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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手槍請來一位爺

  • 蜚語記
  • 老貓
  • 8388字
  • 2020-11-02 17:55:16

和黃燦燦的談判幾經周折。最后他建議,讓我們提出一個六千萬元的方案,然后他當著焦大屁股的面,把價格給砍到五千萬,他要拿一千萬的回扣。這樣,他既為焦大屁股節省了一千萬的資金,顯得自己胳膊肘沒朝外拐,能力還超強,又為自己掙了一大筆錢。本來他是想最少要一千五百萬的,想就此就把未來自己出國旅行兒子吃奶粉上學娶媳婦的錢都給掙出來,結果我一瞪眼睛問他:“我讓人背著一千五百萬現金到您府上,您敢收嗎?”他一時拿不準我的話是什么意思,想想自己也真的沒收過這么多賄賂,萬一把誰得罪了,指不定是黑道白道卸自己的胳膊呢,就沒敢再堅持。

這錢還沒影呢,我就先花了一千萬,還得找發票走賬跟工商稅務銀行打馬虎眼,心里特別不舒服。特別是,我的期望值是至少拿到八千萬。怎么黑也是黑,這次多黑一點,今后就少黑一次,一次黑到了位,那是為以后多積德創造條件。從這點來說,我和黃燦燦還真是一路人。所以看到黃燦燦退步,我就打算乘勝追擊,進一步擴大戰果,向八千萬的小目標再進一步。

我想這溫泉池子里的水怎么也有個四十度吧,咱不談完就不出去,在里面慢慢地煮著,看最后誰耗得過誰。談判,到了最后不就是耗體力嗎?可沒想到最后先崩潰的居然是我。

黃燦燦這小子估計有幾個月沒洗澡了,他一邊和我說話一邊伸手在身上搓泥。那只毛茸茸金燦燦的手忽而上忽而下,弄得我眼花繚亂,沒多大工夫他周圍的水就變渾了,水面上漂著油花兒。我一個勁地往后退,退到最后就要聽不清楚他說什么了。于是我心一橫,想:少賺幾千萬就少賺幾千萬吧,要不我非得吐在劉大鼻子的“上善若水”題詞下面。

就這樣,我和黃燦燦總算達成了秘而不宣的君子協議。再看那邊的許松鼠,已經煩躁得一會在水面的石頭上坐著,一會下到水里,里里外外窮折騰,好似一頭漂亮的女水獺。

在去餐廳吃飯的路上,我就批評許松鼠來著:“你看你,這么大個人了一點耐性都沒有,剛才在水池子里,你那是干嗎呢?”

許松鼠說:“剛才看見您正處在攻堅階段,怕擾亂您的心神,沒敢跟您說,Laura來電話,Simon那邊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一男的,出什么事啊?”

許松鼠道:“男的怎么不能出事?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

要說小手槍出事,那也是他太大意,不能怪這孩子,剛接觸社會沒多久,哪有什么經驗哪,都是憑著一腔熱血在做事。可問題就出現在這個一腔熱血上了。小手槍在網上給那個“誰比誰更傻”發了私信,說自己是文化公司的,看了他的東西覺得很不錯,出書拍電視劇都合適。對方一聽就來了神,回復說:“行,那給多少錢啊?有宣傳嗎?”

小手槍心想現在網絡寫手也更新換代了啊,懂討價還價了。就跟他說:“我們錢不多,大家都是干事兒的,錢嘛,是第二位的。要是能出書,就按稿費結算,要是能拍戲,就買個改編權。不管干什么,錢都不可能太多,頂多四五千吧(小手槍也夠黑的)。不過能不能用,還得繼續談,畢竟你的東西不是很成熟,得改。”

對方說:“那你跟我的經紀人談吧。”瞧這譜兒擺的。

小手槍此時犯下了一個巨大的錯誤,那就是把自己公司的地址電話全都告訴了對方。他沒想到,這一說,就招來了一牛皮糖一樣的家伙。

和“誰比誰更傻”聯系上的第三天,也就是今天早上,小手槍去上班,就發現門口地上坐著一特糙的大老爺們兒,滿臉絡腮胡子,幾乎就看不見五官了。小手槍走過去的時候恍惚了一下,以為自己又下錯電梯了,看看門牌,沒錯啊。

小手槍硬著頭皮走過去,問:“你找哪位啊?”

