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校門，雨已經停了。繞過一個巨大的花壇就是主樓，向主樓的兩側走去，右手是教學區，左手就是學生宿舍區。在通往宿舍區的一條水泥甬道上有兩排布告欄。

一則尋人啟事引起了肖子航的注意。

尋人啟事

茲有余高中密友戴丹（女）進入北京××大學中文系之后失去音信，余日夜思念，遂不遠千里到××大學尋覓，一尋不得見，二尋不得見，N尋仍不得見。望有知道伊蹤跡者速與段元生聯系。

下面留了一個手機號碼。

這是什么意思啊？戴丹就是肖子航現在的同班同學，正是位女生。肖子航還和她坐過同桌呢。她經常在班上出現啊，怎么會“N尋仍不得見呢”？

戴丹很驕傲，驕傲得不但不主動和別人說話，就是別人主動找她說話，她也愛答不理。剛剛坐到一塊兒，肖子航曾笑著朝她點點頭“你好！”不料，那位同桌根本沒有回應。肖子航下定決心，從今天開始，只要她不主動和我說話，我永遠都不會跟她打招呼。

他們真的創造了奇跡，一個星期過去了，他們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讓肖子航稍稍感到安慰的是，這位同桌不但不和他說話，她和其他男生也不說話，和女生也很少說話。她好像是這個班上的一個旁聽生。她不需要別人，別人也不需要她。她不住女生宿舍，聽說在離大學不遠的地方租了房。

有一天，自習課的時候，教室里沒有多少人。肖子航聽到一個聲音：“你是從哪兒來的？”肖子航本能地轉了一下頭，同桌的臉看著黑板，像是在自言自語。肖子航怕自討沒趣，人家沒和你說話，你接什么茬兒呀！再說了，肖子航也不是那種追著巴結別人的角色，在中學里，多少女生都巴不得和他聊天。

肖子航轉過頭來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同桌的音量“調大”了一些：“你怎么這么不尊重別人！”分明是生氣了。肖子航急忙抬起頭：“你是在和我說話？”

“當然是和你說話。”即便在這個時候，她的眼睛也還是盯著前面。

“對不起，你說什么，我聽著。”

“不說了。”

她就這樣生氣了。真是莫名其妙，他懷疑同桌有頸椎病或者面部神經麻痹。當然他不敢說。肖子航私下里和同宿舍的同學交換意見，下鋪兄弟說：“甭理她，都是家里慣的，以為自己長得漂亮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同桌的確長得漂亮，看見她你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種中國古代美女造型的絹人或者牙雕。

班上有個男同學叫趙明，他的外號從高中帶到大學，叫“邪惡勢力”。

肖子航雖然不知道“邪惡勢力”的“來歷”，但接觸幾次發現這個人不但長得粗，性格也狂妄自大，粗俗不堪。他和肖子航這種長相的人似乎是天敵，肖子航慶幸自己沒有和他分到一個宿舍。

由“邪惡勢力”一手制造的一個謠言開始在班上傳播：這位美人的臉是整容手術的結果——鼻子是墊的、下巴是墊的、雙眼皮是割的。因為那些材料都是沒有神經的東西，所以這位美人的面部肌肉根本不會動。她不但不會笑，她連哭也不會！所謂“人造美女”是也。

“有什么可神氣的，整個一個假人兒！”“邪惡勢力”撇著大嘴說。

盡管謠言十分猖獗，而且找不到出處，但美人兒也不是好惹的。有一天美人兒查到了“真兇”，居然拽住“邪惡勢力”的衣袖：“你卑鄙，你給我造謠！”話還沒有說完就號啕大哭。哭泣的時候，表情非常生動，每塊肌肉都會動。于是謠言不攻自破，還弄得“邪惡勢力”一個星期以來，見到這位美人就急忙逃開。

