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憐之人
- 替身(現當代長篇小說精選)
- 張之路
- 6627字
- 2020-11-02 18:02:14
那天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快八點,不知道從哪扇窗子里傳來《焦點訪談》的聲音。這個季節大街上已是華燈初上,可校園里的燈沒那么“華”也沒那么多,三盞路燈稀疏地分布在宿舍樓的兩頭和中間。
走進宿舍樓門的時候,一個黑影幽靈般的出現在肖子航的面前,著實把他嚇了一跳。肖子航定睛看去,有點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是在哪兒見過。
“你是肖子航同學吧?”來人說話很友善,這讓肖子航放下心來。肖子航猛地記起來,他是那次新聞發布會上曾經要求發言的男生。
“我叫段元生,是戴丹的高中同學!”段元生自我介紹說。現在,肖子航仔細打量了一下段元生,雖說是天黑,可以隱去許多不美好的因素,但仍然可以看出段元生的確其貌不揚,身材屬于矮小的那種。他的相貌說不上猥瑣,但肌肉緊張,兩眼發直。以前人們把這種外貌的人叫“民工”,現在叫“賣盜版光盤”的,最近又流行什么“流浪哥”。讓人欣慰的是那眼神里卻有種很可憐很誠懇的東西,讓人無法拒絕。
肖子航點點頭:“你找我干嗎?”
“聽說你是戴丹的同桌?”
“曾經是,現在不是了。有事嗎?”
“我想請你喝酒……”
肖子航很驚訝也有些惱火,他是戴丹的同桌,這種信息肯定是班上哪個壞小子,大概是“邪惡勢力”告訴他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肖子航冷笑一下:“你為什么找我喝酒,我不認識你!”
“哥,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心里難受,想找個人說說話。哥,你認識戴丹,我也認識戴丹……”
肖子航打斷他:“認識戴丹的多了,你為什么不找他們去啊?”
段元生連連點頭:“你說得一點不錯,可我聽說你是戴丹的同桌,我就是想跟你說說,我等了你整整一個下午……你千萬別以為我是壞人,我沒別的意思……你要是真的不想跟我聊,我就走。”
肖子航心中一動,心想聊聊就聊聊,他不會是“祥林嫂”似的那種神經兮兮的人吧?不會!
肖子航換了個口氣:“你告訴我,你從什么地方聽說我是戴丹的同桌的?”
“哦——也是我們同學,我們高中同班的同學,一個女生,她也在北京上大學,她是戴丹的好朋友。”
聽這樣一說,肖子航放下一顆心,又提起另一顆心。放心的是這不是班上的“邪惡勢力”制造的惡作劇;不放心的是戴丹為什么要和別人提起她的同桌呢?沒有什么別的意思吧……
“戴丹提我干什么?”
“不是戴丹提起你,是那個女生和我說起你,她來過你們學校,她見過你!”
肖子航想起了,那是剛入學一個多月的時候,有一天中午,他在食堂門口遇到戴丹和一個陌生的女同學,肖子航打了個招呼就過去了。
“那個女生是不是個兒挺高的?”肖子航問。
“沒錯!她原來是我們學校籃球隊的。”
“她跟你提我干什么?”
“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好嗎?”段元生懇求地說。
肖子航跟著段元生來到校門口一家小飯館,他的肚子真的餓了。
段元生要了兩瓶啤酒。肖子航說要喝你自己喝,我根本不會喝酒。在段元生的熱情堅持下,肖子航勉強讓段元生給自己倒了半杯。
原來,那個高個兒女生也就是戴丹的閨蜜張畫畫受戴丹委托找段元生談話的時候,使勁兒開導段元生,說什么高中生談戀愛其實都是瞎掰!那是一場春風,風刮過了,大家各奔東西。說什么高中生其實都是井底之蛙,眼前就是那幾個剛剛長出翅膀的小公雞,上了大學來到北京才真正開了眼界,發現自己真是小地方的人,沒有見過世面。人家戴丹的大學里到處都是帥哥兒,不要說你們高中的時候沒談戀愛,就是真談了,也會分手。說到這里,張畫畫順嘴就提到了肖子航的名字。
聽到此處,肖子航感覺就像有人在他舌尖上放了一點糖,又突然放了一點鹽,剛有點甜味兒,突然又苦了一下。聽說女生在背后議論他,這是上大學以來第一次被女生關注,心中便免不了生出一陣莫名的激動,甚至急不可待地想問問人家議論什么。令人遺憾的是有段元生這件事擺在前頭,仿佛是因為見到了肖子航,戴丹才“拋棄了”段元生。這叫什么事兒啊!風馬牛不相及嘛!