大胡子抬眼皮看了小手槍一眼,說:“我就找你!”

小手槍當即往后退了一步,心里轉了八百多個彎,想自己剛出道,好像沒什么仇家,就是上高二的時候從隔壁班的王小二手里撬過一低年級女生,是不是那女生的相好來尋仇了?不對啊,王小二直到高中畢業都沒長出過胡子啊,不可能。

小手槍這兒正琢磨著,大胡子突然就跳了起來,兩眼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接著“咕咚”一聲就跪在了小手槍面前,雙手抱著他的腿,號啕大哭起來:“大哥,你可得為我做主啊。我知道了你的電話,連口水都沒喝就從家出來了,坐了三天三夜的長途車,我可算找到你啦。”

大胡子死命地拉著小手槍的褲子,還把臉往他褲子上蹭,一把鼻涕一把淚,小手槍的褲腿立刻就濕透了。小手槍趕緊把他扶起來:“您到底是哪位啊?咱有話慢慢說行嗎?”

大胡子止住抽噎,說了一句讓小手槍差點沒暈過去的話:“我就是‘誰比誰更傻’!”

就在小手槍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高大姐來了。還是高大姐有人生經驗,說:“有什么事情進屋說去吧,在這哭哭啼啼的,一會兒再把保安給招來,多影響公司形象。”

高大姐慈眉善目,又戴著金絲邊眼鏡,大胡子一看就有了底。他立刻止住了哭聲,站起來說:“這位大姐說得對,來來,咱進屋。”

小手槍就這么恍恍惚惚地被大胡子拉進了屋里。大胡子把他按在座位上,自己拉了把轉椅坐在他對面,說:“咱們說正事吧,我等這一天都等了快四十年啦。”

高大姐想救小手槍,打算先打岔擾亂一下大胡子的思路。她用剛學會的英語(長學問了)問大胡子:“Want coffee?”

大胡子立刻扭過頭來,沖高大姐擠出一個夸張的迷人微笑:“Yes, baby。”

就這么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小手槍反應過來自己的腦子為什么短路了。他看著如饑似渴地喝著咖啡的大胡子,問:“‘誰比誰更傻’,你不是新世紀出生的嗎?”

“是啊。”大胡子眼盯在咖啡上,回答說,“我的生理出生日是七十年代,可我的精神生日是新世紀啊。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會寫詩了。那是八十年代的第三個情人節,我印象特深刻。那一天,我的情人像云一樣從我身邊飄走了,我突然詩興大發,從那以后一發不可收拾。于是,每一年,我的情人都會準時像云彩一樣飄來蕩去。”說著,他就彎腰從大書包里往外掏東西,“您要不要看看,我帶著詩歌本呢。”

小手槍沒算過賬來:“等等。您七十年代生理出生,八十年代第三年就有情人了,是嗎?”

大胡子說出的話更加振聾發聵:“這沒什么奇怪的。我的第一個情人是我媽,我這人戀母。可那年她和我爸離婚了,出國了。每年,她都回來看我。”

這句話出口的時候,正好賽觀音走進辦公室,一聽這話轉身就對高大姐說:“我就是來報個到打個卡,我今天約了唱片公司的人談事兒了。”

小手槍苦著臉又問:“那您發在網上那張后脊梁的照片,是您自己的嗎?”

“是啊。”大胡子說,“這怎么能造假呢?我這人從來都是誠實的。您一定在奇怪為什么我長得這么粗糙的一人會有那么一美麗的后背吧?告訴您吧,我那個后背,是把我和我老婆的后背用電腦給PS了,兩頭是我的,中間是我老婆的。雖說我把兩頭發表的時候給裁了,怕嚇著大伙,但這也不算什么啊。老婆和丈夫,不分彼此啊。”

小手槍說:“可我還是沒明白新世紀您受到什么外力作用,又來了個精神生日。”

大胡子耐心地解釋著:“新世紀,我認識我老婆了啊,相識,相知,相戀。”

小手槍沒話了。沉默了一會,看大胡子的咖啡要喝完,小手槍沒話找話地加了一句:“您夫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她就能由著您說來就來了?”