“真他媽的，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邪惡勢力”無可奈何地說。

肖子航對著尋人啟事發了會兒呆。是不是惡作劇啊！說不定是戴丹自己或找人貼的呢！

據肖子航了解，戴丹最近就具備“作秀”的動機。

回到宿舍，肖子航推了一下房門，沒推開，他掏出鑰匙打開門，果然房間里空無一人。

今天是星期六，家住本市的三位可能都回去了，另外兩位也不知道去哪兒玩了。

肖子航突然想起了于牧強，于是急忙鎖上門，往四樓走去。

于牧強是肖子航一個月前認識的，本系三年級的學生。那天中午在食堂吃飯，吃完飯洗碗的時候，肖子航看見水池上面的窗臺撂著一本書。拿過來一看，封面上寫著：《圍棋中步》。

肖子航舉起書向周圍喊著：“嗨！誰的書？誰的書？”周圍的人都看著他，沒有人搭茬。肖子航翻了翻里面，也沒有人名，就把書帶回了宿舍。

半個小時以后，有人敲宿舍的門。一個男生走進來，個子和肖子航差不多，小寸頭讓他的臉顯得有些圓有些胖。上身一件沒領兒的T恤衫，腳上一雙拖鞋，很隨便的樣子。

“聽說你們宿舍有人撿了一本《圍棋中步》？”

肖子航正在漫不經心地翻著那本書，急忙站起來把書遞過去：“是這本嗎？”

那男生接過書說：“正是，謝謝你！”男生又說，“我是三年級的，叫于牧強。你也喜歡圍棋？”

肖子航在中學的時候和同學們玩過圍棋，大致知道圍棋的規則，什么叫“有氣”“沒氣”，什么叫“活”、什么叫“飛”、什么叫“尖”、什么叫“長”，也知道怎么做“眼”。于是便隨口答道：“馬馬虎虎吧。”

于牧強眼睛亮了，他邀請肖子航到他們宿舍來一盤。來到于牧強的宿舍，于牧強從書架上拿出圍棋，兩個人“比劃”起來。

還沒有擺完五個棋子，肖子航發現自己根本不具備與于牧強下棋的資格，因為他看不明白于牧強為什么要把棋子放在那個地方。肖子航只好硬著頭皮往下“走”。果然，棋還沒有到“中步”，他已經被殺得“片甲不留”了。

肖子航苦笑著說：“我沒法跟你下，我們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于牧強當然也看出了肖子航的水平，這水平讓他連謙虛的余地都沒有，一謙虛就虛偽了。因為肖子航屬于基本不會下的那種，于牧強微笑一下，把棋子一個個地往盒子里撿。

在低年級學生的心目中，三年級的學生就已經很大了，很成熟了，甚至有點“老”了。他們從里到外都透著穩重，透著世故。

“你一定有段位吧？”肖子航問。

于牧強笑笑不說話，肖子航也不好追問，這于牧強讓人覺得挺深的。一來二去，經常在校園和食堂碰上，又住同一棟宿舍樓，肖子航和于牧強漸漸熟悉起來。

于牧強的話不多，但肖子航和他聊天并不覺得費勁，因為他的談話有內容，有信息量。他為人隨和，總能微笑著聽你把話說完，你說夠了，他再有一搭無一搭地說上幾句，經常鬧得肖子航大吃一驚。

于牧強有些獨來獨往的味道，像個赤腳大仙！不著急不上火，整日優哉游哉的，骨子里是個很有主意的人。這次肖子航一個人到電影廠門口去尋找當群眾演員的機會，也不找個伴兒，也不和別人商量，多少是受了于牧強的影響。

于牧強的宿舍沒有鎖，門一推就開了。謝天謝地，總算找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了。

于牧強正在和另外一個人下棋，肖子航知道那個人是數學系三年級的。看見肖子航進來，于牧強點點頭也不說話，繼續下他的棋。數學系那位更是專注，頭都不抬。

看了一會兒，肖子航覺得沒滋寡味兒的，正要開門離去，于牧強卻對他說：“你怎么沒去樂坊呀！”

“去那兒干嗎？”

“你們班的戴丹召開新聞發布會，你們班沒回家的同學都去了。”于牧強說。

“什么？戴丹……新聞發布會……”肖子航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肖子航低頭看看手表，已經是三點半了。他有些猶豫，趕到那里，說不定會已經開完了。于牧強卻催促他：“沒事兒，這種會說是三點，等張三領導，等李四名人，三點半才開，再說還有發言呢。”

“還要發言，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發言？”肖子航說。

數學系的瞥了他一眼：“叫你們去是為了站腳助威，會場顯得熱鬧，你還認真了！”

于牧強連忙說：“去吧！不會叫你發言，見識見識，回來跟我們說說。”

