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良好市民的義務(wù)

祝三愿扛著被自己打昏的望風(fēng)中年人走回來時，七喜正掄著一把鏟子朝盜洞里填土。

把昏過去的家伙扔進(jìn)金杯車，祝三愿走過來看著正臉色嚴(yán)肅，一下一下朝盜洞里填土的七喜，打量了一會對方的臉色，才開口問道：

“奪過槍把人踢下去就行了，你之前是受害者，兄弟，現(xiàn)在你是殺人犯，這么想不開嗎？”

七喜停下來呼出口氣：“聽你說完，心里堵的慌，四歲出來偷東西，到如今二十七歲，我讓一群江湖同行當(dāng)成了羊牯，再說，深山野林，誰知道這里埋了幾個騙子，把把望風(fēng)那家伙也丟下去，我一塊埋了就好了。”

“這些騙子的家屬不報案還好，要是報了案，你跑不掉。”祝三愿自己點燃兩顆香煙，抖著手把zippo晃滅，語氣平靜的說道：“來。”

“壞人的命不值錢，誰在乎死幾個壞人。”七喜接過祝三愿的香煙，低頭看了眼盜洞：“我也是壞人，但是我不怕死，反正前二十年偷的錢，也足夠我堂叔養(yǎng)老，警察要是愿意幫壞人查案，那就當(dāng)我倒霉。”

“行吧。”祝三愿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但是活著那個不能再死了，你缺的四十萬，回頭我借給你，別當(dāng)壞人了，今天這事就這樣吧。”

“那這個洞還埋嗎？”七喜叼著煙看看盜洞，又看看祝三愿，開口問道。

祝三愿轉(zhuǎn)身打量著黑沉沉的四周：“埋吧，然后你開車帶這個家伙去翰林雅苑，我打個電話，就算有人攔你也能處理掉。”

“知道了。”七喜狠狠吸了兩口香煙，把還剩少半支的香煙丟進(jìn)盜洞，繼續(xù)朝著里面填土。

祝三愿背對著盜洞，看不清表情，只有邙山中的夜風(fēng)簌簌，如同悲咽。

……

胡八一靠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擺弄著手機，對面八十五寸的電視機里，一個大胸女主播正動情的唱著歌曲，很快胡八一就送出了一架價值五百人民幣的火箭。

直播間通告，大俠胡八一送給主播火箭一枚。

直播間的女主播驚喜的停下歌唱，有些激動的對著屏幕說著感謝的話，胡八一坐在沙發(fā)上面無表情，似乎只是方才送出的只是不值錢的小禮物。

一名手下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摳著腳皮，對著電視機咧嘴笑著：“大哥，我覺得這主播肯定跑不出你手心了，胸真大啊。”

“怎么，我送點禮物就是為了睡女人？”胡八一把手機丟下，自己要去拿茶幾上的香煙，結(jié)果旁邊摳腳的手下想要拍馬屁，去遞煙，被胡八一把對方的手打開：“滾去洗手。”

手下不以為意，縮回手繼續(xù)懶散的摳腳，看起來在胡八一身邊很受器重。

“大哥，這有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五百塊就值讓這女的夸兩聲？”旁邊另一個在茶幾上擺弄茶具泡茶的手下，此時看了眼屏幕，很不理解的問道。

胡八一點燃香煙沒有說話，也沒再去看電視機屏幕，而是把頭朝后仰去，后腦枕在沙發(fā)靠背上，重重朝空中吐了口煙霧。

旁邊的同伴把手里的腳皮碎屑吹飛：“這就是個樂子，你小子弄二兩茶葉就幾千塊，喝起來不還是一股子樹葉味道？”

此時，大胸女主播已經(jīng)感謝完畢，似乎是為了讓自己的熱度最大化，她選擇了連麥另一名女主播進(jìn)行人氣PK，屏幕剛一分為二，胡八一就恰到好處的拿起手機送出了一發(fā)火箭，大胸女主播的分?jǐn)?shù)頓時一路絕塵，可是還沒等大胸女主播的感謝喊出口，對面已經(jīng)出現(xiàn)一發(fā)兩千人民幣的超級火箭，讓大胸女主播把感謝變成了震驚。

對面的女主播眉開眼笑，自家的大胸女主播則可憐兮兮，胡八一隨手也點了一發(fā)超級火箭，分?jǐn)?shù)剛反超兩秒鐘，對面馬上又冒出兩發(fā)超級火箭，胡八一看到這種情況，哈哈一笑，把手機丟給旁邊的手下：

“刷吧，你不是喜歡胸大的嗎？剛剛充了六萬塊，你要想睡她，就看能不能贏了對面，哄得她出來陪你。”

“謝謝大哥！”手下興奮的接過手機，開始對著手機指指點點。

胡八一自己則推開陽臺的落地門，直接站到了別墅的小院內(nèi)，院內(nèi)修建了一處小魚塘，胡八一抓了些魚食在手里，走到魚塘前拉開矮凳坐下，把魚食朝著水面慢慢的撒著，成群的錦鯉浮出水面，在燈光和月光下爭先恐后的吞食著餌料。

六萬塊就像手里這些餌料一樣丟進(jìn)水里聽個響兒，十年前胡八一連想都不敢想，可是十年下來，別說六萬塊，六十萬丟進(jìn)水里聽響，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這池子里幾十條從日本運來的名貴品種錦鯉，加一起似乎也要幾十萬了。