“要說我老婆你也熟悉。”大胡子笑道,“說出來能嚇破小男人的色膽。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妮·海瑟薇。”

小手槍吐吐舌頭,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問大胡子問題了。大胡子補充道:“我們不是生理上的夫妻,而是精神上的夫妻啊。我剛進了第二個青春期,就把她當我老婆了。”

許松鼠眉飛色舞地向我匯報著,完全沒看見我的臉色變得陰沉、難看。許松鼠說:“大胡子喝完咖啡就說自己三天沒吃飯,逼得Simon在樓下官府菜請他吃了一頓,半個月工資就沒了。到了現在,大胡子還在咱辦公室里呢,他說他沒錢住宿,打算在咱們辦公室里住到連續劇拍完劇組解散。Laura還把高大姐的提醒轉告給了我,說那個大胡子一進辦公室就對著您那張全副武裝的照片贊不絕口,說特像他精神上的兒子。”

“他們還說什么了?”我問。

許松鼠囁嚅著說:“Simon讓我問問您請客的錢能不能報銷。”

“報銷個屁!”我說,“叫他找個作家,他給我招來這么一位爺。我看,咱們公司也別開了,散伙退房吧。”

半夜三更,我和許松鼠匆匆忙忙往公司趕,路上一恍惚,差點撞上馬路當間一大石頭。也不知道誰這么無聊,好好的馬路,擺了一溜石頭墩子分隔左右道,郊區黑燈瞎火的,這不是成心讓我們掛彩嗎?

剛才我陪著黃燦燦喝了兩杯,本來有點暈,讓大石頭一晃,出了一身冷汗,反而精神了。許松鼠在副駕座上,用安全帶把自己捆得結結實實的,還問我:“你知道《還珠格格》里的香妃是怎么從汽車里摔出去的嗎?那死得叫一個慘。”我“哼”了一聲,說:“行了,你把自己綁得像要投江的粽子,摔不死。就算摔出去,也沒人家香妃好看。”

我們回到公司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一進門,差點沒把我鼻子氣歪。諸位敬業的員工還都沒走呢,點燈耗油,愁眉苦臉,坐在那兒發呆。小手槍哭喪著個臉,面朝墻壁,反省著自己的錯誤;賽觀音坐在電腦前面打泡泡龍,臉上被顯示屏映得一陣紅一陣綠。要說實誠的還是高大姐,正在給大家分夜宵,又是豆漿擔仔面,一看就是賽觀音的主意。

我聞了聞味兒,呵呵笑道:“伙食不錯啊。”高大姐一看我回來了,趕緊招呼:“哎呀!Peter,來得正好,吃點東西吧。”

我陰沉著臉問:“你們干嗎都不回家啊?那位爺爺在哪兒呢?”

小手槍一個激靈從座位上蹦起來,哆哆嗦嗦地跟我說:“都賴我,連累了大伙兒,您批評我吧。”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擺擺手,“他在哪兒呢?”

賽觀音頭也不抬說:“在您老人家的工位上呢。”

大胡子真不是見外的人,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我的真皮轉椅里,把那雙又臭又黑的大腳撂在了我的大班臺上,睡得呼呼作響,仿佛是剛從夾皮溝開出的小火車。許松鼠從我身后一個箭步沖上去,抬手就給了他一個大耳勺:“起來!”

大胡子從美夢中突兀地驚醒:“誰呀誰呀?沒看見藝術家在這兒休息呢?耽誤了創作你們負得起責任嗎?”

他看見了我和許松鼠,翻翻眼睛問:“你們哪兒的呀?怎么大半夜的往人家公司里闖!”

小手槍在我身后說:“還不趕緊起來。這是我們趙總!”

大胡子“哎呦”一聲,從座位上蹦了起來,走到桌子前面,“咕咚”一聲又跪下了,納頭便拜:“兄弟有眼不識泰山,趙總請受小的一拜。”

他這么一來,我一肚子的火反而發不出來了,只好走到我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心里那叫一個不舒服。大胡子轉臉對我說:“趙總,是小手槍兄弟介紹我來的,我千里迢迢,就是來投奔您的。俗話說,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士為知己者死,我從今以后,為了趙總您,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大胡子詞兒還挺多。我就問他:“看來你還挺看得起你自己啊。我問你,你有什么本事叫我收留你?你知道在這兒混口飯吃有多難嗎?”