肖子航的臉沉了下來:“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找我來到底要干什么?”
段元生滿臉的不解和惶恐:“你看,你看,你不是非問我是誰告訴我你們是同桌的嗎?你干嗎生氣啊?”
肖子航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但心里卻非常別扭。他不說話。
沉默了好一會兒,段元生有些手足無措,他好像不知道怎么哄肖子航,因為他不知道肖子航為什么生氣。談話的氣氛非常難受,不但肖子航難受,段元生好像也挺難受。
肖子航真的忍不住了:“你是不是說因為我,戴丹才不跟你好了?我跟你說,上學以來我和戴丹說的話,論字數算,連一篇小學生的作文都不夠!”
段元生如釋重負地一拍大腿:“哎呀!你這是想到哪兒去了?我有那種心眼子嗎?我心里比誰都明白,就我這水平,戴丹心中就沒有別人也根本看不上我。我難受的是她當時不該蒙我。我也是昏了頭,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道理上我比誰都明白,就是心里邁不過這個坎兒啊!我難受啊!”說著話,他猛地把眼前的一杯啤酒都給倒進肚里去了。
肖子航的心平靜下來,段元生是個老實巴交的人,是個死心眼兒的人。他有點同情段元生了,心里毛毛刺刺的東西都沒有了,他主動舉起酒杯:“你別誤會,我是怕你誤會才這么說的……我根本沒生氣……”
段元生又端起酒杯。肖子航阻止他說:“你要這么猛喝,我站起來就走……”
段元生把酒杯放在桌上,開始滔滔不絕地又把那天肖子航聽說過的事情詳詳細細地訴說了一遍。肖子航在聽“原版”的時候:比聽傳達的更多了一份對段元生的同情,令他奇怪的是,段元生從始至終沒有說過戴丹的一句壞話,最多只是幾句無奈的哀怨。他真是做到了古人說的“君子絕交不出惡言”。
“你到我們學校這樣找她,又貼尋人啟事,又要在新聞發布會上發言,你不怕破壞她的形象?”肖子航問。
“我后悔了,我實在是身不由己呀!我不是想埋汰她,我就是太想和她說句話了。哪怕是她親口告訴我,她根本就不喜歡我,當時不過是沒辦法的辦法,才拿我當擋箭牌——那我也就認了……我后悔我做的第一件錯事就是當時不該信以為真,我后悔我做的第二件錯事就是不該到學校來找她……你說,我破壞她形象了嗎?”段元生忽然抬起頭盯著肖子航的眼睛。
肖子航沒說話。停了一下,轉了個話題問:“戴丹家里是干什么的,是不是當官的?”
段元生搖搖頭:“要說戴丹的家我比誰都清楚,可是我不能說,我不能說……”他又喝了一大口酒。
這話一下子勾起了肖子航的好奇心:“有什么不能說的?”
