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困獸
- 滄海煮成酒
- 3410字
- 2020-11-11 22:14:34
第二十八章 602
六點一刻,一輛出租車停在秦文家樓下,七喜從車上走下來,雙手插兜,仰頭數了數居民樓樓層。
“六單元602。”七喜低聲重復一遍從門衛那兒套來的具體位置,觀察了一下四周環境,低頭走進了六單元樓道。
叮——
電梯在六樓停下,七喜走出電梯后左右看看,眼睛盯著左側602的門牌號,把頭發往后捋了捋,重新扎了下腦后的發髻,這才邁步走了過去。
發髻里藏刀片這種事,祝三愿看得出來,不代表別人也能看得出來。
順手從過道撿了個被丟棄的快遞盒子,七喜站在602門外,雙手捧著快遞盒,又退開兩步確保自己能夠被人從貓眼里看見,然后才按響門鈴:“您好,快遞。”
半晌沒有回應,七喜近前兩步,又按了幾次門鈴,跟著又敲了敲房門,然后把耳朵貼在門上,放緩自己的呼吸,仔細聆聽屋子里的動靜。
屋子里一片靜寂。
七喜等了片刻,又用力敲了敲房門。
咔嚓。
門扉響動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對門601的房門開了一條縫,一個穿著低胸衣的女人探出腦袋,警惕道:“你找誰啊?”
七喜轉過身來,舉了下手里的快遞盒,露出和善笑容:“送快遞的,602秦文,打他電話也打不通。”
女人上下打量七喜一番,眼前一亮,伸手扯了扯低胸衣下擺:“剛才他們家聽到門響,可能出去了吧。要不我先幫你把快遞收起來,等秦文回來我幫你給他。”
七喜臉不紅心不跳,立刻回答道:“謝謝您啊,但是盒子上寫的是貴重物品,公司要求我們必須親手交到客人手里,實在不好意思,不行我等會兒再跑一趟吧。”
女人哦了一聲,感嘆道:“那你們也不容易,還好我們這有電梯,倒是不用爬樓。唉,要不你進來喝杯水再走?”
“不給您添麻煩了。”七喜搖搖頭,“我還要給其他住戶送快遞,再晚天就該黑了。”
女人臉上露出遺憾之色,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那你留個微信號唄,等對門回來了我給你發微信。”
七喜點點頭,張口便將徐斯文的微信號報給了女人,微笑致意后便朝著電梯口走去。
身后,女人看著七喜的背影,小聲嘀咕一句:“長得倒是挺帥,可惜是個送快遞的……”
而就在601的女人關上房門后,根本沒有進電梯的七喜再一次從樓道中顯現出來,將手里快遞盒扔在地上后從口袋里摸出一枚回形針,重新往602房門前走去,一邊走一邊用手指掰動回形針,等他再次站在602房門前時,手里的回形針已經變成了一根鐵絲。
開鎖對七喜這種人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所以當七喜將鐵絲捅進602房門鎖眼里,動作熟練的擺弄幾下后,隨著鎖眼里一聲輕響,602房門便應聲而開。
回頭往對門望了一眼,確認沒有驚動旁人后,七喜閃身進入房間,扭著門把手輕輕閉上房門。
順利進入秦文家中,七喜臉色稍稍輕松幾分,但下一秒,他的眉頭便不自覺皺了起來。
房間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縈繞在他的鼻端,久久沒有散去。
“您好,快遞。”
七喜咳嗽一聲,說話的同時放輕腳步,摸著腦后發髻沿血腥味飄來的方向往里屋走去,越靠近臥室,血腥味就愈發濃郁。
來到敞開的臥室門前,看清楚里面的狀況后,七喜舔了舔嘴角,摸著發髻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臥室地面一大片都被暗紅色的血液鋪滿,墻角倚靠著一個男人的尸體,尸體的頸動脈被人劃開,傷口外翻,血跡已經凝固。
尸體身邊還躺著個女人,和死不瞑目的男人不同,女人身上并沒有傷痕,雙眼緊閉,胸口還在微微起伏,顯然只是昏了過去。
“嘖!這活干的真糙。”
站在臥室門外,七喜看了眼男人脖頸處的傷口發出感慨,從兜里摸出手機,撥通了祝三愿的號碼。
……
“想不到你都長這么大了。”
張圣夫盯著祝三愿看了半天,語氣唏噓,“剛才還不覺得,現在看眉眼跟你母親一模一樣。”
陳亮、魏立軍和戴斌三個人始終環伺在側,此時聽到張圣夫說出這番話,臉上紛紛露出錯愕之色,心中俱升起同一個念頭。
這就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再看祝三愿,他那張始終平靜的臉上也露出一閃而逝的詫異,回頭看了眼父母墓碑上的合照,祝三愿挑眉問道:“你認識我父母?”
“跟你父親倒是不熟,不過你母親祝繁花是我師姐。”張圣夫端詳祝三愿,不時點點頭,又解釋一句,“我叫張圣夫,邙山大學歷史系教授,陳希聲是我師父。”
陳希聲,當年邙山市文物局局長,也就是當年招安祝家,認祝三愿母親祝繁花做干女兒的那位。
陳希聲的學生?
