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軍人

還好，宵夜是張冉選的麻辣燙，彭昱然可以借此完美地掩飾自己滿臉通紅的理由。

彭昱然呼哧呼哧地吐著舌頭，假裝四處找水喝：“太辣了！”

“番茄鍋也是辣的？”張冉皺了皺眉，狐疑地盯著他的碗。

“太燙了！”彭昱然換了說法。

“最近我們穹頂管理處好像越來越忙了。”他又岔開話題。

“你才剛來幾天。”張冉一口吞下一顆撒尿牛丸，被燙得咧了咧嘴，“部隊里哪天不忙。”

“哦對了，你在聯絡平臺上一個東京的朋友吧？”她又突然問道。

彭昱然點點頭，總控室里所有的電腦都在張調度員的監控之下，他每天用電腦做了什么她一定知道。

張冉拿了根油條，浸進湯里。

“關系怎么樣？”

“還不錯。”彭昱然老實回答。

“哦。”張冉仿佛在想什么，又不想讓彭昱然發現，表情有些復雜。她把吸了湯汁的油條撈出來，塞進嘴里。

“冉姐，你有什么事情想告訴我？”

門口的那桌不知道為什么和老板起了爭執，氣氛越來越僵持，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但彭昱然一動不動，盯著張冉的眼睛。

“心理學真是個神奇的專業。”張冉笑了笑，探身又揉了揉彭昱然雞窩似的腦袋，“我簽了保密協議。”

她順手穿上那件隨身帶出來的制服外套。制服肩上的軍銜反射著麻辣燙小店里微黃的光。

彭昱然沒再多問，她穿上了軍裝，就不再是和她打打鬧鬧的那副鄰家女孩的樣子了，保密協議那玩意簽完就真的不能說，他明白。

他有一種隱隱的預感，要有大事發生了……

但是在816部隊發生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大事呢？只是這一件大概和自己有點關系。

張冉走到門口那桌正爭執的顧客面前，亮了一下自己的軍官證。

“816部隊穹頂管理處調度員，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816部隊特命全權大使。”彭昱然也走過去，一邊擦自己嘴邊的油，一邊說道。

老板似乎有些猶豫，大概是覺得彭昱然的官兒聽起來更大，但他的軍銜卻比張冉小那么多。

“沒什么事。”其中一個顧客不耐煩地擺擺手。

“那我們就先走了。”彭昱然選擇趁機開溜，這些人看起來不像善茬，胳膊上紋著花臂，大腿上印著睜眼關公。

“狗軍官……”另一個顧客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貨完了，彭昱然一瞬間心里就有了結論，他下意識想要伸手抓住張冉，但只碰觸到了制服的面料，光滑的觸感在他指尖滑過。緊接著就是巨大的一聲悶響，那個顧客被一個過肩摔按倒在地，一只胳膊被掰到背后。桌子上的麻辣燙灑了一地，那人的臉就這么被按在一灘湯里，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樣。

“軍人是你永遠都不能侮辱的！”張冉的語氣里沒有怒氣，只是正常地告誡，手上的力氣卻又重了幾分，疼得地上那人大叫著討饒。

她一直到早晨都沒再脫掉外套，在總控室里站軍姿眺望遠處的穹頂發生器。

“那個……冉姐。”彭昱然小心翼翼的。

“什么事？”

“剛剛那事我們沒有權力管吧？”

“看你自己，如果你認為自己就是一個公務員，那就不應該管。當你確認自己是一名軍人的時候，就有了權力。”

她說這話時眺望愿望，面無表情，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詩人。

＊＊＊

“米津玄師的打上花火啊！”宮崎一茶的語氣莫名興奮起來。

“啊？”

“那首日文歌，是我最喜歡的日本歌手為一部動漫電影作的主題曲。”

“什么電影？”彭昱然有點好奇。

“片名叫《升起的煙花，從下面看？還是從側面看？》”

“我知道那部電影。”顧七七加入閑聊隊伍，“是一部關于少年少女浪漫愛情的故事。”

總控室里光線明亮，人聲鼎沸，鯨城時代的又一天開始了，軍官們懷里全都抱著幾十厘米厚文件，在總控室的大門進進出出。

張冉依舊是那副清冷的樣子，在耳機里為所有穹頂管理處的人分配任務。

顧七七告訴過彭昱然，其實全816部隊都覺得張冉是雙重人格，她從不參加部隊舉辦的任何活動，只是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但不穿軍裝的時候又像換了個人，活潑、愛笑、喜歡穿暖色系的衣服和裙子。

絕對不是雙重人格，彭昱然的專業知識很明確第告訴自己這一點，那到底是什么樣子的一種內心，會讓一個女孩變成這樣呢？

三條調度員的漏網之魚在聯絡平臺上悠閑地聊著天，甚至還討論起三十多年前的動漫電影，和那些軍官完全不在一個世界里。

“煙花從哪一面看都一樣的吧。”彭昱然疑惑地嘟囔。

顧七七嫌棄地瞪了他一眼：“直男！”

真的有什么不一樣嗎？彭昱然手指按在空格鍵上，陷入思考。

“喂，Alice．”彭昱然對著同聲翻譯器小聲喊道，“你看過煙花嗎？”

“就是那種毫無威力，五顏六色，中看不中用的火藥？”

Alice給煙花下了一個還算準確的定義。

“對。”

“經常能在工作時間看到。”

彭昱然問：“從上面看，煙花是什么樣子的？”

“圓的，大概像一朵正在開的花。”老源鯨回答。

彭昱然沒再說話，他們昨晚在側面看到的煙花也是圓的，但是卻不像綻放的煙花。

Alice突然語氣深沉地問：“你打算躲到什么時候，能躲一天是一天？”

彭昱然的思維沒跟上，半天才明白老源鯨在說什么。

說實話，他是這么想的。

Alice嘆了口氣，沉默了。

直到電腦發出短促的錯誤提示聲，彭昱然才抬起按著空格的手。電腦上，一整篇的文檔都是空格，沒有一個字。

他按了兩下Backspace鍵，刪掉了末尾的兩個空格，然后慢慢地打上兩個字母。

“SB”

電腦突然被總系統接管，“SB”兩個字母被刪掉，光標一閃一閃地打出其他幾個字母。

“STAR”

不遠處，張冉穿著昨晚那件白色衛衣，制服外套被披在椅子背上。她看向彭昱然，眨了眨眼睛，露出微笑。

“江姨。”彭昱然把電話掏出來，給江汶打電話，“你是不是把我初戀的事情告訴張調了！”

“哎呀。”江姨在那邊笑得很開心，“八卦嘛，女孩子們都很好奇的。”

窗外，源鯨游過去，帶著溫暖又不刺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