段元生又搖搖頭:“你甭想套我的話,我就是不能說。”
問到戴丹出書的事情,段元生說只知道她高中的時候寫書,又聽說有個新聞發布會這才趕來了。
肖子航悶頭吃著一盤炒餅。他想吃完餅,再用杯子和段元生碰一下,然后就回學校。他聽了一個多小時段元生的傾訴,對待一個“陌生”的人,他已經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也算仁至義盡了。
兩瓶啤酒全部喝完了,段元生只吃了幾粒花生米。肖子航的杯子里還剩個杯底,炒餅的盤子已經空了,看看表,九點多鐘。肖子航舉起杯做了個樣子對段元生說:“我該回去了,明天還有作業要交……”
段元生有點醉意,他按著肖子航的手:“謝謝你這么看得起我……聽我說這么多廢話……我也是個男子漢啊……”話音還沒落地,他突然哽咽起來。
肖子航不好馬上就走,于是安慰他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干嗎這么多愁善感的,剛才不是說得挺好的嗎?”
段元生點點頭,剛要站起身又坐下:“我告訴你戴丹的家,戴丹的父母,其實沒什么……”
肖子航洗耳恭聽。
段元生愣了一會兒,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果斷地拍拍肖子航的手:“不行,對不住了,我還是不能說。”
肖子航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我先走了。你沒事吧?”
段元生點點頭:“沒事兒,你走吧!我結了賬就走。”
肖子航突然想起了,還沒有結賬,想到段元生是和他一樣的身份,于是就要付錢。段元生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看來是用上了勁,他的手非常有力量,如果比賽掰腕子,肖子航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你放開手,你付錢還不行嗎?”肖子航說,可是整個的付錢過程中,段元生始終抓著肖子航的胳膊。服務員收了錢,他的手才松開。肖子航覺得這個人有點傻,特像沒有開化的農民。
出了飯館,空氣立刻變得新鮮,肖子航摸摸自己的衣兜這才發現,他渾身上下只有十元錢。剛才如果段元生不堅持的話,他可就要出丑了。想到這兒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已經九點半了,閱覽室里依舊是燈火通明。
肖子航拿著兩本書和一個本一支筆走了進去。這么晚了才來閱覽室,他純粹是鬼使神差。
圖書館的大樓里有三個大閱覽室,每一個閱覽室里都可以坐下二百多人,白天大家都上課,當然“地廣人稀”,到了晚上,除了星期五星期六人少一點,其余的時間都是人滿為患。
在閱覽室里占位子成了所有學生的精神負擔,圖書館館長卻另有高見:圖書館的位子要比學生需要的位子少一點,從上大學的時候起就可以先鍛煉他們的競爭意識。學生們不滿地說,館長的人選應該比館長的位子多一點,這樣可以培養館長們的競爭意識……
可能時間有點晚了,第二閱覽室里零星有些空位子。
肖子航眼前一亮,他看見何一梅正坐在她以往坐的座位上,更讓人高興的是她的桌子對面有個空座位。肖子航被一只無形的手牽引著朝那個空座位走去。
何一梅埋頭坐在那里寫著什么,一縷頭發從她白凈的額頭上耷下來,及至肖子航走到跟前,她都沒有抬起頭。
“你好!”肖子航把書放在桌子上。
何一梅抬起頭,眼睛里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那驚訝中似乎還有一絲喜悅。她平靜地微笑:“你好。”
“這兒有人嗎?”
“沒有。”何一梅搖搖頭,把自己的東西往跟前移了移,繼續往紙上寫東西。
肖子航坐下了。他打開筆記本,翻開了一本書。那是他不想讀但不得不讀的《文藝學概論》,這是必修的科目。老師布置了一個題目讓大家寫,眼前這本書就是重要的參考書之一。老師出一個題目,指定幾本書讓大家讀完了,按照題目的要求寫篇論文就是目前的學習方式之一。這和高中可是大不相同了。
這幾天,肖子航已經想好了幾個論點,如何破題,如何行文,心里也大致有了眉目。可是眼下除了幾個干巴巴的論點之外,那行文的靈感卻怎么也找不到了。
肖子航看著筆記本上那幾行寫著論點的句子發呆。
他本來以為,何一梅等他坐下會問他幾句話,不料人家卻什么也沒問,好像和他不認識似的。這時候,肖子航注意到,何一梅的脖子上掛著一個手機,那掛手機的絲繩是明黃色的,手機是銀白色的,顯得小巧又雅致……他腦子里忽然蹦出一個很悲哀的想法:人家是不是根本就看不起自己啊!