“樂坊”是大學里的一處“豪華級”的小禮堂，就面積來講，叫大會議室更為貼切。它坐落在圖書館東側的一片郁郁蔥蔥的小樹林里。

“很久很久以前”這里是座小廟，兵荒馬亂的時候這里沒有了香火，再后來安定了，這里成了一個小樂器廠，制作的樂器是各種胡琴，京胡、二胡什么的。大學剛剛建設的時候，小廟被劃進了大學的范圍。樂器廠搬走了，小廟留給了大學，可大學里怎么能有廟呢？

按原來圖紙的設計，這里要起一座新樓。

當時的老校長真是個好人啊！他望著廟門口那幾棵參天的古松，廟不足惜，破除迷信嘛，當拆則拆。這幾棵古松可惜呀！俗話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這樹都在幾百年以上，說它們是“仙樹”也不為過了。雖然當時砍幾棵古松也是家常便飯，但老校長想方設法，費盡心機讓這里蓋了一座中國民族風格的平房庭院。他為這一處建筑起名叫“樂坊”。

新生入學的時候，肖子航他們被人領著參觀過，大廳兩側的墻邊各豎著一排鑲著玻璃的烏黑锃亮的展示柜，里面陳列著學校歷年獲得的獎杯、獎狀，國家領導人視察學校的照片，校長與世界頂尖名校校長的合影……這里既是榮譽室，也是大學舉辦重要活動的場所：會見外賓呀，表彰優秀教師呀，聘請教授的儀式呀……

肖子航剛剛靠近樂坊的大門，一個男人走過來問：“是來開新聞發布會的？”

肖子航點點頭。

“哪個報社的？”那人的手里舉著個信封準備交給他。

肖子航急忙搖搖頭：“我是中文系的學生……”

“好！趕快進去！”拿信封的手又縮了回去。

肖子航看見簽名冊旁邊堆著一摞書，又問：“能給我一本書嗎？”

坐在桌子后面的女士似乎猶豫了一下，說：“好！你簽個名，我給你一本！”

肖子航簽了名，拿過書仔細端詳：淡藍色的封面上頭頂著邊緣橘紅色的四個大字——“青春小記”。下面是戴丹的名字。那名字的字體也做得玲瓏，隱隱透出戴丹的神韻。

肖子航穿過院子，邁上正廳的臺階，他聽見了里面發言的聲音。

遲疑片刻，他輕輕推開了大廳的門。

大廳里既不擁擠也不顯得稀疏。因為主賓席在最里面，“觀眾”現在都背對肖子航，這使他緊張的情緒一下子放松了。遲到進會場的人都有這樣的感覺，剛進來的時候因為緊張，覺得一個空座位都沒有，待了一會兒，平靜了，就發現隔三岔五的就有個空位。肖子航在倒數第二排看見了一個空座位，于是慢慢走過去，他發現自己宿舍的下鋪兄弟和另一個哥們兒，正經八百地坐在那里。

肖子航坐下了，下鋪兄弟探過頭來：“你干嗎去了？一個上午都找不到你，戴丹還特意問你來了沒有。”

肖子航小聲說：“我剛知道有這么個會。”

“我們也是上午才知道的……”

肖子航開始關注主賓席，他的視力很好，能看見主賓席每個人前面的臺卡。不看不知道，一看大吃一驚！今天這會好隆重啊！

主賓席上坐著九個人，除了本校的一位副校長和中文系的主任之外，一水兒的名人：一位電影界的泰斗，一位文學界的泰斗，居然還請來了現在非常走紅的青年歌星蘇眠，還有一位生面孔的人端坐在中間，估計是位領導或者是為這次活動“埋單”的大款。他面前的臺卡上寫著——宋萬成。

戴丹雖然坐在主賓席的最邊上，但這不影響她成為這個大廳的中心。

戴丹微微揚起手，朝肖子航這邊搖了搖。那一定是對肖子航的“光臨”表示謝意。肖子航有些受寵若驚。讓肖子航感到驚訝的是戴丹今天的表現和她平時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平時她對肖子航說話不轉眼珠，今天隔著“千山萬水”，她居然主動打招呼。想都不敢想，聯想起剛才下鋪兄弟說“戴丹還特意問你來了沒有”，心中非常受用。