大胡子一聽我沒有趕他出去的意思,心就放下一半了。他嘻嘻笑著說:“我在網上是少女熟女通吃的殺手,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對滅一雙。貴公司這三位女士,統統不是我的對手。當然,只限于在網上,一見面就不行了,人家望風而走。”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們又沒開心理咨詢熱線。我是問你,你寫作速度怎么樣?都寫了什么?有什么東西可以拿出來當見面禮啊?”

大胡子更來神了:“速度沒問題。我一天不吃不喝兩萬字,您就是把一包衛生巾放我眼前當題材,我磕巴都不打就能寫出十萬字來。我是干什么的呀?至于我給您老人家帶來的見面禮,您看。”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他的包來,底朝天往我桌子上一倒,就聽“嘩啦”一聲,足足有七八十個U盤。大胡子特自豪地說:“這全是,是我十年前寫的,不包括網友回復,全都滿滿的。最近五年的,都儲存在云里了。”

站在大胡子身后的諸位,傻了。

我不動聲色,斜著眼看著大胡子,繼續問:“你都拿什么家伙寫啊?我怎么知道這些都是你寫的?網上的事兒我還能當真嗎?您那后背都是安妮·海瑟薇的,我又怎么能確定你真的就是‘誰比誰更傻’?我又怎么能確定您那東西不是抄來的?到時候人家找我打官司要版權我又該怎么辦?”

大胡子讓我給問住了。他翻了翻他的小眼珠,突然間眼淚就噼里啪啦落了下來,真是說風就是雨啊。他用袖口抹了抹鼻涕,說:“真不怕您笑話,我打小就沒有擁有過自己的電腦。從七歲起,我就開始去網吧,別的孩子都是打游戲看黃色網站,只有我是在讀文學名著。為了去網吧,我偷我媽媽的錢,差點沒被我媽把我的腿給打斷。十三歲,我媽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對我說:‘孩子,媽對不起你,這么長時間,就沒讓你過上好日子。’她給了我三百塊錢,說今后由著我上網再也管不了我了。我哭啊哭啊,我媽終于知道我去網吧不是為了享受。那天是情人節啊,我媽出了門就沒再回來過。于是,我就寫了一首詩,歌頌我的母親兼情人。”

大胡子顫顫巍巍地從懷里摸出厚厚的詩本來,往我面前擱。再看高大姐,也陪著掉起了眼淚。

大胡子接著訴說他的血淚史:“自古英雄多磨難,從來紈绔少偉男。我和我的爸爸,組成了一個單親家庭雙人組合,生活的重擔過早地壓在了我瘦弱的肩膀上。沒辦法,我只能一邊上學一邊打工一邊上網,我比同年齡的孩子成熟多了。這么多文章,說起來您不信,那都是我在線寫作啊。在線寫作您知道嗎?那就是沒后路硬著頭皮往上沖,每天不管多苦多累,心情有多不好,是和情人約會還是被拋棄,都得更新!一般人堅持不住,這也不是一般人干的活兒啊。就這樣,生活給了我人生的經驗,在線寫作給了我韌勁兒,我才有了實力,我才敢到您面前瞎白話。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您要是不信,借我電腦使使,我當場用密碼進我的連載,我寫給您看。用不了多大工夫,那是倚馬可待。”

那幾位被大胡子忽悠得不住地點頭,看樣子我要是不收留他,真是天理難容。

我嚴肅地對大胡子說:“行了,我現在也不考你,考你的機會有的是。一會兒天一亮,讓Simon帶你去買身新衣裳,把你那胡子給剃了,想受招安就得有受招安的模樣,咱們這是官軍,不是土匪。把你的身份證和家庭住址聯系方法告訴高大姐,我們也得給你家長一個交代。這兩天你先住辦公室,過幾天給你租間房。合租的,房租自付。我知道你媽給你那三百塊錢你還沒花呢。試用期三個月,每月工資夠你吃飯住房子。但要是想娶媳婦,就得看你能寫出什么來了。”

大胡子不停地點頭,然后問:“能讓那位女士陪我去買衣服嗎?”他沖賽觀音鼓了鼓下巴。

我湊到他身邊一字一句地說:“你要還以為自己是藝術家就立刻給我滾蛋!從現在起,你就是一工人,流水線上的一顆螺絲釘,懂嗎?”