何一梅突然把筆夸張地往桌上一扔:“啊!可寫完了!”抬起頭朝著肖子航笑了一下。笑得那樣天真,笑得那樣燦爛,仿佛她完成了什么巨大的工程。肖子航有種雨過天晴、風吹云散見到太陽的感覺,那三米長的大書桌都籠罩在一片光亮之中。
肖子航以為何一梅要對他說話了,比如說你怎么這么晚才來啊,我剛才趕寫一個東西很著急啊,對不起什么的。轉念一想,人家憑什么要和你說這些廢話呀,人家又沒有邀請你來,你又不是人家的客人!
何一梅拿起桌上的兩張紙,站起來說話了,那話肖子航卻聽不明白。她說:“歐畢拜克!”說完就走到自己右面的另外一張桌子去了。
“歐畢拜克?”……什么意思?這肯定不是中國話,是英語嗎?肖子航的英語成績不算太好,可也不算太差,基本的日常對話都能聽懂一些,要是把這話寫出來沒準就明白了,再說,她明知道外語對于我們中文系來講不是強項,還說什么不是強項,簡直就是“忽略項”,說這個干什么?顯她能嗎?顯她洋嗎?此刻,肖子航心中生出一點小小的反感。
肖子航側了一下頭,眼睛的余光看見何一梅在和一個女生說著什么。何一梅還指了一下肖子航這邊。這一指讓肖子航心里好受了許多。這說明何一梅沒有走,也沒有忽略肖子航的存在!
何一梅回來了,手里的兩張紙不見了,帶回來一本厚厚的舊書。何一梅坐下之后指著那本書問肖子航:“認識這本書嗎?”
肖子航一愣,書名是《伊利亞特》。大約一個月前,他借過這本書。肖子航很喜歡看書,尤其是喜歡看一些奇奇怪怪雜七雜八的書。他借的書幾乎都是別人根本不屑一顧的。比如這本《伊利亞特》,這是一本敘事長詩,寫的都是古羅馬神話中的什么宙斯、戰神、愛神的戰爭加愛情的故事,這是本很老的書。當時,他在書架上翻到這本書看了幾行就被那詩句的韻律和故事吸引住了,借回宿舍看了一遍。現在,他不知道何一梅怎么拿到了這本書。
肖子航點點頭:“認識,我借過。”
何一梅翻開書的最后一頁,那里粘貼著一個小紙口袋,口袋上插著卡片,那是借書卡的副卡。學生借書都要填寫卡片,主卡留在借閱處,副卡就插在這個口袋里。
何一梅指著副卡上的名字對肖子航說:“你看。”
副卡上有三個人的名字,第一個名字是肖子航,第二個名字就是何一梅,第三個名字他不認識。
肖子航心中感到一種莫名的愉快,何一梅說她借這本書的時候根本沒注意上一個借閱者的名字,那時候她還不認識肖子航。
“真巧,你也喜歡這本書。”
肖子航點點頭:“還行,其實主要是獵奇,內容不錯,翻譯也不錯!不愧是經典。這個人是誰呀!”肖子航指著第三個名字。
何一梅朝剛才說話的女同學揚了一下下巴:“好朋友,法語班的,昨天她也借了這本書正在看,我一下子就看到了你的名字。”
突然安靜了,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兩個人似乎都想說話,但一時又不知道說什么話才合適,才得體,才有意思。
肖子航剛一張嘴說:“這個……”不料何一梅也正要說話:“那個……”
肖子航急忙改口:“你說,你說。”
何一梅幾乎是同時:“你說。”
他們同時笑了。
“我說的不重要,你說。”肖子航推讓著。
“還是你說!”何一梅連連擺手。
“你的朋友說這本書好看嗎?”肖子航不好再讓人家女生為難。何一梅朝那邊看了一眼:“她說不感興趣,就是因為看見了我的名字才借來看的,她說不知道我為什么喜歡這樣老掉牙的書。”
“你也喜歡?”肖子航看著何一梅的眼睛。
“我覺得挺好。”
“我覺得我們男生……”說到此處,肖子航自嘲地笑笑,“其實也就是我吧!喜歡這種書還情有可原,你們女生不都喜歡那種書嗎?”