張圣夫端詳祝三愿的同時,祝三愿也在觀察對方,在這一片荒冢中結識了母親生前的故人,就算向來古井無波的祝三愿,心頭也泛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至于對方表示和自己的父親不熟,也說得過去,畢竟相比起當年已經在文物局上班的祝繁花,祝三愿的父親杜飛并沒有被收編,還干著見不得光的買賣,祝繁花嫌棄不帶他出去倒也正常。
“姓祝,符合師姐的脾氣。”張圣夫笑笑,語氣不勝唏噓,“想不到還能在邙山見到她的后人,真好啊。”
“不好意思,張叔。這些年一直待在廬陽,聽說我父母的墓被人刨了才趕來邙山,我請這幾個朋友幫我調查,沒想到誤會張叔你了。”
祝三愿指了指陳亮三人,抿嘴笑了一下,歉然開口解釋。
“不礙事,不礙事。”張圣夫笑著擺擺手,隨后語氣加重,“邙山這些盜墓賊也確實越來越猖獗了,你父母當年還是沒有把他們打疼!警察也是吃糧不管事,你父母墓被刨的第二天我就打電話報警,現在也沒線索。”
“不急,慢慢來,我也正好多在邙山待一段時間陪陪父母。”祝三愿輕聲開口,又問道,“我不在的時候,張叔經常來探望我父母?”
張圣夫點點頭,又搖搖頭:“有時間就來看看,有時候我來,有時候陳柏舟——就是陳希聲老師的兒子來,我們兩個都不來的時候,這墓上也經常有供品,你也知道,你父母朋友多,也不知道是誰擺的。”
祝三愿嗯了一聲,語氣真摯:“有心了。”
張圣夫嘆了口氣,神色略有傷感,隨后又曬然一笑:“好了,不說這些不愉快的,能看到你就是好事。走,我給陳柏舟打個電話,晚上都到我家吃飯。”
“不了,張叔。”
祝三愿看著張圣夫的模樣從熱切變為不悅,指了下身后墓穴,“查到了一點線索,等我抓到那個盜墓賊,修好了我父母的墓穴再上門拜訪。”
“有線索了?”張圣夫一怔,急忙追問道,“報警沒有,你陳叔跟警察局長關系不錯,讓他給你打個招呼。”
見張圣夫作勢就要掏出手機,祝三愿伸手攔住,搖頭道:“已經報警了,就是上次處理我交通意外的那個警察。”
張圣夫頓了頓,似乎在回憶徐震的模樣,隨后嘟囔一句:“怎么找了那么個警察,兇神惡煞的,還亂打人……對了小祝,上次那件交通意外你處理的怎么樣了?”
祝三愿答道:“協商了以后已經解決了。”
“那就好。”張圣夫松了口氣,抬手看了眼腕表,沖祝三愿笑了一下,“是這樣,學校里還有個會,要不你先記一下我的手機號,等你把事處理完再聯系。”
兩人互換手機號后,張圣夫回頭看了眼陳亮三人,把祝三愿拉到一旁,低聲囑咐一句:“小祝,現在不比你父母那個年代,法治社會,交朋友要掌住了眼,你這幾個朋友嘛……”
張圣夫沒有說出后半句話,不過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祝三愿露齒一笑:“張叔說的是,我以后會注意的。”
張圣夫滿意的點點頭:“嗯,那我就先走了,你這段時間在邙山遇到什么事,給我打電話,知道你們年輕人好面子,但我們都是自家人,千萬別不好意思。”
“知道了,謝謝張叔。”祝三愿保持著禮貌,“等我把父母的墓修好,一定登門拜訪。”
鈴鈴鈴~
短促的鈴聲從祝三愿褲兜響起,祝三愿沖張圣夫歉然一笑,掏出手機看著屏幕上七喜兩個字,按下接聽鍵。
張圣夫適時退開幾步,向祝三愿做了個電話聯系的動作,然后來到一旁的中年啞巴面前,比劃幾個手語。
張圣夫:我先走,晚上老地方見。
中年啞巴憨厚的笑笑,目送張圣夫離開后,從自行車車筐里抱出香燭供品,走到B區一處墓地前跪下開始祭拜。
祝三愿握著手機,目光在張圣夫和中年啞巴兩人背影上轉圜,手機聽筒里傳來七喜的聲音。
“……秦牧從監獄出來是寸頭,所以我估計死的這個不是葉濤就是秦文,要不要先把女的帶回來?”
祝三愿摩挲著下巴,眼睜睜看著張圣夫頭也不回,一步步消失在視野中,轉身走到墓園B區,站在正用打火機點燃手上黃紙的中年啞巴身后。
嗒!嗒!嗒!
山風拂過,中年啞巴按動手里打火機,剛一冒出火苗,立刻就被吹滅。
電話那頭,七喜遲遲沒有得到祝三愿的回應,疑惑道:“老板?”
祝三愿嗯了一聲,從兜里掏出zippo,摩擦砂輪,升騰而起的火苗在山風中搖曳。
“報警,問他們要好市民獎。”
對著手機那頭的七喜說完這句話,七喜又說了什么,祝三愿已不再關心。
將手機收起,祝三愿蹲下身去,見中年啞巴又一次點火失敗后,直接將手里點燃的打火機遞到對方面前。
中年啞巴愣了一下,看著風中搖曳的火苗,又抬頭看了眼祝三愿,沖祝三愿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打了個感謝的手語。
“啊吧!啊吧!”
祝三愿笑瞇瞇看著中年啞巴,等他借著zippo火苗點燃黃紙后,也打出相應的手語。
“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