“Rebecca。”我把許松鼠叫過來,“你花半個小時把焦大屁股的故事給他講講,在星期一上班的時候我要看見四十集的故事大綱。”然后我轉頭:“Laura,給他找間房,能睡覺就行了,條件不用太好,反正他一天的絕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兒過。”接著我就叫:“高大姐。”

高大姐已經把那個紙箱子搬到面前來了:“快抽個紙條吧,孩子,老板用你了。”

大胡子狐疑地看看箱子又看看我,伸手進去摸出一張紙來,展開。上面寫著:Victor。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捯飭捯飭,煥然一新。大胡子把胡子一剃,也是齒白唇紅的乖模樣,再加上一身廉價西裝一包裹,進我們那寫字樓一點都不扎眼了。當白領并不難。

周一的早晨,小手槍把大胡子領進辦公室的時候,賽觀音就先“哎呦”一聲,說:“行啊你,修剪得像個人了啊。”大胡子笑笑說:“我這是像人了,就是有點不像作家。”賽觀音撇撇嘴:“你們小鎮青年啊,在偏遠山區就是閉塞。作家現在都不留胡子了知道嗎?現在時興這行頭,美男作家,齒白唇紅,沒點色相誰理你呀。其實我看Peter對你也挺關心的,一來就給你置辦行頭,我們跟了他這么長的時間了,他可從來沒說過給我們買過什么。”

我端著茶杯走到賽觀音面前說:“你能和Victor比嗎?他是腦力工作者,干的是創造性工作,你呢?我讓你找的那小歌星你給我找回來沒有?”

賽觀音噘著嘴說:“當然找了。人家說是正拍MV呢,沒時間,還要拍個公益廣告,得下個月才能和我們談。”

“連飯都快吃不上了,她拍個屁MV。”我忍不住說了臟話,“我就煩沒事兒窮擺譜的人。你說這文化圈,大家湊一塊該出名趕緊出名,該劃拉錢趕緊劃拉錢。青春都挺短暫的,時間都挺寶貴的,瞎拿什么搪啊。這種惡劣風氣也不知道是誰給帶起來的。你現在就跟她打個電話,告訴她我們這等著上女一號的至少有一打,我們是瞧得起她才找她的,最多等她到今天下午四點,不來就算了。人還不有的是。”

“現在啊?”賽觀音看看表,面露難色,“才九點啊,他們演藝圈的人都刷夜,現在肯定沒起床呢。”

“可是人民幣已經起床了,知道不?”我真有點急了。請客的比被請的上趕,花錢的比拿錢的積極,這什么世道。

大胡子在旁邊聽得可是兩眼放光,問:“你們說的是誰啊?誰當女一號?”

“《我是一個筐什么都能裝》那個。”賽觀音說,“名字叫竹葉青。”

“嘿,這個人的照片我在網上見過!”大胡子興奮起來,“挺漂亮的,美女啊。我說和你們在一起就是有奔頭,這才第一個工作日啊,我就離明星這么近。咱是不是以后經常能接觸明星?能見著劉歡嗎?歡哥!那是我偶像,當胖子那么有風度可不容易。”

我沖大胡子一瞪眼:“這和你有什么關系啊?老老實實該干嗎干嗎去。你的大綱呢?”

“馬上馬上。”大胡子嘿嘿笑著說,“既然是竹葉青主演,那我加點戲行嗎?”

“什么戲?”我問。

“床上戲啊!”大胡子說,“她不演點床上戲可惜了,多漂亮啊。”

“啊呸——!”我差點把剛喝到嘴里的茶給吐出來,“我說你是不是變態啊你?她演床上戲?惡心誰呢你。”

本來這一天安排得井井有條。上午,我坐在辦公室里審審大胡子的大綱,不行就讓他改,這壯勞力是不用白不用。下午呢,時間差不多了約竹葉青喝個咖啡,就把事兒跟她說定了。這樣班子基本搭起來,隨時可以對付焦大屁股了。做文化,最艱難的就是這個時刻,這頭給錢的要見人,那頭出人的要見錢,兩頭都不落聽。這個時候,能力與信心就是最重要的了,空手套白狼,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誰叫咱三張奔四張的人了,還沒淘到第一桶金呢?