環顧整個大廳，肖子航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外語系的女生何一梅。她就坐在蘇眠左側的第二排。

聽了一會兒，肖子航聽明白了，第一個話題是：戴丹是位“才女”。考大學之前就出了一本十五萬字的長篇小說，就是肖子航現在手中拿的這本。還有一個話題就是：這本書被一家電影公司看中，今天的會就是這部電影即將開拍的新聞發布會。那位偶像歌星蘇眠將出演這部影片的男主角。

肖子航仔細地端詳著蘇眠，這是他熟悉的歌星，雖然不是非常喜愛，但也會唱幾首他的歌。以前都是在電視里見到，今天是第一次看見真人。

主持人宣布下面由那位電影界的泰斗發言。那位泰斗拿起話筒開始講話，講了沒有兩句，不料，卻有兩個記者走到歌星蘇眠前面大拍照片，拍完照片還不算，干脆舉著錄音機現場采訪，雖然聲音不大，但卻極不禮貌。只一小會兒，其他的記者也蜂擁而上，蘇眠的臉都看不到了。

那位泰斗原來是位著名導演，雖然已經過景，但也不至于遭到這樣的待遇，這些記者也太猖狂了！不過老人家真是見多識廣，并不生氣，繼續發言，看他的樣子，肖子航覺得他像是在唱卡拉OK，心中不免感到幾分悲哀。他知道這位泰斗的地位，他常聽爸爸說起，爸爸是看著他導演的片子長大的，可惜他老了……

“滾蛋！”大廳里突然爆發出一聲吼叫。那“一團”采訪的記者有些混亂，向四處散去。一位記者趕忙搶拍蘇眠發怒的鏡頭。那聲音是蘇眠發出來的，也不知道為了什么。

主持人這時才不咸不淡地說：“請大家安靜。記者采訪請等到會后。”

那位電影界的泰斗繼續唱他的卡拉OK。

記者散開了，有幾個干脆徑直退出了會場。

蘇眠的臉露出來了，他雙手抱著肩，一副極不耐煩的樣子。

蘇眠的確很帥，英俊和自信讓他帶著一股令人仰慕的傲氣。

有掌聲響起來，女生居多，大家鼓掌是對蘇眠的喜愛，再加上對蘇眠剛才舉動的支持和贊賞！

下鋪兄弟高興了：“天啊，真受刺激啊！”

主賓席上的人都講了一遍，話筒遞到蘇眠面前，蘇眠眼也不眨，手也不動，表情都沒有一個，主持人不敢勉強。最后輪到戴丹，此時的戴丹已經是眼含熱淚了，她說：“我感謝各位前輩的厚愛，感謝諸位師長對我的培養，感謝蘇眠大哥的支持，感謝同學們的光臨，尤其我要感謝宋總的大力支持……”說著，戴丹站起來，朝主席臺上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位被稱為“宋總”的宋萬成舉手朝大家打了個招呼，他就是這部影片的投資人。

肖子航明白了，戴丹不是不會正眼看人，不是說話不會轉眼珠，原來她只是不愿意與她的同學為伍，她覺得她上這所大學是埋沒了她。

戴丹很會說話。

“我靠，真是受刺激呀！”下鋪兄弟又說。不知道他受刺激是因為那位電影泰斗遭受冷遇，還是看到蘇眠的威風，還是因為戴丹取得這樣的成績讓他受刺激。

肖子航心中也暗暗附和：真是的，自己到電影廠門口想當個群眾演員還撈不著機會，人家上高中就寫了長篇，現在長篇又要被拍成電影。人家的名字要放在影片字幕的第一個，哇！編劇！不是編劇也是原著作者啊！名字能上書，名字能上銀幕，這是多么光彩的事情啊！能得到這樣地位的人都是站在云里霧里的大人物啊！怎么會就是自己班上的這個小女子呢！

