

臺上,郭增福看著久跪不起的王惠,內心酸苦起伏,觀眾并不在意這樣的插曲,起哄道:郭老板唱出京劇吧。

郭增福現在只想下臺去一把扶起被人欺辱的王惠,但是也不能把最愛的觀眾們晾在一邊,壓一壓悲憤的心情,盡量語氣平和的說:那……那我唱一段兒《未央宮》吧。

臺下掌聲雷動。

無道的君王身已死,伍子胥鞭碎平王尸,到后來吳越刀兵起,越王勾踐為奴隸,獻出個美女叫西施,還有文仲與范蠡,西施獻媚做內細,那吳王夫差被色迷,聽信太宰賊伯嚭,吳王他殺了伍子胥,說什么忠良死得苦,道什么忠臣死得屈。似這等汗馬功勞前功盡棄,難道我今天要學伍子胥,也要身首離。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唱進了郭增福心里,字字悲憤!字字泣血!

……

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隨風而逝了。

六點,天就已經完全黑了,郭增福騎著自行車往園子的方向趕去。雖說現在的郭增福已經不用繼續騎著自行車吃苦,不過,郭增福要是坐著私家車大搖大擺的去園子,他更加是渾身不自在。

怎么說呢?貧窮能讓人警醒,而富有只能讓人迷醉。

郭增福現在反倒沒有一點兒包袱需要負重,他正怡然自樂著,郭增福騎著車子,抬頭望天,沒什么可看的,天空上還是那幾顆明明點點的星星,就和郭增福第一次來BJ的時候一樣。

天空是不會變的,郭增福的心情變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對天吟唱道: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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