我正在電腦里一邊看著大胡子的作品,一邊打著如意算盤,如何將《我是一個筐什么都能裝》有機地融合到焦大屁股的故事里,成為其核心理念,許松鼠匆匆忙忙跑了來。她滿臉張皇地說:“Peter,剛才黃燦燦給我打了電話,說焦大屁股明天要出國去爪哇,只能在今天下午見咱們,要咱們帶著編劇和演員去他公司。您說這事兒怎么辦啊?”

我一聽就從大轉椅上跳了起來,問:“他不是說短期內不走嗎?這又是唱哪出啊?”

許松鼠說,焦大屁股本來打算在國內待一段時間的,可是天有不測風云。這個家伙到處跟人家說他要拍肚皮舞娘的事兒,不知道讓誰把消息捅給了在老家別墅里享受的原配夫人那里。焦大屁股的原配是個大醋瓶子,聽了這事情以后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發脾氣把家里那輛買菜用的奧迪給砸了。接著,就帶著幾個打手迅雷不及掩耳閃電般直接奔了爪哇,今天早晨給焦大屁股打來電話,說和焦大屁股青梅竹馬恩恩愛愛的肚皮舞娘及其女兒已經落到她的手里。“你自己說怎么辦吧?反正人我已經找了,你做的事情她們也承認了。你是把家產給我讓我和你離婚呢?還是馬上過來處置這兩個娘們兒?”她在微信視頻電話中蠻橫地說。

焦大屁股這下可慌了神。他不是心疼那母女倆,而是害怕原配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這原配可不是好惹的,焦大屁股的丈母娘的親弟弟在美國做生意,納斯達克上市公司,焦大屁股打的江山,有一多半是那位爺給他鋪的路。要是和原配翻了臉,那焦大屁股在國際上的名聲可就壞了,在花旗銀行搞點貸款也就沒那么容易了。此事對焦大屁股生死攸關,所以他的當務之急,就是必須趕到爪哇平定暴亂。

如黃燦燦所說,這樣一來,今天下午和焦大屁股的會面就是敲定投資事宜的唯一機會,即便簽不下合同,也得讓焦大屁股相信我們,把簽字的事情授權給黃燦燦。

但是,我怎么覺得這里面還有些不對勁呢?我看著許松鼠因為著急而紅彤彤的臉,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合邏輯。我對自己說,不能慌不能慌,自古成大事者,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現在這點小變故,絕對不能亂了心神。

許松鼠看我直愣愣地盯著她,有點不好意思。她用手指頭在我眼前晃晃:“你沒事兒吧?這是干嗎呢?”

“別動。”我握住了許松鼠的手,“我在數你的睫毛是單數還是雙數。”

許松鼠立刻不敢動了。她不明白我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她不明白了,我明白了。既然焦大屁股的老婆正揪住這件事情不放,那焦大屁股還有必要拍這個狗屁劇嗎?那不是明擺著要授人以柄嗎?既然拍劇已經不成立了,那他火急火燎要見我們干嗎?我說怎么別扭呢,原來就是別扭在這兒了。

我把疑問跟許松鼠一說,許松鼠也百思不得其解。我說:“咱倆也別瞎猜了,你打電話給黃燦燦,直接問,不問清楚了咱們還真不能再往里蹚。”

許松鼠撥通了黃燦燦的電話,然后過來跟我說:“他說要直接跟您匯報。”

我拿過話筒,聽黃燦燦說:“趙總啊,焦總的確是喜愛藝術的嘛,人家就是要拍劇,實現一個夢想。不拍這個題材,還可以換別的嘛,比如拍一拍焦總和他夫人的感情生活,那也是很浪漫的,比起原來的故事,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還有這心思?”我問,“咱們都別說喜愛藝術這檔子事兒了,我壓根兒就不相信。你跟我實話實說,否則,我肯定不會繼續合作了,你那回扣也就下次再說了。”

黃燦燦猶豫了一下,說:“好的,咱們也不是外人了,我換個電話給你打過去,不過這件事情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屬于絕對機密。”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等電話鈴再次響起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按下了錄音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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