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起義

嚴建國面朝落地窗，背對著彭昱然，然后掏出跟煙，開始吞云吐霧。

彭昱然想他肯定是愛死這個動作了，不然不會總是讓對話進行在這種站位下。

“羅北的言論是816部隊的立場嗎？”彭昱然問。

他的語氣盡量心平氣和，不讓對方聽出有任何起伏。

“什么？”嚴建國又吸了一口煙，一邊說下半句，一邊讓煙從嘴里流出來，“什么言論？我從來不看他們新聞部的發言，全是趨炎附勢的狗屁發言人。”

彭昱然往前走了兩步：“少來！你當我三歲小孩嗎！”

“不，你快二十歲了。”

“嚴首長！你說過如果我來做這個兩個種族中間的質子，就不會啟動‘控光計劃’。”

嚴建國轉過身，看著他：“我沒說過這句話。質子這種說法是江汶司令告訴你的？”

彭昱然剛要點頭，就立刻喊道：“不是！”

他想自己大概不能出賣江姨了。

一個男人和一個男孩就這么在首長辦公室里對峙著，互相瞪著對方，誰也不甘示弱。

一個軍官推門而入，似乎被這個場面嚇得愣了一會，半天才開始報告：“首長，新聞部羅北中尉在發布會上發表了關于‘控光計劃’的不當言論，這是原視頻。”

然后他伸手遞過去一個平板，卻被男孩截胡了。

“你們新聞部的人都這么墨跡嗎？”

“少尉，我是穹頂管理處的，軍銜上尉。”他明顯有些不爽，話里都帶著火藥味。

嚴建國點點頭，說了聲：“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軍官轉身離開，出門前還瞪了門口的大使一眼。

彭昱然這個時候很尷尬，手里拿著的平板也不知道往哪放。

嚴建國朝他招了招手，自然而然地拿過了平板。

“新聞部的人應該換換血，太慢了。”彭昱然小聲嘀咕。

辦公桌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沙漏形狀的小飾品，沙子往下落的時候就會發出滴答滴答的流水聲，彭昱然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

滴答滴答的聲音連綿不斷，他聽得有些心煩，伸手把那個沙漏放放倒了。

嚴建國終于看完了視頻，把手里只剩下煙屁股的煙頭扔到煙灰缸里，用力地擰了擰。

他說：“羅北先生的言論不代表816部隊的立場，我會隨后草擬他的辭退申請。”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彭昱然突然慌亂起來，他的本意根本就不是讓自己的好基友失業。

“我知道。”嚴建國點點頭，“但發表不當言論，按照規章制度，不追究他的法律責任就是我最大的寬容了。”

彭昱然點點頭，腦子里空白一片，緩緩地往門口走。

他突然轉過頭，想要說什么。

“別替他求情，你會上軍事法庭的。”

“怕了軍事法庭了。”彭昱然吃癟，鼓了鼓腮幫子，出去了。

把門關上時，透過門縫，他看到嚴建國把那個沙漏再一次擺正，滴水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大概是朋友送的吧，彭昱然想入非非，也許是女朋友。

＊＊＊

彭昱然是第一次看到黑馬大廈門口這么熱鬧，人山人海，數不清反對“控光計劃”的市民都聚集在這里，手里舉著自制的牌子和條幅，上面寫的都是一些“反對控光計劃”、“人類不能自私”之類的標語。

憲兵們手持沖鋒槍，筆直地站在人群與黑馬大廈之間，宛如一道黑色的磚墻，不讓任何一個人進來。

彭昱然走出黑馬大廈，抬頭看了看源鯨，光線有些刺眼，他瞇了瞇眼睛。

源鯨已經游到了西面，很快就要離開這座城市，夜晚就快到來了。

他走到人墻身后，跟幾個憲兵打了聲招呼。

憲兵友情提醒：“彭昱然大使，我建議你不要這個時候下班，這些市民很瘋狂的。”

“我家今天做糖醋排骨，最近豬肉價格漲了那么多，能吃一次不容易，涼了就不好吃了。”彭昱然擺擺手，“我得坐磁懸浮。”

于是人墻開了一道縫，讓彭昱然大使費力地擠過去。

“讓一讓，讓一讓。”彭昱然高喊著，“我要回家吃排骨啊，讓一下。”

他覺得自己一定像極了磁懸浮上推小車賣吃的的乘務員。下一秒就要喊出“腳收一收，別壓到嘍。”這種臺詞。

人群突然沸騰起來，離得近的幾個市民問彭昱然是不是816部隊的人，眼睛X光似的在他的制服上掃來掃去。

彭昱然說是啊，我是816部隊穹頂管理處特命全權大使，軍銜少尉。

他第一次背的如此流暢，沒想到下一秒只覺得鼻子一酸，眼睛一黑，就往后躺了過去。

“支持控光計劃的狗官！”

“去你媽的！”

“我祝你全家都去東京玩一圈！”

彭昱然只顧著抱著腦袋，申辯也沒機會申辯。這些人瘋了似的往他身上扔拳頭和腳，他能聽到憲兵在不遠處拿著對講機報告的聲音，但他們不能動，他們現在是黑馬大廈最外圍的一堵墻，彭昱然理解。但是他的肋骨似乎不爭氣地折了，大概有兩根，或者三根。

咒罵對彭昱然不管作用，他是一個學心理學的，他知道怎么關掉自己的耳朵。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但現在彭昱然的窗戶上糊了紅色的窗戶紙，什么也看不清。

好像有什么人扒開人群朝他走了過來。

哦，那個人還打飛了一個市民，這回完了，要引發更大的沖突了。他拼了命地想站起來，告訴那個家伙不要打老百姓，他們只是沒有合理的表達自己的訴求，就像好多年前的暴亂，很快就會被平息……

但那個模糊的人影還是一拳一個，一腳一片的一路打到他身邊。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像雪花。

她怎么這么能打啊，彭昱然想。

他能感覺到自己被人背了起來，然后沖出了人群，世界一下子光明起來。

“張調。”彭昱然說，“你支持控光計劃嗎？”

張冉突然停下來了，問：“你肋骨沒折，自己去醫務室包扎一下吧。”

彭昱然被卸在了大廈長椅上，突然想到今天的排骨吃不上了，欲哭無淚。

張冉離開時突然說：“我們是軍人，簽過協議的。”

這話太復雜了，彭昱然覺得自己聽不懂，他起身，試圖從長椅上站起來。

“疼疼疼疼！”他哀嚎，“絕對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