如果是別人，肖子航的心里可能還平衡一點，可眼前這個戴丹怎么看怎么不像應該享受這樣榮譽的人啊！

漂亮就是生產力！尤其對女人來講，這話真是千真萬確！

美女作家！美女作家！是不是美女自然就可以成為作家呢？是不是女的當了作家就一定是美女作家呢？其實絕大多數美女的腦子都是一團糨糊！

肖子航領略過戴丹的文字，那是什么呀！除了好詞兒、新詞兒、時髦詞兒堆在一起，連語言都不通順，怎么就發表了長篇小說呢！

考上大學的人心態是不一樣的，考上名牌大學的人更是躊躇滿志，認為自己是從幾十萬考生當中脫穎而出、出類拔萃的人物。當別人稱他們為精英的時候，心中開始一愣，但馬上就心安理得，那感覺、那銳氣、那少年得志的精神面貌真是溢于言表。

而考上普通大學甚至所謂“墊底”大學的學生就沒有精英的感覺了，有的人不但不高興，還在名牌大學的門口哭上一場。有的人根本不想想還有那么多“名落孫山”的同學，他們甚至“自輕自賤”。如果你光是“輕”自己，“賤”自己則罷了，要命的是他們“輕”別人，“重”自己；“賤”別人，“貴”自己。

戴丹可能就屬于后者中的一個。她一生氣就肆無忌憚地說：“這也算大學嗎？都是些什么人啊！連我們班最差的都進來了，我根本不想來報到……”

聽她那口氣，好像她是被別人綁架了，生拉硬拽扯進這所大學校門的。

她剛剛邁進大學時的那種凡人不理的表現，倒不是因為她有什么毛病，而是她覺得自己是“明珠暗投”，好像一只天鵝落進了鴨場，天鵝和鴨子是沒有什么共同語言的。

不過最近這些天好多了，尤其是現在。

主持人微笑著：“好！新聞發布會到此結束，讓我們大家預祝影片成功，也預祝戴丹同學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戲劇性的場面發生了。一個男生從后排的座位上站起來：“我要發言！”全場的目光一下子集中過去。

肖子航沒有見過這個男生，是不是別的系的？這時候，他跳出來，顯得非常不合時宜。

戴丹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難看，她急不可待地代替了主持人，對大家說：“大家都挺忙的，散會吧！”主持人大聲說：“散會！”

那個男生張張嘴沒出聲，很頹唐地坐下了。

副校長、系主任擁著泰斗們慢慢朝大門走來。而余下的幾位記者又一擁而上把蘇眠團團圍住，并沒有因為蘇眠讓他們滾蛋他們就滾蛋。關于蘇眠在會上“動粗”的消息是非常有價值的，丑聞也是賣點！肖子航還注意到了，有個記者立刻湊到了那位要求發言的男同學身邊。下鋪兄弟和另外一個哥們也湊了過去。

肖子航站起來但沒有離開座位，他專注地看著幾位名人朝他這邊走來，好像要把他們的風采收入心中。

電影泰斗和文學泰斗路過肖子航身邊。盡管他們老了，現在也沒有什么新的作品，也沒有什么新聞價值，但肖子航對他們還是肅然起敬。肖子航微笑著朝他們點頭示意，注視著他們從自己身邊走過，然后馬上就尾隨在他們身后。這時候，他要有照相機就好了，請求和他們照一張照片。

肖子航默默地跟著他們走出樂坊的大門，看著學校領導、戴丹和泰斗們握手告別，坐上小汽車。戴丹就站在自己前邊，肖子航以為戴丹馬上就要回過頭來與其他的人握手，這樣，那些想對戴丹表示祝賀的人也就有機會表達了。

不料，小汽車剛一離開，戴丹臉上的微笑馬上就凝固了。她沒有再和任何一個人說話握手，而是頭也不回地就朝圖書館方向走去。這真讓肖子航百思不得其解。

“樂坊”的大門還有許多人陸續走出來，他們四下張望，似乎是尋找戴丹，有的還莫名其妙地與肖子航握握手。背后有人推推肖子航的肩膀：“干嗎呢？又不是開你的新聞發布會！”回頭一看，是“邪惡勢力”，他居然也來了。

肖子航沖他點點頭，沒說什么。

“邪惡勢力”很高興地說：“我靠，這下有好戲看了。”

肖子航心中一愣，但他不愿意向“邪惡勢力”打聽為什么，只是點點頭，表示他也知道為什么。這時，肖子航忽然看見何一梅從大門走出來。肖子航朝她舉舉手，何一梅眼睛里露出一絲微笑。

等到蘇眠離開了會場，人群才漸漸散去。