“喜歡什么書?”
“那種挺甜的,挺膩的,小美文、小情感啊什么的。”
“那是你不了解女生。”何一梅淡淡一笑。
“起碼你們不會喜歡這種‘怪書’。”肖子航說。
“那我為什么借啊?”何一梅反駁說,“再說這能算怪書嗎?電影《特洛伊》不就是從這里改編來的嗎?”
肖子航平日自以為能言善辯,今天和何一梅說話的時候卻發現嘴有點跟不上趟。
“你為什么喜歡這種書?”何一梅微微歪著頭。
一個小故事突然出現在肖子航的腦海里,這給他增加了談話的信心——講故事是他的長項。
話說一個大學生為了參加級別很高的論文大賽,冥思苦想也不得要領,又不想花費勞動,又希望得到很高的獎項,于是走進圖書館的藏書樓——那都是些塵封已久、結滿了蜘蛛網的書。他終于找到一篇合適的文章,完完整整地抄了下來。論文交了上去,一路過關斬將沒有受到任何阻礙。最后,他聽說他的“論文”在最高評委會上受到爭議,評委會的主席先生要接見他,問問他寫這篇論文的緣由。
大學生忐忑不安起來。
主席先生是一位滿頭銀發但很詼諧的老頭兒。
“這篇文章是你自己寫的嗎?”老頭兒微笑著問,他的眼睛里顯出睿智的光芒,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
大學生知道他遇到了克星,只好老老實實地承認是自己從一本書上抄下來的。
“你經常讀這樣的書嗎?”
大學生點點頭:“我就喜歡看怪書!”
“你還記得作者是誰嗎?”
大學生搖搖頭:“我知道我錯了,希望您能顧全我的名譽,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
老頭兒笑了:“我們還是要給你第一名,這不是機會嗎?”
“什么?”大學生幾乎要跳起來,這老頭兒在嘲笑他!
老頭兒詭秘地一笑:“不瞞你說,那本書的作者就是我。我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有人看我的書了,沒想到還有你這樣可愛的年輕人。”
何一梅始終專注地聽著,肖子航的敘述越來越流暢……
“故事講完了,這就是我為什么愛讀怪書的原因。”肖子航得意地說。
何一梅笑起來:“噢!你是想抄襲啊?”
“不!我是想得第一名!”肖子航此時大腦反應已經相當靈敏。
“我一定要把這個故事講給同學聽。”何一梅的目光中有了那么多的敬佩。
論文雖然沒有寫,連個開頭都沒有,可肖子航很高興。沒關系,反正后天才交呢。
“請問,呃,那歐畢拜克是什么意思?”肖子航問。
“我就回來!”
“怎么拼的?”
“I will be back……”
“噢!我真是笨蛋!”
“發音的時候I will一塊發個歐就行了……”何一梅說。
“我就回來……”多溫馨的句子啊!
躺在床上,肖子航很安靜,他在靜靜地想著剛才和何一梅談話的情景。他在檢閱剛才說的話哪一句帶勁兒哪一句有點“水”。想著想著,不禁微笑起來。相著想著,猛地又想到今天試鏡的事情。啊!好事成雙!真是幸福來敲門了……
“怎么回事!一聲也不哼,是不是想美眉了?”下鋪兄弟說。
“你有病啊!我輾轉反側你說我想媳婦,我睡得好好的你也說我想媳婦,你才想媳婦呢!”
下鋪兄弟在那里嘿嘿地樂:“誰想媳婦誰知道——想媳婦是常態,不想媳婦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