“人啊，虛偽，沒錢的時候會覺得人命算個屌，錢最重要，有錢的時候又覺得鈔票算個屌，命最重要。”胡八一看著魚塘內(nèi)的錦鯉，語氣唏噓的說了一句。

泡茶的手下此時走了出來，站到胡八一的身后，嘴里說道：

“我手下一個在山里守墓的兄弟，說是去換班的路上，看到之前跟著他混飯吃的徐老六，和他那幾個不成器的伙計，被人埋在虎爪坡了。”

胡八一看著水面上的錦鯉，沒有急著開口，過了十幾秒等錦鯉吃完餌料沉下去之后，才慢悠悠的說道：“虎爪坡？好地方啊，埋在那里，家里以后說不定能出個將軍宰相，埋就埋了，怎么，你的手下和他有交情？要替他報仇？”

“不是，是因為動手的兩個人里，有一個是大哥你吩咐特意留意的那個外地佬，叫什么來著……名字挺怪的……”手下在胡八一背后開口說道。

胡八一怔了一下：“祝三愿。”

“對對對，就是這個人。”

胡八一轉(zhuǎn)身站起身，他身高一米八五，猛然站起來，如同一頭巨獸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手下：“確定是他？”

“咱們手下守墓那些兄弟的眼力，大哥你還不知道，看一次照片，能記一輩子。”手下吞了口口水，下意識退了半步。

胡八一邁步走進(jìn)客廳，自己的手下還在用手機刷著禮物，額頭已經(jīng)見汗，胡八一伸手拿過手機，撥號時又猶豫了一下，眼睛看著自己的兩個手下，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才又撥出了一個號碼。

“喂，我是胡八一，有件事急著告訴教授，他之前讓我留意的外地佬，祝三愿，今晚在邙山虎爪坡，埋了一伙小賊。”

“好，我等你電話。”

兩句話說完，胡八一把電話掛斷，再度把手機拋給之前的手下：“贏了沒有？”

“輸……輸了……對面刷了十萬多塊。”手下有些膽怯的說道：“大哥，你那六萬多塊我全刷沒了。”

“哈哈哈哈，這才有意思，再去充十萬塊，一直刷到這個大胸女主播愿意和你睡一覺為止，賺錢就是為了花的。”胡八一拍拍對方的肩膀，豪爽的說道：“對了，鎮(zhèn)霄？“

泡茶的手下看向胡八一：“怎么了大哥？”

“你剛才說，除了外地佬，還有一個人，那個人是誰？”胡八一看向自己手負(fù)責(zé)聯(lián)絡(luò)派遣各路人馬的大總管崔鎮(zhèn)霄，開口問道。

崔鎮(zhèn)霄搖搖頭：“不清楚，生面孔。”

胡八一吐出口氣，看看電視機里的女主播，又看看崔鎮(zhèn)霄，笑了起來：“查查他，祝三愿教授處置，可是另一個人得讓他知道，不打招呼就隨便埋人，真當(dāng)這三百里邙山是無主之地？”

“知道了，大哥。”

……

邙山市北寧區(qū)幸福里，這是邙山市的老舊標(biāo)志性小區(qū)之一，沒有物業(yè)，沒有綠化，老式筒子樓，什么都沒有，但是人情味很濃。

張圣夫推著一輛老式鳳凰自行車，悠哉悠哉的從小區(qū)外的道路上走進(jìn)來，朝著自己住的9號樓走去，邊走邊和路上吃過晚飯出來散步的人們打著招呼。

“張教授，車子又壞掉啦？”

“哎，車胎漏氣。”張圣夫搖著頭，推著車說道。

“你就開車上班嘛，明明有輛好車，卻偏偏騎自行車。”

張圣夫推著自行車朝里面走：“還是自行車舒服，又不堵車，那汽車買來就是為了雨天不耽誤上下班。”

臨近九號樓的路邊，一個自行車修車攤還沒收攤，一盞白熾燈掛在一根拖布輥上挑著照明，一個最多三十歲的男人正坐在攤位前低著頭拆卸著自行車的配件。

張圣夫把自行車推過去，停到攤位前，然后自己坐到了男人的對面，男人看到面前多了個人影，抬起頭，看清楚張圣夫，滿是灰塵的臉上露出笑容，張著嘴發(fā)出啊啊的聲音，雙手不斷比劃。

張圣夫則指了指自行車，對男人也比劃著手勢，路旁不斷經(jīng)過的小區(qū)行人對此都習(xí)以為常，絲毫沒有注意到，張圣夫交待對方幫忙補胎，居然要雙方比劃個幾分鐘這么久。

等張圣夫比劃手勢交代完，自己把自行車留下，步行回九號樓的家里，修理自行車的聾啞男人則動作麻利的幫自行車換了個氣門，隨后就開始收拾攤位。

也沒有人注意到過這個問題，男人總是等到張圣夫回來，見過之后，才會收攤回家。

對這個小區(qū)的人來說，張圣夫只是個和藹可親的中年教授，男人也只是個憨厚可憐又自食其力的聾啞青年，沒人知道張圣夫是三百里邙山的主人，更沒人能知道，滿手油泥的男人是最得張圣夫信任的心腹兼保鏢。

……

胡八一等了兩個小時，終于收到了一條微信，上面寫著：“要盡良好市民的責(zé)任，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